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才彻底清醒了。
但是清醒之后,却是更加的绝望,这种算计谋划的游戏,她到底要玩到几时?她从来就不想要谁死。即使是那只可恶的虎狼,其实也与她一样也有着深深的无奈。
她也是今天才意识到这一点的。
她只是想求一个安稳宁静,自由自在的日子,与哥哥携手一生,做一对平凡的夫妻。竟连这个也是奢求吗?
还有小玉,也弃她而去,自己一直以为是在守护着他的,原来竟只是在拘束着他。不是每个人都能被她了解的,就连手足一般的小弟,也是一样。
自己追求着的这一切,守护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对的?
她的头又开始疼起来,这阵子一直是这样疼,而这种头疼也只有康时利这里的“药”方能治好。
“康长老,你这里的高昌酒倒好。少不得还要厚脸皮向你讨上一坛。要最烈的那一种。”
“主人喜欢,我遣人送到永嘉坊便是了。”
盈翎不由苦笑:“你不知道,在那头我是喝不得的。也不要多,一坛就好,我要去光宅寺。”
“去光宅寺……喝酒?”康时利诧异万分。
“那里可有我的酒友呢。”盈翎笑得凄凉而诡异。
光宅寺的酒友当然还是在幽深无人的菩提东院里。小沙弥早已经知道这位于阗娘子的怪癖,因是施主,不便得罪,但他若知道这一回这个疯女人竟是带着酒到佛前耍闹,那是打死他也不会叫她进门的。可他到底不知道,所以,疯女人还是混进来了。仍是独自坐在《降魔变》下,痴痴看着壁画发呆。她总是有许多话,没有人愿意听,也没有人可以听,就只能与那画里的佛陀说。
疯子都是爱自言自语的吧?
佛陀仍是那样沉稳入定,法相庄严,魔女却已经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她笑望着那“屈铁盘丝”的尉迟笔法,回忆着毗沙府里,她为这《降魔变》与他争执的一幕,如今想来,竟不觉伤心,反觉好笑。那时哪里知道会变成如今这样啊,只以为已经是最绝望的了。原来人的韧性竟会如此大。
“都是我痴缠着你啊,把你害得好苦。我却还怨着你。你是对的,无论我错成什么样,你总是对的。他……也是对的,我是个蠢货,从来都是。却还要自作聪明。长安好冷,真的好冷,你那里一定更冷吧?”
她颤着手触模起魔女的衣角:
“屈铁盘丝,我再学几辈子也终究是照猫画虎。我的心太脏了,永远也画不好菩萨。菩萨,不喜欢我。如今,我竟把你也变脏了,真是罪孽啊……千佛洞里也终于要有你的画了,真好……我和小玉去找老郡公的吉祥天女,行云流水,看得我都不愿出来了……害得小玉还被娘罚了,二十遍的《录要》啊……”
她甜甜笑着,眼前仿佛出现那一夜小弟委屈的小脸:“我老是带累他,带累你们每个人……小玉比你聪明,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