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大炮!
抛石机实在是庞然大物,随着它们逐渐逼近南汉军的山寨,那些躲在垛口后面的火铳手们也已经能够看清楚了自己这一次的对手,而后就听到了上官的这一番明确的军令,于是一个个顿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最稳定,,)
半个月之前他们打退了周军的进攻,那一战自然是人人有功个个受赏,但是大多数人都很清醒,明白他们胜得实在是侥幸,这些人扪心自问,毕竟在周军快要扑到寨墙跟前的时候,他们可是在那里两股战战呢。
要不是都头、队长们催迫得狠,要不是自己手中的震天雷足够震撼,要不是当面的周军舍不得填上太多的人命,说不定那天周军还能冲上寨墙呢,到了那个时候,这些南汉军士卒自问转身逃跑的可能性不会小了。
然而今天周军似乎脑门子挨了棒槌,竟然舍弃了他们最拿手的火铳,转头玩起了古朴的抛石机。须知就连他们这些守军都不玩抛石机了,因为那个慕容内中尉说了,抛石机打得还没有火铳远,准头就更差了,如果用抛石机抛掷石弹攻击周军的阵列,那是浪费人力,而如果用抛石机抛掷震天雷的话,那就是浪费珍贵的火器了。
隔得远了用火铳,离得近了扔震天雷,哪里有抛石机发威的地方?
周军不玩火铳,也就没有了刁钻得直冲垛口来的铳子,而毫无准头的石弹是防不胜防也不必防的,被它们砸到就只能说纯粹是命不好了,这一次倒是可以在垛口抬起头来扬眉吐气一回。
以前都是周军用火铳来欺负人,今天却可以换着自己这边用火铳去欺负周人,想想都觉得十分的带劲。
在这些南汉军士卒的热切期待之中,从周军的阵列中间穿出来的数十架抛石机越来越近,就要进入他们重型铜火铳的可靠射程了,这些士卒一个个兴奋得呀……有些人已经双手紧握着铳杆发抖了——这一次可不是因为害怕。
然后周军的中军那边旗令和鼓声一变,早就严阵以待的几队火铳兵迈着整齐的步伐紧跟在抛石机的侧后方上来了……
“啊?!不是吧……北军这是要玩哪样,竟然要用石弹和铳子一起来对付咱们?也不怕自己这边火铳兵和民夫砲手挤得太紧了,挨上铳子的伤亡岂不是更大么?”
看到周军的这番举动,本来还是士气节节上涨的南汉军士卒登时就开始萎了,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发出了哀嚎,并且还非常体贴地为周军考虑起他们的伤亡问题来了。(.最稳定,)
漫无目标的石弹不算可怕,也怕不来,可是半个月之前周军那些火铳兵的刁钻射击,南汉军的士卒可是记忆犹新的,哪怕最终的战果是己方伤亡轻微而对方折损不小,但是被向着垛口钻的铳子打倒的同袍还是有那么几十个的,而且几乎一律都是脑壳被开了瓢。
这样的以命换命,即便是伤亡相当,那在统军使和监军他们眼里自然都是划算的,更何况己方的伤亡还要比敌军小得多。但是对于处在第一线的南汉军士卒来说,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才叫划算,而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那么就坚决不能在垛口露头,上一次被掀掉脑壳的几十个同袍可不就是在垛口露头高了那么一点么?
“周军居然这般舍得!”
慕容英武面对周军的动作也不由得就是一声感叹,用火铳兵和民夫砲手一起堆上来,山寨前面自然是要被挤得密不透风的,自己这边的火铳手完全是怎么打怎么有,周军伤亡大增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但是这种举措给南汉军造成的心理压力和实质性的火力压制同样是强大的,弄得不好首先造成自己这边的火铳手惊惶失措的话,要是因此而不敢挺身瞄准了和周军展开对射,说不定周军的伤亡反而会比上一次还要小。
根据慕容英武对这些南汉军士卒的印象,他们因为周军的强势而自己怂了的可能性却是非常大的。
不过现在也没有办法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但愿周军只是满足于在对射之中占到上风——当然慕容英武心知这是不可能的,一旦周军在对射当中占了上风,他们必定会出动陷队扑击寨墙的,于是慕容英武又只能祈祷那些把头缩在寨墙后面的南汉军士卒到时候还能够记得往外面扔点燃了引线的震天雷。
终究不是自己一手操练起来的天德军啊……慕容英武也无法对这些南汉军寄予太高的期望,只是希望在拥有地利而手中兵器也不比敌军差的情况下,这些守军还能做到坚守住山寨和敌军对耗兵力与火器吧。
对耗兵力,马迳这里的南汉军就有六万人,而完成了会师的周军满打满算也就是五万人的样子,哪怕是再加上一些能打的民夫呢,这么对耗下去其实还是不亏的。
至于对耗火器嘛,慕容英武知道自己是没法和周人比火器生产能力的,不过周人的火器制造都是放在汴梁的吧?长途转运到岭南的代价可是不菲的哦,而自己这边生产火器的作坊就在身后不到十里的兴王府,所以还是可以对耗得起的。
就算是从长期来看对耗火器终究耗不过周军吧,那么至少挺到岭南的雨季到来就能迎来一点胜利的曙光,一来是五岭的道路在雨季里可是非常泥泞不好走的,那么周军的军器和粮饷都有可能会接济不上的吧?二来则是在雨季里面火器不好用了,没有火器助阵的周军只怕是更加耗不起的。
“北军真是舍得!”
