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河患
岭南道行营将统领此次灭南汉的军事行动,不过行营发挥作用还得等到三路大军会师之后,而在此之前,三路大军则会分属于韶州道行营、贺州道行营和泉州道行营指挥。
岭南道行营都部署曹彬兼任韶州道行营都部署,韶州道行营副都部署是殿前都虞侯王廷义,行营都监是引进使翟守素,其下辖锦衣卫亲军金枪军左厢第二军及南昌府、筠州、抚州、袁州、吉州、虔州等州郡兵近两万人,全军集结于虔州大庾县(今江西省大余县),待机自梅关越大庾岭进攻南汉雄州。
岭南道行营副都部署何继筠兼任贺州道行营都部署,贺州道行营副都部署是朗州团练使王继勋,行营都监是宫苑使梁迥,其下辖伏波旅第六军及潭州、朗州、岳州、澧州、衡州、永州、道州、郴州、桂阳监等州郡兵两万余人,全军集结于道州江华县(今湖南省江华县),待机越临贺岭袭取贺州。
而泉州道行营都部署则是定远军都虞候韩重赟,行营副都部署是宁海军节度使沈承礼,行营都监是杭州路水军都监田仁朗,其下辖定远军右厢第一军与吴越国福州水军万余人,全军集结于泉州,在福州与泉州征用的商船队引导和补给下从泉州沿海路向番禺港进击。
虽然诏令是在八月初一就统一向各方传达了,但是并没有大张旗鼓,两支禁军只是静悄悄地乘船开拔,在京的曹彬等人各率亲兵分道上任,前往各处传诏的使者即刻登程,都没有在城郊搞什么大规模的送行仪式。
郭炜即使再怎么蔑视南汉的情报能力,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动武准备大肆宣传。那些使者和曹彬等人倒还好说,驰驿之下抵达目的地的时间不会太晚,但是两支禁军的规模总有数千人,驿传系统根本就无法满足他们的机动需求,哪怕一路上主要是乘船行动,那行程也不可能太快,真要是消息走漏得太厉害了,南汉的防备因此而具体到有针对『性』的前线关隘,却终究不会是什么好事。
即使不算最后的一段陆路行程,从东京到虔州和衡州的水路就有数千里,两支禁军没有个几十天时间是到不了的,在此之前如果走漏的消息太明确了,那么南汉军完全有可能以重兵增援相应的关隘。
虽然前线的州郡兵可以抢先夺取关隘,但是提前太早行动也是不好的,先夺取关隘然后再为了禁军到来而等上十几天的时间,那和与南汉主提前打招呼也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在送别了曹彬等人和两支禁军之后,郭炜的心思就已经转到其他方面去了。南征的大将和核心部队还在路上,战争还没有打响,这时候关心也是无用,而且运筹司的考虑已经相当全面细致了,郭炜能够考虑到的种种因素都已经体现在那些作战方案当中,再去反复『操』心只是徒然增加前线将领的压力。
更何况,此时的岭南真的可以说是南鄙,光是传一个信到京师就得要十天左右的时间,讯息在东京和前线之间一个来回那就是二十多天,即使郭炜的判断是鬼神级别的,反应也只要半天,等到他的指令传达过去,那边的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和伐蜀之战一样,对于此战郭炜压根就没有考虑过遥控指挥,战前通过运筹司制定作战方案,定下了整体的战略部署和战争基调,组建了合适的行营指挥机构,任命了可靠的方面大将,分派了足够的战力,剩下来的就看前线指挥官在基本框架之中的发挥了。
这时候的郭炜正在为了东京北面的那条悬河伤脑筋。
自从东汉王景治河,使河、汴分流,为黄河开通了一条东流渤海的近路,黄河曾经有过一个相对安流的时期,但是随着上游来沙的日渐淤积,黄河中下游河床日益抬高,此时流经东京北面的黄河已经是一条悬河了。
黄河在历史上曾经多次改道,不过从王景治河之后,一直到郭炜来到这个世界上,黄河却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改道,这一方面有利于两岸人民的休养生息,一方面却使得黄河下游渤海岸边的地势被普遍淤高,因而自中唐以来河患又趋严重,黄河下游屡屡决口泛滥,甚至有短期改道之事。
到了晚唐以后,随着河北藩镇割据与河南军阀的兴起,藩镇军阀各自为政,全流域系统治河已经成为不可能,一些藩镇更是常有以邻为壑之举,黄河的决徙之祸已经十分严重,梁晋交战之时的决杨刘口是绝对的**兵灾,后晋开运元年黄河在滑州决口冲出来一个梁山泊,却也不能说完全就是天灾。
