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语落葶熙 第一章 初相见

作者 : 独坐秋风

康熙三十三年,隆化青眠山。

落雨亭中,康熙独自凭栏。七年了,他每年这个时候都到这里,希望能见她一面,可是结果总是一样的,她不在了。康熙不明白,这个不在,是死了?还是不在庵里了?

站在落雨亭里,看着远处那座孤零零的尼庵,凄楚的笑。人生自古有情痴,纵然他是大清国至高无上的皇帝,又怎能逃过宿命。他是天下最富有的人,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他纵然拥有四海,却独独失去了他心爱的人。

每次他都是一个人来,一个随从都不带,他知道雁儿不愿意见到他身边的人,不见就不见吧,只要雁儿能出来见他就行,可是七年了,即使他每年都来,甚至都是提前派心月复到尼庵打前站,结局却都是一个样,不见。康熙无奈,七年的光阴,人不是都说时间能淡化一切吗,可是都已经过去了七年,再大的仇怨也该淡如烟尘了,雁儿心里的怨呢,为何不能消失?

康熙无奈,第一年失望而归后,就在这里建了一座落雨亭,说来奇怪,每次来这里,都是婬雨霏霏,让他的悲伤又增加了几分。不见就不见吧,远远的看着,也未尝不是一种安慰。

康熙低吟着李煜的乌夜啼,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这是他教雁儿的词,也是雁儿会的唯一的一首词。当初怕雁儿受不了宫中繁多的规矩,特特把雁儿交给苏麻喇姑带,因为苏麻喇姑和雁儿一样,都来自草原,没想到雁儿在苏麻那儿学会了女红,学会了抚琴,只是这汉学,雁儿却怎么也学不过,以至于康熙笑雁儿,天下最笨的女人。

雁儿和康熙赌气,发誓要学会汉学,康熙教她的第一首诗就是李煜的乌夜啼,可惜,雁儿只学会了一首,便再也不学了。

康熙想着想着,不觉黯然。纳兰容若说的没错,人生若只初相见,假如一切都停留在他和雁儿初见的一霎那,自己还会这般心痛吗?

康熙仰天长叹,他在落雨亭里已经站了一个时辰,尼庵里始终没有见到雁儿,七年了,雁儿终是不会原谅自己。罢了,罢了。此时,康熙忽然想起自己的皇阿玛,当年皇阿玛为了董鄂娘娘,削发出家,他那时才8岁,看着皇阿玛光光的头,小小的心里满是愤恨,他恨董鄂娘娘,为什么要夺走他的皇阿玛。现在,独自站在落雨亭中,想着雁儿娇美的笑颜,忽然间,对董鄂娘娘的恨烟消云散了。

爱,从来都没有错,那到底是谁的错?

七年前,那个人死后,康熙严令身边的人封锁消息,但雁儿是知道了。那时她已经有了康熙的儿子,康熙给他们的儿子起名祥,期待这个他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为她,为他,也为这个国家带来祥瑞。那天她正看着摇床中熟睡的儿子,她的脸上褪去了柔美,只有为母亲的慈爱。那天康熙站在窗外,看着屋中的一幕,竟然有种期待时光静止的企望。

然而,这一幕没有持续多久,她终究知道了那个人的消息,康熙以为她会怨他、恨他,岂料她没有怨也没有恨,当着他的面,剪去满头青丝,青丝散落在摇床里,他们那个叫祥的儿子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这一切。

再后来,康熙昭告天下,玉妃旧疾复发,不治而终。与此同时,夜幕下,一顶青衣小轿从宫中出来,离开京城,一路向北而去。几日后,隆化青眠山黄泥庵,新收了位弟子,法名缘灭。

康熙难掩失落,坐在亭中石凳上,把玩着左手手腕上的木镯,木镯上什么图案也没有,只有一句诗:何事西风悲画扇。这是纳兰容若的诗。纳兰容若喜好收藏古木,得到这块上古梨木雕成木镯,又刻上自己的诗献于他,当日她也在,看了颇为喜欢,康熙心下喜悦,就与她各戴了一个木镯。如今七年过去,他日日抚模木镯想她念她,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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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没有注意,周围四个蒙面人,悄悄围了上来。

清朝初期,虽天下大定,明朝随着南明的灭亡而渐渐淡出历史舞台,但反清复明却此消彼长,前明后人依然在反抗着满清的统治。

探的康熙独自上了青眠山,立刻有江湖人士悄然尾随而上。看到果然是康熙一人独自坐在落雨亭中,四个人立刻眼神示意,此时不杀康熙,何时才有机会?四个人悄悄围拢上来。就在此时,山下有人大声疾呼,“皇上小心刺客。”

