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班门弄斧
从一百步到六十步,周军『射』过来的铳子准确『性』大增,天德军的伤亡因此而陡增,不过这四十步也是天德军加速冲刺的四十步,虽然一轮铳子泼过来的伤亡增大了许多,但是这四十步里面挨打的轮次明显比前五十步少了一轮。
只要跑到了位置,就可以轮到自己反击了,自郑宾以下,天德军无疑是因为这种心态而爆发出特别的勇气与力量。
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预定的位置,郑宾一声令下,跟随他行动的旗牌虞候号角长鸣,天德军上下在冲刺中猛然减速,然后在指挥使和都头们的呼喝与鞭笞中冒着周军的铳子雨再一次整队。
前排的橹盾手,不管是完好无损的,还是手脚挂彩的,不管是起初配备的,还是中途从长枪手转职的,此时全部都跨前一步,几乎是人挨着人,然后蹲坐下来,橹盾的下缘***土中,双手向前支撑着,将身后的区域牢牢地护住。
这样的姿态是慕容英武在战前『操』演时所要求的,也是这些橹盾手衷心期望的,举着沉重的橹盾继续前冲六十步,那是一桩既累又危险的事情,还真的是不如这样蹲着躲在橹盾的后面了。
就算是周军的铳子可以击穿橹盾吧,自己蹲下来以后挨铳子的危险也是大减的,只要那些铳子不是钻地打的,橹盾又没有被打得碎裂,自己说不定就可以坚持到战后生还了。
紧跟在橹盾手的长枪手则往两边闪开一条通道,随后同样蹲伏下来,他们与前面的橹盾手和后面的火铳手同属于天德军,即使一时发挥不了作用,也决不能离队单独行动,因此就不如守在旁边,一边护住火铳手的侧翼,一边随时准备上前递补伤亡的橹盾手。
至于冲击敌阵与周军肉搏的任务,当然是要交给后面的神武军与神卫军了。
顺着长枪手们闪出来的通道,天德军的火铳手迅速推进到橹盾手身后一步的位置,将扛在肩上的慕容铳放下,赶紧拆出支架在地面架起,然后把慕容铳安放到支架上,铳口指向前面六十步之外的周军阵列。
现在他们就要抢速度装弹,然后与周军展开对『射』了,单方面挨打了这么些时间,天德军上下倒是憋出来不少火气,正要借此发泄一通。
与此同时,早就得到交代的申屠令坚心领神会,神卫军从天德军的两翼继续向前,而神武军也兵分两路绕到了神卫军身后,同样来到了天德军的侧翼。一旦天德军与周军展开对『射』,神卫军和神武军就将从两翼向新林寨包抄过去,让周军顾此失彼。
虽然慕容铳比不上周军的火铳『射』程远,但是全军现在已经熬过了周军的炮击,又熬过了将近百步的单方面铳击,从此刻起,两军才算是真正开始交战。
全军还算顺利地到达了接战地域,中间虽然有过一些动摇,但是并没有止步不前,也没有混『乱』,更没有崩溃,天德军经受的那半年残酷『操』练,全军一路上的连续伤亡,此刻总算是看到了一些价值。
此时全军的士气尚存,兵力优势依然,只要天德军的火铳手可以在两军对『射』当中有力地牵制住周军,让神卫军和神武军顺利包抄到位,这一战大有希望。
只要能重创新林寨前的这支周军,南岸就应该没有多少周军的有生力量了,那么不管全军遭受到何等的损伤,破坏采石矶浮桥的任务都将能够完成,大唐面临的一场灭顶之灾就能顺利地挺过去了。
看看陛下的励精图治,看看慕容都统的作为,看看天德军这半年以来的进步,大唐若是能够挺过眼下这个最艰难的时刻,北朝还有机会继续欺压大唐么?
如此以来,记载大唐中兴的史册上,怎么也会有关于自己的浓重一笔吧?
