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七为了方便做事,这段日子,常居于长乐坊的国公府里。他的嫡母侯夫人也感诧异,自己这个整日不着家的幼子,怎的这般听话起来?竟不去烟花柳巷,和他的那些相好侍妾厮混?
侯夫人因儿女皆早已成家出府,身边也只有这么个幼子相伴,虽不是自己亲生,到底养育多年,如同骨肉,便分外留心他的终生大事。虽说是国公做主给他收了个妾侍,但那从没见过的奴婢,到底出身不好,来历不明,不知他父子二人如何盘算的,哪有未曾娶妻先纳外宅的道理?
又一想,七郎的生母,本也是外宅,不由辛酸,果然父子相承。因见他这几日终于在家,便几番规劝侯七,要早些考虑妻房。侯羿风怎有心思去想这些,只是谈笑耍赖,敷衍过去便罢。
侯七郎虽连日躲着,却每每不能忘怀永嘉坊。他那匹该死的波斯红也仿佛吃了这里的**汤一般。常常趁他在马上愣神时,就自说自话带着他往这里转,弄得他恼怒不已,抽了它几顿。再一想,自己当真可笑。既然成竹在胸,这里不过是他的外宅,那妖精也不过是他的棋子,他有什么可慌的?又何必要躲?今晚忙完了朝里的事便回来“捉妖”。他却不信,自己整日出生入死,什么样的阵仗未曾见过,怎会为这顽劣可厌的妖精而心乱?
侯羿风见盈翎的穿戴,又见她额上的细汗,不由皱眉:“光要甲?”
这群笨蛋。不过是做个“戏”,需要这样把实战的重装套在她身上吗?皂绢、布背哪种铠甲不比它轻省?虚张声势画个五彩斑斓也就是了,却叫自己的天王吃这苦楚。
这么想着,赶紧熟练地为她解开战袍。盈翎吓得连呼吸也凝滞了,任由他将自己从天王的宝相庄严里解放出来。甲胄落地,青丝垂肩,一身素白中衣的盈翎,局促不安地站在侯羿风面前。
侯七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一热,不由伸手掬起她的脸。她吓得本能地往后躲。他一愣,终是讪讪的,没有纠缠,自坐回榻上默默。
盈翎自案上斟了他爱喝的蒙顶茶,低眉顺眼端到他面前。侯七接过道谢,二人相望,竟恍然回到了新婚那夜的情景,不由都有些尴尬。
侯羿风起身自将茶碗搁好,拉着她在榻上共坐,柔声道:“多时不来,你家的称心……可还好吗?”
盈翎小心坐下,轻轻“恩”了一声:“多蒙郎君搭救,贱妾姐弟皆是感激不尽。”她心中提防,想这侯七又提称心,不知是何情由。
侯羿风垂下眼,淡淡一笑:“我不敢要你感激,你不记恨,已是难得……”说着顿觉失言,便住了嘴。
盈翎惨惨一笑:“贱妾也不是那不识时务之人,如今两家和乐,万事皆好,哪里敢恨?”说着终是低下了头。暗忖他们两家倒是和乐了,怎的自己的沙洲却全无消息,他到底到了哪里,恪思可曾安排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