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沙mén照敏
郭炜也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头,各种杂念在心里面转过了一遍,却并没有怎么为难周绍忠,就欣然着其在头前带路,前往乾元殿上朝去者~
周绍忠,不过是一个负责传信的小黄mén而已,历来都勤谨得很,今天这样的烦人的确不关他的事。[本章由网友为您提供更新]就算是那些派他来催着自己上朝的两府大臣们,说到底也没有什么过错,朝臣对待政务比皇帝还要积极,这事有什么可怪责的?皇帝让他们放假歇息却要跑来尽快开展工作,劳模啊!打工的都能够以国为家,不顾旅途劳顿而加班,郭炜这皇帝,理论上的国家主人又怎么能够安心休闲呢?
北京的宫城不大,虽然不能在里面骑马,有步辇抬着,走起来还是很快的,只是一会儿工夫,郭炜就来到了乾元殿的后mén,在内shì的喝道、殿中shì御史的纠劾之中完成了朝会。
群臣纷纷回班shì立,郭炜坐在上首略略地扫了一眼,心下不由得来了一声喝彩,嗬~这人到得还真是整齐,除了留守西京的诸司大臣之外,够品秩的随驾朝臣看样子是都来了,当然,知北平府李崇矩和范阳军节度使高怀德也在各自的班列之中。
“昨日行朝才到北京,众卿不免旅途劳顿,禁军北进尚需时日,两国仍未jiāo兵,若是没什么大事,现在就退朝吧……”
郭炜的眼神在殿内扫了一圈,看到不少五六十岁的大臣疲态尽显,能够明显地看出来他们今天当真是强撑着来上朝的,自己起初颁布下去的歇息两日的诏令的确是很有必要。既然除了接见辽国的使者之外估计再没有什么大事了,那么大多数朝臣完全不必强打起jīng神来陪着,还是让他们回去好生休整一下吧,没有专mén的府邸用来歇息,这些人已经够辛苦的了——当然,还没有一路上只能睡帐篷的士卒辛苦。
卢多逊赶紧跨前一步出列,手持yù笏躬身说道:“陛下,今有辽国使者从临潢府来,奉辽主之命向我请和,两国虽然相争,礼仪终不可废,故而还望陛下接见之。”
郭炜抬眼看了看卢多逊,只见他始终低头看着yù笏,倒是没有以往劝谏自己时的那种气势,既不曾强项,也没有直眉瞪眼地和自己面对面,于是暗暗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这事倒不是出于他的强烈主张,现在出列禀报应该是为了尽一尽礼部尚书的职责,却不是在伐辽这件事情上有了什么不同意见。
“嗯……那就让辽国使者去西水阁候着吧,朕待会就过去见见他,看他有些什么说词。”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出来哪个宰相极力主张不应该怠慢辽国使者,郭炜决定还是侧面问一问算了,“不过来者到底是何人,以致于众卿不惜疲惫提早开朝?”
“来者是辽国三京诸道僧尼都总管、兼shì中沙mén照敏,以其辽主使者的身份,陛下晚上几日再见自然是无妨的,不过以其佛mén身份,臣等以为陛下宜待之以礼。”
接话的却是首相吕胤,话不算多,语气更是平平淡淡,不过却听得郭炜眉头再一次拧了起来。
“沙mén照敏么?”
郭炜低声重复了一句,心头已经有点数了,原来是一个僧人,这身份和辽国的一般朝臣确实有所不同,能够得到别国君臣的特殊待遇倒也正常。
在这个年头,中原王朝的使臣或许可以凭着自己的儒名或者官声在辽国和其他藩国得到对方另眼相看,其他势力的使臣可不行,即便是一度有能力与中原王朝相拮抗的辽国也不行。不过要是佛、道等方外之士就有点不一样了,官声那一般只有中原王朝的才靠谱,才能播名域外,儒名原本并不以其所属势力为尊卑,不过其他势力并没有什么出名的大儒,然而佛、道方面可就不是简单地以中原为尊了,而且在很多地方都有名著一时的僧徒与道士,远远地赢得中原士人的尊敬都不奇怪。
这个来自辽国的沙mén照敏,或许就是这样的一个僧人吧……尽管郭炜从来都没有关注过佛、道之徒,知道陈抟之名都得要拜后世的某些传说,至于其他的僧人么,哪怕在这个时代再怎么知名都难以如他之耳,但是并不妨碍他从原则上体会到这些。
不过郭炜还是略感诧异地盯了吕胤两眼,这人应该是一个纯儒生吧?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礼佛啊……以前的言语中也听不出这种倾向来,今天为什么是他特别提起呢?只是就在郭炜盯着吕胤看的当口,殿外的阳光透过mén窗洒进来,让他看到了吕胤脸上的一丝萎靡之sè,心中不由得一个愣怔。
吕胤这个首相,今年好像还不到五十吧,怎么jīng神就这样差了?自己已经送走了范质、王著两个首相了,不会很快又要送第三个首相吧?难道说吕胤就是因为自觉jīng神差了,这才开始礼佛,开始关注僧道?不过从自觉身体不好到礼佛、到关注僧道,再到知晓辽国的大德高僧,那个所需时间应该不会太短,怎么自己就没有注意到吕胤的脸sè变差呢?
