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实力都不弱。盈翎不但儿时惯会此道,常在宫里陪小夜叉练习。后来行走江南主理欢场,也多与客人捉对厮杀,十赌九赢。更何况边上的尉迟乐一双好手,自放下了刀枪剑戟,玩起了吃喝嫖赌,便如有神助一般,翻花骰子,任君所需,总是能掷到要那一面。
吐蕃的使臣却也是个中好手,本以为一个小小侍妾,能有多大本事,便不当回事。待棋局摆开,才发现,对面这双少年竟是那般神技,也是步步小心,不让分毫。
双陆不比围棋。棋子不多,一马走错,满盘皆输。局中众人杀得起劲,局外的客人们,虽为饮酒作乐而来,却更好奇着这番赌局的结果。纨绔们不在意什么吐蕃扫了大唐颜面,玩乐而已,哪里有那样严重。他们关心的是,侯七郎的这房侍妾到底能为她家夫君扳回多少面子?侯羿风从未有过的无奈表情才是他们真正乐见的。
侯七今日是做定装傻充愣的戏码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平时竟然“树敌”众多。那些赶着来“助阵”的兔崽子,分明都是一张张幸灾乐祸的嘴脸。
你们爱看,就只管看,本公子今日就是要你们都高兴一番。
他见局中的妖精目不转睛,深思熟虑的形容,竟专注得全然忘却了周遭,更别说看他的笑话,不由暗自好笑。他演得正卖力,那个最重要的观众,竟然走神了。实在可恶。
操盘的两位少年,虽是机智,却自小就有个共通的毛病,那便是毛躁冲动。盈翎更加如此,走马至半程,形势本来极好,她便有些得意,因不等与尉迟乐商量,便擅落了一字。哪知这一子明是妙棋,暗是昏招,等尉迟乐要阻止已来不及。吐蕃人绝地反击,连连跳马,直抵后梁。第一局竟然就这样输了。
盈翎面红耳赤,心中窝火,暗骂自己不中用,本想弹压侯七出气,却出师不利,回头又要叫那该死的虎狼笑话。
禄东赞见这女娃娇嗔,心说到底是些小孩子,那侯七竟指着这么个侍妾替自己“出征”,当真有趣,便笑盈盈向侯七举杯道:“终是惹恼了你家美姬,怕是七郎回头要受埋怨了。”
侯羿风虽然输了一局,有些遗憾。但比起这些,那妖精恼羞成怒的蠢钝样子,反让他甚是开怀。所以只是喝酒,依旧浅笑:“大相莫急,不是还有两局吗?”
浅笑的还有尉迟乐,一局既败,与盈翎的恼怒相比,他反倒沉稳起来。他因近年在酒色里混多了,除精神大减外,也把锐气灭了不少。自小石嫁人,乙僧远走,倍更觉世事无常,昔年恩怨似一场荒唐梦境,他自说自话了十几年,方才从那梦中醒来。
如今,坐在石、玉二人身边,仿佛鸳梦重温,却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他只这么痴想,棋局胜败倒也淡然。只是见小石,仿佛渐渐较起真来,少不得也要全力帮衬。
局正微妙时,见盈翎举棋蹙眉,抬手要落子,走的却又是一步死棋。
尉迟乐终于开了口,语气竟也有些生硬:“等等!你要摆哪里?该是左上的那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