申屠令坚指挥着神卫军和神武军按照预定计划调整队列,同时看着前面周军那片青烟缭绕的阵地,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豪情,一时目光灼灼神采飞扬。
…………
“唐军居然在我军的弹雨中停了下来?嗯……两军距离只有六十步左右了,是要上火铳手了么?虽然唐军的火铳远不如我军,却也不好任其与我军展开对『射』吧,伤亡能小则小……不过安国为人沈厚,用兵老于年龄,应当不会给唐将机会的吧……”
新林寨中,前来督阵的柴贵透过千里镜打量着战场,口中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仿佛有许多的不放心,却并没有上前去干扰郭守文的指挥。
既然已经把任务交给了锦衣卫亲军,把指挥权交给了郭守文,那就要充分地信任他,临战之际兵权贵以专,最怕的就是号令不一犹豫不决,柴贵也算是经历过不少大战了,对于这一点用兵的基本戒律还是很明白的。
至于所谓的“弹雨”,却是某次禁军在东京郊外联合『操』演时,郭炜现场进行点评的时候偶尔蹦出来的新奇用语,类似的还有“弹幕”之类的词汇,因为构词有趣,而且用来描绘当时的场景十分精当,倒是在禁军的高级将领中间不胫而走,柴贵这种皇家嫡系自然是要紧跟『潮』流的。
“哼哼,唐军妄图与我军展开对『射』么?虽然你兵不如我,器也不如我,即便对『射』我也不怕,但是陛下爱惜士卒,从不愿徒增伤亡,我又怎么会让尔等如愿?”
正在寨前指挥的郭守文果然和柴贵作出了相同的判断,并且一如柴贵所料,他对此应该是早有预防。
不过郭守文并没有下达新的作战指令,却还是平心静气地继续观察着战场局势,只不过视线掠过炮兵阵地的时候稍稍停顿了那么一下。
要想破坏南唐军的如意算盘,此时当然还得看炮兵的,火铳手如此连续密集的『射』击都没有使南唐军崩溃,证明南唐军的主将还是有那么两下子的,这支南唐军也足够精锐了,光靠火铳手大概不太容易解决问题。
只是炮兵相当专业,就连郭守文这样年轻好学而且学得快的高级将领,也只能学到指挥步军与炮兵进行基本协同,对于炮兵的那些具体作战步骤却难以置喙。
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真正的专家去办。
锦衣卫亲军炮兵都指挥使袁可钧自然就是这方面的专家了,自从显德八年幽州北面的高梁河一战之后,王师四处征战多年都没有用到大规模的炮兵了,更何况是他这种级别的炮兵将领,虽然袁可钧很羡慕其他建功立业的禁军将领,却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平定荆湖和伐蜀各有各的特殊『性』,要么是用不上炮兵,要么就是大炮短时间内运不上去。
不过在这一场运输比较方便,而且敌军比较强大的征伐江南之战中,终于轮到炮兵再一次亮相了,今日且先在野战之中建功,来日却还要在金陵城下显威。
憋了四年,袁可钧对战功是极度渴求的,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冷静专业的判断力,比起高梁河之战的初出茅庐,有过对付强大骑兵的战斗经验,又经过了几年的反复『操』练,袁可钧对战场局势的判断和战机的把握无疑更加精到了。
当年的他面对契丹骑兵都没有错过战机,更何况是四年后的今天,面对的还是南唐慢腾腾的步军。
一声尖利的哨音响彻炮兵主阵地所在的高地,炮兵令旗同时向两翼阵地传达着袁可钧的命令,于是另外两个分阵地也响起了类似的哨音。
和当年比起来,如今的炮长们都已经换了一拨人,也没有当时听到哨令时的那一下愣怔,多年反复『操』演形成的条件反『射』,让炮长们的口令和炮手们的『操』作无比流畅。
稍微冷却过一阵的炮膛再次被填入『药』包、炮弹,然后是扎开『药』包装好引火绳,在炮长们的指挥下点燃……
与之前稍有一些不同的轰鸣声传遍整个战场,分布在三个地点的两百门大炮几乎一齐向六十步开外的南唐步军『射』出了一阵密集的雨幕,和方才千人规模的弹雨比起来,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弹幕。
铁皮筒卷制的炮弹从炮膛中飞出,在出口不远处被里面密集的填塞物撑爆,然后包在铁皮筒里面的形状不尽规则、大小不一的各种小型铁弹丸,甚至还有石子、碎瓷片、破铁片之类的杂物,从铁皮筒的爆裂处喷薄而出,以扇面向前散布出去,横扫了南唐军的整个阵列。
这片混杂着铁弹丸、石子、碎瓷片破铁片的雨幕虽然不能彻底撕裂天德军顶在最前排的重型橹盾,却也将这些橹盾表面打得坑坑洼洼的。
更何况其中的铁弹丸冲力已经远胜过了火铳的铳子,橹盾那牛皮包裹的硬木根本就挡不住。
更何况密如雨点的杂物一齐打在橹盾上,这股合力已经足够将支起来的橹盾冲倒,甚至将后面橹盾手的手腕撞歪。
南唐军的阵列当中顿时哀鸿一片,前排的橹盾七零八落,橹盾手滚了一地,正在架起的慕容铳旁边忙碌的火铳手纷纷倒地。
更多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