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王李道宗,原封任城王,出身天潢贵胄,是唐高祖李渊的堂侄,十九岁起跟随李世民南征北战。贞观十一年,改封为江夏郡王,授鄂州刺史。后迁礼部尚书,不久,坐赃下狱。因是皇亲血脉,又有他女儿李文婉出塞和番的功劳,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仍是官复原职。
侯羿风与其初见,还是在征讨吐谷浑之时。
那时,侯君集与李道宗统领南路唐军,在荒原中驰行千里,饮冰卧雪,穷追慕容伏允。又穿过沙海,喝着马血维持体力,斩首数千,最终获胜。侯七虽是少年,却也与他们一同经历了这一切,还很是骁勇善战,立了功勋。
李道宗见着侯君集这个天纵英才的幼子,也总是赞叹夸奖的。
本有过同袍之义,如今竟然……
果然是大意了。
侯七不由冷笑,这长安城里果然没有一盏灯是省油的。他们老李家更是个个会来事儿,江夏王倒是眼光毒,可惜,嘴太快了。
“七郎。”李承乾忽然压低声道,“你可是……与那薛万均做了一样的事?”
侯羿风一愣,忙俯身谢罪道:“殿下,罪臣不敢欺瞒。确是我家大人一时糊涂,竟擅自从那里带了一个奴婢回来。”
承乾却笑着拉起他:“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战俘充作官奴,给谁不是给。尚书立下这样大的功勋,便是带些战利,又有什么错。我不过随口问问。”
侯七脸色惨淡:“殿下虽是随口问,只怕那些人又会因此生事。”
“这倒不怕,就连那薛万均不也已经有人去保了。”东宫似乎成竹在胸,“不会为一个亡国女子折辱自家大将的。”
“我刚才也在朝上听说了,可是……”侯七微微蹙眉,“郑国公?”
“不错。”李承乾淡淡笑道,“所以说你料得不错。是敌是友,全都跳出来了。”
侯羿风终于舒了口气。这个烫手的礼物,今日也算是过了明路。他可没想过能借着那公主,做什么“金轮王”,全是胡扯。与其相信鬼神,不如依靠自己。这一趟能涉险过关,已是万幸。
李承乾在笑,侯七却笑不出来。
等这一番风平浪静,天子只怕要开始挑断自家在西域的根脉。这一回,侯君集自是要避嫌,再不能去。西域的买卖,还是要再作打算,不可坐以待毙。面前的这个殿下嘛,只要闹腾得莫太离谱,怕还是能撑上好一阵子的。
他只消再有一二年,便足够了。
岑文本已然上书,为今之计只有静待事态“发酵”。也总要给天子一个“考虑”的时间,即使主意早就拿定。
有时候朝堂,就跟戏台是一样的。
“下了戏”的侯羿风甚是疲惫,面无表情地走在皇城中,月光拉长他孤独的身影,投射在泛着惨白月华的金砖上。
朔风吹来,竟叫人一阵悚然。
果然是很冷,她说得不错,原该多穿些的。
抬头只见,残月高悬,惨淡凄凉,群星璀璨,夺目争辉。
府里定是乱成一团,还好先遣小厮们去报了平安。
独骑波斯红,通过延喜门,连守门的禁军统领也仿佛知道了什么,面带忧伤地同他道着“保重”。
缓缓通过幽暗的城门穹顶,皇城外,月光下,一个锦袍虬髯的番邦人竟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