九月里秋高气爽,正是棉、麻、谷、豆等大类农作物的收获季节,虽然秋税还没有开始收,不过在这样和平安宁的一年里面又没有碰上什么重大的自然灾害,已经是可以预期到丰收的前景了。
土里刨食的收获一时还没有到手,禁军大整训的收获却已经是见到了,殿前司全军和一部分侍卫亲军司的部队终于完成了首批整训。
卫戍京师的侍卫亲军已经被替换出来,换上全新装备的卫戍部队仍然由马军都指挥使柴贵和步军都指挥使袁彦指挥巡检;替换各地驻屯禁军的那部分侍卫亲军也已经整装出发,他们由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韩通总领,将要换回侍卫亲军马步都虞侯韩令坤等人到东京接受换装培训。
锦衣卫亲军司和殿前司的所有部队都换装了全新的火铳,有些核心部队还换装了全钢板甲,虽然军器监生产的火炮数量还凑不够两个指挥,锦衣卫亲军的两个炮兵营却已经组建完成并且开始训练了。
郭炜的心情也像这秋日一样的清爽。
从知道李秀梅有孕开始,郭炜就戒了晚上的娱乐活动,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国家的基本建设和军队建设上面去,要是还有躁动的心绪,那就加强每天早上的身体锻炼,垂拱殿后面的花园都快变成一个标准体育场了,郭炜的体魄也越发的雄健。
只是在食髓知味以后,种种自我克制和转移注意力的做法终究是难以治本,而在郭荣驾崩三年之内就纳妃那又真的是相当的不妥。唐末以来中原社会固然是礼崩乐坏,可是从郭威登基开始就已经逐渐由乱转治了,郭威在东征平慕容彦超叛乱以后还专门去拜了孔府,虽然郭荣在均定天下田赋的时候并没有给孔府和官绅以免税的特权,一些礼教还是随着秩序的重建而有了权威。
好在李秀梅真真是三从四德教育出来的,知道郭炜是在体恤她,也知道短时间内郭炜不宜纳妃,于是在某个秋日的夜晚把比她小了三岁的十九娘推到紫宸殿中侍寝。十九娘是李秀梅的陪嫁品,这时候是皇**中的宫女,给郭炜侍寝那就是应当应分的事情,只要郭炜临幸她之后暂时不给她封什么夫人,也就规避了纳妃的禁忌。
李云竹,也就是十九娘,小小的年纪也没有太多的梦想,在陪嫁李秀梅进入宫中的时候才虚岁十四,就已经受到足够的教育而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命运。还没有学会压抑天性逆来顺受的小萝莉原本并不懂得这种命运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在宫中的这几年里耳濡目染,她逐渐地开始懂得了,却也不觉得这种命运有什么不好,甚至因为对李秀梅幸福生活的羡慕而开始憧憬起来。
因为李秀梅个人的不方便和她的开恩,李云竹终于得承圣恩,在战战兢兢的曲意逢迎中感受到了别样的滋味。有了亲身体验的李云竹这才知道李秀梅那眉梢眼角洋溢的幸福究竟从何而来,在对郭炜新生出崇敬依恋之情的同时,对李秀梅也是满怀感激。出身的不同毕竟让所受的教育大不相同,李云竹怎么都没有想到过恃宠而骄,虽然心里面每天都想腻着郭炜,却从来都不敢表露出来,反而是从第一次就开始的战战兢兢曲意逢迎一直都改不掉。
第一次临幸,郭炜从李云竹那怯怯的表现中就清楚了她的心态,不过除了再温柔一些体贴一些,郭炜也不知道应当怎么去消除这种地位差别带来的心理压力,要说是深入李云竹的内心和她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那真是既没有空闲也完全不现实——他和李秀梅这种门当户对的正牌原配夫妻,也只能发展到相敬如宾的家人亲情,谈恋爱?小资皇帝的下场都不会太好吧。
更何况郭炜很享受目前的状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对他充满了崇敬依恋,随时随地都可以任他所为,不仅是绝无反抗而且多半还会主动配合全力奉迎,还没有任何个人、组织或者是天顶星人会来干涉,吃饱了撑的郭炜才会主动去改变。
