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心和恪思还没有回来。今天一早,于阗来人催请,鬼鬼祟祟的,恪思便拖着称心出了门,竟至黄昏还未归来,看这架势仿佛要在外头过夜了。盈翎心中烦忧,却又不能违背双方的约定,与突厥人翻脸,只能死守在玉华阁里,经营生意。
今夜的夏风,依旧是燥热不安的。
长安冰雪,至夏日则价等金壁,玉华阁的客堂里放置了许多窖中珍藏的隔年冰块,所以暑热是进不来的。冰片高堆金错盘,满堂凛凛六月寒。客人们在里面吃着由果汁、牛女乃、药菊、冰块混合调制成的冰酪,看着胡姬如花的笑颜。公子调冰水,佳人雪藕丝,众人携妓纳凉好不畅快。便也把未见着无瑕和墨玉歌舞的遗憾放下了。
盈翎在前院照顾了一圈,意兴阑珊地托辞身体不适,回内室休息。客人们都知道这位墨玉娘子的清高脾气,最是欲拒还迎的撩人心醉,见她抱恙,讨好还来不及,又怎会纠缠怪罪呢?
盈翎便乐得清净,静坐调息,为即将到来的中元节道场养精蓄锐。她既一日不死,便要“普度众生”一日,这便是她这颗棋子的宿命。
“娘子,娘子。”梅朵心急慌忙地跑进来,满头大汗,“快去!快去前头看看吧。闹起来了,姐姐们都不知怎么办呢。”
盈翎一惊,气息不稳,调理了半晌,方转头疑惑道:“谁这么大胆?竟敢在这里闹事?”
“听他说,是咱们的小主人,可奴婢也不认得,娘子快去看看吧。”梅朵都快急哭了。
盈翎略略一思忖,顿觉头痛不已。
玉华阁堂上,众人议论纷纷。只见贵宾席上大咧咧坐着个俊俏公子,一身素色丝绸的交领直裾,发髻未冠,只插着玉簪,怀中抱着个石榴红裙,衣衫半敞的娇娘正在亲热。周围陪着的胡姬面色尴尬,不知所措。客人们指指点点,有的甚至已经骂骂咧咧道:“他这不是来砸场子吗?你家娘子怎么也不出来管管?”
原来那公子怀里的娇娘竟不是玉华楼的。带着情人来逛青楼,岂非故意滋事?
见盈翎来了,众人纷纷起来讨好助阵。那些少年纨绔赶忙起身伴在她左右,抢得最快的还是高士廉的孙子,公子高政,他眯缝着小眼,满面笑容,搀着盈翎的胳膊,谄媚道:“娘子可是出来了,你看看你家小乐,竟然搅闹起自己的生意。我们可都在劝着他呢。”
盈翎忙客套道:“幸有高公子照应,妾不甚感激。”
转脸去看来人。果然是尉迟乐。正与她对望,棕色的眼眸妖媚狠戾,笑得甚是浪荡风流。他怀里的女子,盈翎未曾见过,倒也是个凤眼勾魂,娇娜多姿的绝色尤物,足可在风月场中独当一面。
盈翎脸上的惶惑一闪而过,强作镇定,转身对身后痴缠她的众公子笑道:“各位贵客不必忧心,不过是我家小主人来访,是妾未曾远迎,惊扰了众位,还望恕罪。”众人见她一笑,骨头都酥了,立刻帮腔说“无妨,无妨,热闹些才好。”
酒女歌姬们很是灵活,赶忙起来,拉回走出的客人,入座继续寻欢。乐舞照旧,丝竹悠扬,无事一般。
盈翎款步走到尉迟乐席前,深施一礼道:“不知殿下到此,有失远迎了。”
尉迟乐怀中的正是兰陵香的活招牌杏儿,此刻她正睁大眼,定定看着面前的女子。这便是令她好奇了小半年的墨玉娘子?面前的女子究竟有何魔力,让侯羿风注目,让康时利惧怕,更让现在正怀抱着自己的他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