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卖力表演,后来又痴看赛局,直到此刻方发现一幅全套的明光铠对她来说还是太过沉重了,她那一次伤得本就不轻,这一来只怕又要换药。她双眉紧蹙,脸色发白,但因不想叫称心担忧,便强笑着对他道:“称心,我去换套衣服,这身甲重死了,你先看着,督导着乐舞,一会儿告诉我情况。”
称心从没看过像样的马球比赛,所以观赛极是投入,又见她说话的表情浅笑如常,便也没多想:“阿姐放心,这儿有我照应着呢。”
盈翎扭头步出场外,因这次来的贵客不少,且还有乐舞需要准备,所以外头专门搭了休息的营帐。盈翎便来到侯七为玉华阁所设的那一处,处理伤患。月兑下铠甲,盈翎撇撇嘴,心想,这身装备这般沉重,真要厮杀起来岂不是寸步难行?也不知那诡诈可厌的侯羿风哪来的这把子力气,竟能穿着它杀敌。
她正要寻找带来的伤药,不防帐外脚步声响,警觉道:“谁?”
“是我……翎儿你可有事?”答话的竟是尉迟乙僧。他不是在贵宾席上好好地看球吗?怎会随自己到此?盈翎甚是诧异。
她早已忘记了,乙僧看她的方式从来与他人不同。幼年时,别人只见她粗黑倔强,乙僧却看到她的脆弱单纯。而今日,众人只见她绝代风华,乙僧却在意着她的痛楚表情。
盈翎本不想叫他看到自己这番形容,又不能让他站在帐外,若叫人见了,更要闲言闲语。只好披一件春衫,撩起帘让他进来。乙僧一见她,脸色发白,头上汗沁,果然不妥。
“郡公怎不在前头看球?殿下今日打得很顺呢……”盈翎自顾找药,不愿理他。
他轻轻拉住她春衫的衣袖:“可是身体不适?”
他的眼那般真诚温柔,竟让她一时语塞,再冷硬的话都吐不出来。只得惨然一笑:“不过是些旧伤,劳郡公挂心了……”
难得见她这番温和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问:“可容我帮忙吗?”。
盈翎手握伤药踟蹰半晌,欲要推月兑,却终于红着脸轻轻道:“烦劳你去那边箱中取些干净丝绢来。”
乙僧取来丝绢,见她已褪下春衫只扎着襦裙,正慢慢揭开左肩下玉臂上伤处的包扎。那探子的刀本是淬过毒的,所以清创之后一直反复,虽经月余的将养,却仍然未能好透。
乙僧虽领着宿卫的虚职,却从没见过刀伤,不想会是这般骇人,偏偏又是落在这人的身上,心陡然揪紧。他贴近她坐下,递过丝绢,手有些发颤。他的翎儿竟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
这便是他将她让出去,他们还给他的报答吗?!
她嘴角一扯,冷冷笑道:“吓到你了吧?”熟练地撒上药粉,“好在更丑的没叫你见着……”
他突然侧过身,用那双堪称帝国最灵巧的手,细细地包扎起她的伤口。盈翎愣愣望着他,面红耳赤,却又不愿挣扎。
突然,盈翎的表情变得阴冷,轻轻推开他,乙僧一惊正回想自己哪一处做得不对。却听她对着自己身后狠狠道:“藏头露尾做什么,给我滚出来。”
帐外一阵息列索落的声响过后,果然走进三人,手中提着钢刀,都是汉人杂役的打扮,却是碧眼宽面的突厥长相。
为首的一人高大精干,面容黝黑,一看便武艺不差,咧着一张大嘴,冷冷笑道:“不想还是搅扰了娘子与郡公的雅兴啊。”他的汉话说得并不好,口音明显带着西域一带的味道,但又并不完全是于阗、突厥腔。
盈翎重新披上春衫,轻蔑地望着三人:“竟潜入这禁军重地来。莫非是想寻死不成?”
黑面汉子面色阴沉,心中虽也打鼓,却仍是咬牙道:“娘子多虑了,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也不敢惊动您这尊玉面毗沙、吉祥天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