郭炜晃晃头驱开这些有的没的念头,清了清嗓子吩咐了一句:“既然今日除此之外再无大事,众卿就退朝了吧,朕看你们许多人仍然是劳顿未解,还是多将息两天再恢复平常的朝会更好。至于那个什么沙mén照敏的,僭居兼shì中就不必说了,他能够身居辽国三京诸道僧尼都总管,想必乃是一方高僧,朕的确是要好生见见……”
说起来先帝世宗郭荣有毁佛像铸钱的举动,有限制出家名额以控制月兑籍人口的政策,却并没有实质xìng的灭佛做法,大周国内的合法敕额寺院一样可以合法招收僧徒,佛mén其实并没有受到残酷打击。就是在新取的蜀地、江南、岭南、吴越等地,郭炜继续贯彻这种限佛政策,其实也并没有在民间jī起什么不满来,周境的僧人依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或许还因为朝廷法令限制了jiān恶之徒hún入僧众,倒是让佛mén更纯洁更清静了。
所以现在尽管周境的僧人比例没有前朝那么高了,但是大德高僧们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佛mén和皇家的关系说不上好,却也说不上坏,太祖皇帝有皇建院为功德院,限佛的世宗皇帝也有天清寺为功德院,朝中文武要礼佛都从来没有受到过限制,因而吕胤等人并不会敏感地想要通过这个沙mén照敏周旋缓和佛mén和皇家的关系——这实在是无所谓缓和不缓和。
他们今日的进言应该是纯粹出于沙mén照敏的佛mén地位和声望。
也就只有看过另一段历史的郭炜才会在心中有些疙瘩。只有他知道,郭荣在世时候始终服服帖帖的佛mén,在赵匡胤篡位之后借着攀附皇家权贵而有了大发展,很多郭荣限佛的成果都被反攻倒算了,而且郭威、郭荣、韩通等人的功德院都被严厉打压,而靠着投机政变起家的定力院却烜赫一时,可以说能够发展起来的僧众多半是敌视郭荣的,于是后世的这些口念慈悲的佛徒诅咒起郭荣来却是如同凶神恶煞一般。
因此郭炜对佛mén总有一点天然的恶感,而对那通过炼丹术可以帮到自己发展理化实验的道教却很是亲切,这也就是亏得郭炜还有足够的理智,知道宗教自由政策才是杜绝宗教干政、宗教战争的根本,知道诸教平衡才是管理之道,这才没有特别扶持道教打击佛教,不过他自己就从来没有给自己定下哪个功德院。
不支持不打击、依法管理,这就是郭炜超然于个人好恶对佛、道两家的政策,穿越事件的确多多少少影响到了郭炜的世界观,却还不至于驱使他选择某个宗教,至少到目前为止,郭炜的基本世界观还是实证主义的——穿越这种事都能够发生,说明他当年所学的科学知识是很不完备的,但是并不能证明哪个宗教结论,他的穿越很可能只是一次科学实验的副产品,而不是从未经过验证的神佛所为。
所以郭炜对郭荣的那一套实用主义宗教政策采取了坚决继承的态度,道士们不怎么影响生产,不怎么影响国家税收,那就不加干预;佛mén以前胡luàn收人,而且利用免税权接受平民投充,既鱼ròu乡里又成为了国家的蛀虫,那就以发令去限制规范。当然,对于有用的炼丹道士现在更是要大力地利用起来。
郭炜相信,这套政策持之以恒下去,那些无照寺院不会因为赵家人的刻意放纵而死灰复燃,单单这一项就将使大周的财政能力强过另一个时空的大宋。后人都说宋朝受困于冗兵、冗官、冗费,其实冗僧的作用也不会小了,虽然还没有到李煜的南唐那么佞佛的程度,但是对国力民力的损耗依然不可忽视。
“皇帝驾到~~~”
“外臣照敏叩见大周皇帝。”
一声高喝把沉思中的郭炜惊醒,他这才发觉步辇已经把自己抬进了西水阁,阁中一个féi头大耳的秃头人正对着自己倒身下拜,当下连忙抬脚便下了步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