每个晚上都会有新花样,郭炜在显德七年的九月里有了堪比后世的娱乐生活,因此每天早上去出席常朝的时候都是神清气爽的,加上气候和四境都很配合,风调雨顺四边粗安,各项工作都进展顺利,朝官们也就少受了很多折磨多得了不少赏赐。
然而总是有缺乏眼力劲的人出来破坏朝野的和谐,这一日郭炜在退朝回到广政殿以后,刚刚拆阅了一封从地方上来的奏章,心情就在陡然间变坏了。
“众卿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郭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端坐在滋德殿中,范质、王溥、王朴、吴廷祚四个人坐在阶下两侧。这时候郭炜继位当初的顾命大臣已经少了三个——魏仁浦被罢去枢密使出镇沧州,赵匡胤被罢去军职出镇扬州,韩通则是因为和韩令坤调防而临时北巡——不过多了一个新任枢密使的吴廷祚。
“既然扬州兵马都监陈思诲报称淮南节度使赵匡胤常怀怨望,在扬州日夜缮甲治兵,朝廷自当派出使臣稽查。扬州毗邻江南,正当中朝控扼大江的关键,也是中朝和吴越的交通要道,若是此处的节镇图谋不轨,虽然扬州新城城池敝小,那仍然是后果堪虞。”首先说话的又是范质。
“位居边鄙的节度使身负守郡重任,勤于操演州郡兵也是应当的,陈思诲此奏多为猜测,陛下不宜轻信,免得伤了边镇效命之心。只是监军固然要监督节度使与地方,却不宜猜忌过甚,朝廷确实应该派出使臣稽查扬州地方,务必查清当地实情,既可以防患于未然,又要申告监军不可捕风捉影。”从另外一个角度进行补充的是王朴。
看到两个宰相都说话了,皇帝的目光正在望向自己这个次相,王溥只好开腔作补充发言:“淮南节度使掌书记窦偁是陛下所点,非淮帅自己辟署,窦氏家风严谨,当不会依从反贼。现在只有监军一方奏报,节度使府衙和驻屯禁军都不曾上奏淮帅反状,此事确属可疑。”
“臣也以为应当派出使臣稽查扬州。”最后说话的是吴廷祚。
“上个月河阳节度使赵晁卒于京师,本月陕州来报保义军节度使药元福卒,如今扬州又有事端,朕心中甚为忧虑。只是朕以为赵匡胤定不至作反,而陈思诲以疑迹奏报也是忠于朝廷,派使者详查或者申斥都会有伤忠义之心,不若稍稍移镇将二人分开,庶几两全其美。”
郭炜心中所想的当然不像他说的话那样光明正大,事实上像这种地方藩镇作乱的事情,只要没有真正发生就很难查实。除非是用诏狱严劾,否则那些藩镇的亲信几乎就不可能供出什么东西来;而一旦用诏狱去对付一个藩镇了,那皇帝也就不必找台阶,不管藩镇是不是真有反迹,都只有直接整死那个藩镇才是路。总之真要去查就很难收场,这样就不如对有疑问的藩镇立即移镇,反正只能带上一些宾幕人员和不超过一个指挥的牙兵,换个地方就没那么容易出乱子了。
王朴显然立刻明白了郭炜的意图,马上附和起来:“这样也好,既不能伤了节镇的效命之心,也不能伤了监军的忠义,只是应该让淮帅移镇到陕州还是河阳?”
“赵匡胤也是骁将,陕州和河阳都在域内,民政转运任务远重于军政,去那里就要埋没他的将才了。”也就是在收到奏报和等内侍传召几个大臣入内的这会儿功夫,郭炜已经对着地图的档案做好了功课,直到这时候才把主菜给端了出来:“扬州也面临江南,虽然李景已经臣服,朕却也不能不防,那里仍然需要一员宿将。”
…………
显德七年的九月十六,因为两个月之内有两个节度使相继故去,郭炜针对境内的藩镇进行了一些小小的调整。
义成军节度观察留后陈思让升任为河阳节度使,从滑州移镇到河阳;彰武军节度使李万全转任为保义军节度使,从延州移镇到陕州;殿前都指挥使、领宁江军节度使、驸马都尉高怀德正授为义成军节度使,仍然在殿前司典军,滑州的实际军政将由义成军节度使宾幕处置。
淮南节度使赵匡胤转任为彰武军节度使,从扬州移镇到延州;山南东道节度、西南面水陆发运招讨使向训转任为淮南节度使、东南面兵马都部署,从襄州移镇到扬州;殿前副都点检、忠武军节度使慕容延钊罢军职,出镇襄州,任山南东道节度使、西南面兵马都部署;渔政水运司定远军都指挥使、领武信军节度使石守信正授为忠武军节度使,仍然在渔政水运司典军,许州的实际军政将由忠武军节度使宾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