当然,原先郭炜的认识还没有这么深,起初的时候,他只是以为晚唐以来河患日益严重,其根源只是在于军阀割据,要么就是为了战争需要而人为地掘开河堤任由河水泛滥,要么就是因为战争频仍而无力治河。总之,治河必须要有一个真正的全国统一政权,而有了这个政权之后治河就不在话下了。
可是大周开国之后,郭威东征平慕容彦超之『乱』,郭荣围太原解除河东威胁,加上后来取秦凤四州和淮南,以及郭炜北伐取幽蓟,黄河中下游已经可以说是完全处于大周治下了,而且周边势力对大周月复地的威胁已经将至极低,照理说此时治河已经完全不成问题了吧?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郭荣和郭炜一直都很重视治河,郭荣从担任镇宁军节度使的时候开始,就在澶州境内努力修护加固河堤,到登基之后,除了亲征开拓领土之外,治河也是他非常关注的一件事,王朴就是差点累死在治河工作上面了。
郭炜当然也很重视治河,穿越之前的地理和历史学习,河患的影响、“河清海晏”的意义……他都清楚得很,再有年年上报的河堤决口事件,真是让他无法忽视这个问题。
可是河患并没有什么根本『性』的改观。
当然,和大周立国之前比起来,这些年的河患已经缓和了许多,虽然每年都要有几处河堤决口吧,但是不会总在某处关键位置决口,而且冲毁的农田、溺死的人口已经比之前少了很多,最主要的就是东京基本上不受决堤的威胁。
但是河患缓和归缓和,每年都会决口总还是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强烈地提醒着郭炜,现在的河患除了**之外,确实有很重的自然规律因素。
今年八月里卫州报上来的最新灾情,河溢入卫州城,溺死百姓数百人。
若是说其他地方决口也就算了,这卫州可是处在汴口与滑州之间,正当东京的北面,这一类地方历年来都是严防死守的,河堤每年都会进行特别加固,结果只是一场普通的秋汛就造成了这种损失……
看样子光是加固河堤很难解决问题,这一点郭炜很快就想明白了,毕竟他在穿越之前也是见识过好几次洪水的,面对“百年一遇”、“千年一遇”的洪灾,即便是用工业时代的技术和生产力去加固河堤,用在工业时代里面都数一数二的军队上堤,都很难确保堤坝不决口。
更何况郭炜手头的军队最高就只有禁军这种水平,而且禁军还不能作为抗洪主力,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与技术水平又差了太多。
刨除了人为因素之后,黄河的最大问题就是河水的泥沙含量了,黄土中上游流经的黄土高原地带,土质疏松极易发生水土流失,这是一个人力无法改变的客观地理因素。
当然,关中和河东地区的过度开垦或者过度放牧,会增加当地的水土流失量,如果能够在当地进行封山育林、退耕还草等绿化和水土保持工作,每年冲进黄河的泥沙量的确能够减少一些,但是黄土高原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有一个基础的水土流失量了,而黄土高原的形成可不是人力所致。
黄土高原的形成,那是在数万年的时间内,源自亚洲内陆地区的西北风携带中亚的沙砾在这里沉降而成,黄河的中上游河床则是自然径流切割黄土高原形成的,即使在人类文明诞生之前,黄河就已经在那里不断地向下游搬运泥沙了。
太行山东麓从海岸变成山坡平原,泰山周边从群岛变成平原丘陵,除了海平面下降之外,黄河搬运过来的那些泥沙同样居功甚伟。
其实黄河在史前就多次泛滥改道,“河分九派”并不是纯粹的传说,只不过史前时期的人类缺乏历史记载,而且人类的定居点并不密集,这些泛滥改道也就不成其为灾了,然而大禹治水的传说依然在中国历史上如此重要,甚至成为第一个王朝的奠基。
现在经过了数千年的开发,黄河中下游已经是人口密布,黄河两岸是一连串的重要城市,大禹那种“堵不如疏”的治水策略越来越难以适用,黄河岸边一年年在不断地加高的河堤就是充分的证明。
如果真有息壤这种东西,郭炜很愿意做一做鲧曾经做过的事情,用息壤筑成两边地河堤,任由黄河携带大量泥沙不断淤积,一直到把渤海都填成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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