康熙一惊,急忙站起身,目光所及之处,四个持刀拿剑的刺客已围住了亭子,远处,几十个侍卫正往山上疾奔。康熙苦笑,等到侍卫赶来,他只怕已经做了刀下鬼,也罢,死在这里,能天天看着她,也算了却了他的心愿。

想到此,康熙反倒没有了恐惧,看着四个蒙面而来的刺客,下意识躲出落雨亭,但出了亭子又能躲到哪里?面对眼前讯息而至的危险,康熙无奈的微微一笑,闭上双眼。四个刺客面面相觑,是人都怕死,怎的这位满清鞑子皇帝这般从容?然而刺客的责任就是要了这位皇帝的命,说时迟那时快,四把刀剑从四个方向涌向康熙,前、后、左、右,饶是康熙是个神仙,此时也是非死不可。

就在此时,一束华光从天而降,随着华光从天而降的还有一个人,华光包裹了康熙,康熙闭眼等死,没有目睹这一奇怪的情景,四个刺客却惊呆了。康熙感到被人撞了一下,人随即以极其古怪的姿势从刺客的刀剑缝隙躲过,向山下滚去。康熙睁开眼,只看到撞他的人一身淡蓝色的衣着,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撞他的人,就听到一声惨叫:啊——

撞他的人替他挨了刀。

康熙急忙从地上爬起,此时赶在前面的侍卫已经护住康熙,把康熙保护在当中。康熙心里牵挂救他的人,指挥侍卫一定要救出那人。好在刺客的目标是他,见刺他不中,立刻撤退,不过,到底侍卫中武艺高强的人不在少数,四名刺客只逃出了一人,其他三人当场毙命。

康熙被侍卫搀扶着,再次走进亭子,眼前的一幕惊的他魂飞魄散,地上躺着的人虽然穿着古怪,但那容颜赫赫然就是他想了七年念了七年的玉妃——雁儿。好在那束华光和从天而降的洛语葶让刺客心中惊骇万分,手下迟疑,只有一把剑刺到洛语葶左肩。

“快,快,传,传太医,救她,救雁儿,不能让她死,快呀——”

洛语葶没有听到康熙声嘶力竭的喊声,她还在昏迷,只是这次的昏迷伴随着疼痛,锥心的疼痛。

想到此,洛语葶瞪大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人和物,如果不是拍戏,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穿——越——了,穿——越——清——朝——了——

那位周太医又用手挨挨她的额头,翻看她的眼睛,又看了看她的肩头,随后一躬身。

“启禀皇上,姑娘脉象平稳,体内毒迹已无,只是目下有些虚弱,还需静养,臣即刻开方抓药。”

“好,好,快,快去,一定要用最好的药。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洛语葶细细打量所谓的皇上,白净的脸上,隐约星星点点几粒麻子,唇上蓄着短须,乌油油的辫子垂在身后。

“雁儿,你,朕被你唬死了,这五天,朕以为……”

洛语葶的手被康熙握着,紧紧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男人这么握着,洛语葶想抽回手,可奈何浑身没有力气,只好任由他握着。

康熙双眸含泪,一只手轻轻拂过洛语葶的脸,洛语葶心里暗暗叫苦:就这样被一个登徒子揩油了。

“你怎么那么傻,刀剑无眼,他们要杀的是朕,你又何苦来着,伤在你身,痛在朕心哪。雁儿,你,你让朕说你什么好?你若是有个好歹,朕可怎么办?你忍心让朕独活于世?”

一个大男人,为一个女人这般情深意重。洛语葶不由的想起爸爸,当年妈妈不治而亡,爸爸郁郁寡欢,第二年便随妈妈而去。天下男人,能有这般痴情,让她一阵感动,洛语葶忍不住也跟着唏嘘。

康熙伸手轻轻擦去洛语葶眼角的泪。

“别怕,周太医说你体内的毒已去除,无大碍了,再修养几日,就可痊愈。雁儿,不要在离开朕了,朕知道你也舍不下朕,是吗?”

洛语葶没有回答,其实也不需要她回答,因为康熙正握着她的手,康熙左手腕上的木镯正好碰到洛语葶左手腕上的木镯,洛语葶听到眼前的男人轻吟纳兰容若的诗:人生若之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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