慕容英武的感叹立即就提醒了植廷晓,而且植廷晓的感想和慕容英武可是略有不同的,不过他对于眼前的局势却是毫无办法可想了。
半个月前双方的伤亡就摆在那里,对方无论是兵丁还是民夫也不应该对此全然无数,要是换到植廷晓指挥他的部下担任进攻方,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在半个月之后命令得动这些部下冒死再来一次,而且是伤亡的可能性更大的一次。
两军之间的差距,或许不仅仅是在火器的水平上面?
在半个月之前,植廷晓还是很笃定本方之所以败得这么干脆,主要就是因为守边的那些军队没有装备火器,因此在有火器助阵的周军手底下连连吃亏,而自己带着装备了火器的部队守卫马迳,因为双方在兵器方面差距不大了,所以就能给周军以当头一棒。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看到周军的这个选择和他们执行军令的坚决,植廷晓终于开始在心里面承认双方其实具有更为本质的差距了。
…………
“儿郎们不要慌!其实要想开铳打中敌人,也不一定就要把头伸出垛口去瞄,只要大家能够将火铳在城垛上放平了,最好是铳口往下压一压,人就算是缩在下面也一样打得到敌人。”
经过了第一战的混乱和慕容英武在这十多天里面的矫正,南汉军也总算是掌握了轮射的技能,只是因为胆量及地形条件的限制,他们很难做到三段射或者五段射,而只能是两人轮射。
慕容英武给南汉军制造的重型铜火铳,因为既要保证威力又要保证射程和准确性,他几乎是样样都学周军火铳的方案,可是因为火药和冶铁工艺都不能达标,于是就只能用铜来做铳管,而且还要把铳管尽量做大做长,装药也要增加,最终造成的结果不光是一杆火铳要用大量的铜,很是费钱,而且这些火铳做得是又重又长。
火铳很重,那就不方便机动;火铳很长,那么装弹的时候就必须直挺挺地站着,而且两个火铳兵之间间隔要大才不会互相干扰。直挺挺地站着装弹,而且两人之间间隔要大,如果还安排三段射、五段射,除了前面的两个人之外,其他人都得远离寨墙站着了,那岂不是要做到在敌军的弹雨之中平静地装弹么?南汉军当中还真是没有几个能够达到标准的士卒。
于是他们就只好安排两人轮射了——垛口处一边一个,装弹的时候靠女墙挡着身体,装完弹之后蹲在垛口下面盲射,这样还能勉强保持住士气,同时维持着一定的连续火力。
要是让慕容英武来指挥,他肯定是不会允许这些士卒采取盲射的姿势,不过实际负责指挥兵丁的都头、队长们显然更为了解他们的属下。
不管怎么样,南汉军的火铳手们终究还是在个人安全和执行军令之间求得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即使他们做不到像周军那样准确的射击,然而他们毕竟还是能够完成向敌军射击的任务,那些都头、队长们也不敢要求太多了。
其实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要偷奸耍滑?本来按照军律的话,他们的属下操铳预备射击的时候,他们则需要准确地观察敌军的行动,从而判断出号令的时机,不过这些小军官哪里又敢直起身来观察周军了,还不是躲在女墙后面探头探脑的,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缩回去。
这不,小军官们都在那里探头探脑看周军是否已经进入射程了呢,风吹草动忽然就来了。
一连串闷雷一般的轰鸣自周军阵后传了出来,随着一股股青烟飘上半空,强烈的震动几乎一直传到了南汉军的脚下,十多枚大过拳头的弹丸自周军阵后直飞向南汉军的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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