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苏麻喇姑郑重的和洛语葶说话,希望洛语葶给皇上低个头,毕竟他是皇上。可是洛语葶充耳不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仿佛康熙的生气与她无关。她依旧每天早上在御花园跑步、做操,碰到人,还是笑着打招呼。只是,经过慈仁宫那一次,洛语葶的不守规矩在宫中是出了名了,一个外国女子敢在太后面前无理,众人对洛语葶的行为见怪不怪了,只是皇宫之中,本就是个风来一边倒,每一个女人的荣宠,都系在皇上一个人身上,皇上对谁好,众人就恭维谁,皇上厌弃了谁,众人立刻比皇上更甚。
只是,洛语葶似乎是个特殊。刚进宫就住在静心苑,那些想巴结的人,咂咂舌不敢近前,苏麻喇姑是什么人,岂能不知道他们的伎俩。现在,皇上怒气冲冲冲从静心苑出来,立刻传遍了皇宫,那些人本以为这下能踩踩洛语葶了,皇宫之中,看笑话的人多,落井下石的人多,可是有苏麻喇姑护着,谁敢啊。
如此一来,静心苑就像个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安全岛,什么疯言疯语什么眉高眼低,洛语葶都体会不到,也见不着。
苏麻喇姑对洛语葶也是心存疑虑,在宫中呆的时间长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心胸广博如太皇太后,风流婉转如孝献皇后董鄂氏,贤惠如已故的孝诚仁皇后赫舍里,纤弱如已故的孝昭仁皇后,妒忌张扬如宜妃,沉稳而有心计如德妃,与世无争如荣妃,像洛语葶这样宠辱不惊、这样不在乎皇上、不在乎皇上的恩赐、不在乎金钱、权力、荣宠的女人,后宫之中,绝无仅有。
存了此心,苏麻喇姑待洛语葶,有了些异样,看洛语葶的眼神也是万分柔和,仿佛像是看一个孩子,有些怜爱、有些疼惜,隐隐还有种宠溺。
“语葶,你为何要这般特立独行?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要逃出皇宫?难道,你真的不在乎皇上?”
夏暮秋初的夜晚,明月皎皎,秋虫唧唧,星汉杳渺,凉风习习。苏麻靠在摇椅上,身上盖了一个薄薄的绒毯,洛语葶坐在石凳上,拿着团扇轻扑流萤,听了苏麻的问话,扑打流萤的洛语葶停住了。
苏麻的问话,前一句好回答,不是你们清朝人,自然行事与清朝人不一样,自然是特立独行。后一句,她真的不在乎康熙吗?如果不在乎,为什么心甘情愿跟着康熙从青眠山回到行宫?如果不在乎,为什么跟着康熙回到京城?如果不在乎,为什么任由康熙安排住进皇宫,住进静心苑?难道自己也是在乎康熙的?难道自己的心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了?已经在适应清朝了?如果不是,为什么住进皇宫已经一个星期了,想家的感觉为何越来越淡?
洛语葶甩甩头,手里的团扇轻摇,一个流萤迅速飞走,她无法回答苏麻喇姑的话,因为她自己的心也在矛盾。
“看来你还是在乎的,是吗?”
苏麻嘴角一丝笑,不知道是为皇上高兴,还是为洛语葶高兴。
“语葶,我这院子里,曾经住过已故的玉妃,就是十三阿哥的额娘,现在又住进了你,你大概也听到了一些议论,你和玉妃十分的像,你刚进来的那一瞬间,我真以为是玉妃。不过,你比玉妃疏淡、月兑俗,甚至比玉妃更能吸引皇上。只是我看你,仿佛这皇宫之中一切荣宠你都不在乎,那么,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我想要什么?其实我什么不想要,只想回家。以前千方百计不愿意回家,想在想回家,却怎么也回不去。苏姐姐,你知道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什么吗?人生最大的悲哀呀,就是小时候千方百计想离开家,长大了想回却回不去了。”
说着,洛语葶只觉得眼里有泪溢出,流到脸上,湿漉漉的。
不知道是洛语葶的伤感感染了苏麻喇姑,还是苏麻喇姑想到了自己的家乡,两个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