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厚厚的墙壁,本来以为是豁然开朗,没想到对面又是一道天然的石壁挡住了去路。两壁之间属于那种人工开凿的口字形通道,竟然形成了十几米的画廊,为什么说是画廊呢?因为石壁上雕刻着一幅幅惟妙惟肖的浮雕画,细细数起来,类目很多,可谓是包罗万象,既有消失的西夏文明,也有新兴的欧亚文化,既有关于朝政政治的文字记载,也有朝野趣闻故事,包含有一座座富丽堂皇的标志性建筑、忙忙碌碌劳作的西夏人,大街小巷、农田屋舍……
三个人走马观灯般顺着画廊走,时而感叹,时而沉思,这些大型的浮雕再现了历史上烟消云散的西夏文明和繁华。刘乾心想,本来以为成吉思汗只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侵略家,没想到背后还是藏有私心的,竟然偷偷地为灵魂归宿穿插被自己抹去的记忆,在侵略和扩张野心的驱使下,他让西夏退去了历史的舞台,他自己遁入空门后,就复制了当初的西夏文明,做成了整幅的浮雕,难道是他幡然醒悟的悔恨?难道是他对人生功绩的大肆炫耀?或者仅仅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象征性回忆?这些似乎只有沉睡中的成吉思汗才知晓吧?
王芸儿指着一副浮雕说道,这不是六盘山的描绘吗?
翠儿和刘乾忙不迭地靠拢过去,他们三个人细细地看下去,浮雕大篇幅地描述不归谷徘徊的野狼群,十八层地狱阎罗殿的凶恶骆驼人,老龙潭的蛇鱼大战,佛像殿的百佛朝拜典礼,地狱之门的冰与火的洗礼,圣女池的海市蜃楼……如其说是一幅记载故事的浮雕,倒不如说是墓葬活地图更确切一些,因为记载的一切正是三人冒险经历的。翠儿有点生气道,成吉思汗这是炫耀故弄玄虚还是嘲弄我们的愚昧无知?我们绞尽脑汁而且九死一生地闯到这里来,气还没来得及喘一口,他却把我们过往的的路途一一展现,这不是明摆着想气死人吗?他要是有半点良心,为什么不把这浮雕放在不归谷,或者刻在墓门上?存心不想让我们活着出去。
王芸儿气愤归气愤,也还算比较理智,含沙射影地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大概是瞬息万变的智慧、生死抉择的考验和天衣无缝的防盗策略吧。提前留下前进的讯息,这不是引狼入室吗?成吉思汗才不会如此的愚蠢。真要是如你翠儿所愿,成吉思汗墓葬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还用得着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来探寻?
这番道理虽然过于夸大墓主人的天下无双,但就事论事而言,还是有一番道理的,所以翠儿和刘乾都没有在发表什么其他看法。
刘乾现在就是在看一本“天书”,希望浮雕图有些关于墓葬墓室的启示,顺着浮雕一路看下去,看到最后,他面有惊色地喊道,这里不对劲,由不归谷到墓室,所有发生的故事该是一幅完整的描述,为何到了圣女池之后,浮雕后面像是突然被抹去了,什么没有了呢?
两个美女神色果然大为紧张,失去了墓室的关键描述就意味着三个人再次陷入了困境。翠儿本来就对成吉思汗的骄横自大反感,这时有点火上浇油,她更加愤怒地说道,我现在都有些怀疑成吉思汗的用心险恶了。是不是他故意迷惑世人,耍着我们三个玩呢?墓葬也许根本就不在这里,据说他的墓葬可能存在的地方有好几处,墓葬传统而言,还有衣冠冢和本人墓两种,这会不会仅仅是一座衣冠冢?更或者这只是一个假坟墓?
刘乾摇头说道,衣冠冢和假坟墓完全可以排除,从墓葬设计观念和一路的诡谲莫测来看,成吉思汗不应该是欺世盗名之人,更何况我手里还是还有死人林鬼女手绘的地图,她是从墓葬逃出来的唯一幸存者,对于这一点的判断,我们是不应该质疑的。现在的问题是,墓室到底在什么地方?难道这石壁上有秘门暗道?
说道秘门暗道,三个人顿时有了精神,各有分工,三个人沿着画廊一点点地搜索。这么大的浮雕画廊,如果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那也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和时间,你可想象一下,矮的地方需要蹲子,高的地方需要垫着脚尖,如果浮雕是倒立或者倾斜的话,你必须适当地调整视线和身姿,这眼珠子是最苦最累的,更是一刻也不能分神。这个差事趟在谁身上都苦不堪言,腰酸腿疼不说,眼睛更是直冒金星,直到三个人累得筋疲力尽,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发现。
王芸儿和翠儿又是疲惫又是焦虑,勉强支撑着身子,才不至于东倒西歪地出洋相,刘乾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毕竟三人已是结发夫妻,他关心她们说道,两位娘子先歇息会,既然是秘门暗道,自然不会被人轻易发现,我想想,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蛛丝马迹没有被我们查看到?世上没有什么秘密是天衣无缝的,只要能抓住一点点讯息,秘密就有可能迎刃而解。
王芸儿拉着翠儿站在同一阵线,然后举手投降说道,相公别自我安慰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照着葫芦画瓢的事情,我们俩没问题,要是看着浮雕猜来猜去,我们放弃。爱谁谁,你自个慢慢地感悟吧。说完,二位美女还真得说到做到,直接着地,“安营扎寨”。
刘乾没办法,顾不得身体的疲倦,反反复复地查找浮雕遗留的线索。依然是六盘山墓葬的描述图,又到了圣女池的海市蜃楼,刘乾忽然想起那副“翠儿被莫军师杀害”的可怕画面,所以他的眼神久久停留在那里,或许真的是幻象,感觉此处画廊缓缓向内凹了进去,画面多了一些旋涡般的物体飘动。刘乾难以置信地模了一把眼睛,再细看时,一切又都恢复了原状,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过。“呀”,难道是自己眼睛看累了,心生幻觉?
刘乾把这个疑问直接告诉了王芸儿和翠儿,本想三个臭皮匠怎么也顶个诸葛亮,没想到惹得她们哈哈大笑,翠儿笑得前俯后仰,差一点背过气去。王芸儿终于忍住了笑,杵着刘乾的脑门子,奚落说道,我的相公哎,幻由心生你懂吧?别说是目不转睛地看一座死的墙壁浮雕,据说有男人聚精会神地看一张美女的脸,竟能看出她满脸的麻子来,吓得他落荒而逃,美女甚至都百思不得其解。
翠儿仰脸问道,这倒是千古奇闻,为什么呢?
王芸儿呵呵笑道,幻由心生,你想什么,就会出现什么,跟梦境差不多的道理。欣赏美女的同时,男人就希望挑出她的瑕疵,鸡蛋挑骨头,意念控制着大脑神经,自然就朦朦胧胧地就看到了本不存在的满脸麻子。相公盯着墙壁看地太投入,心里老想着墙壁会突然出现个窟窿,这个时候幻由心生,他眼神才会出现所谓的洞口旋涡。
王芸儿的话乍听起来很有道理,所以翠儿很钦佩地点点头。刘乾虽然也承认王芸儿的幻由心生理论,但他是未来人,一些看法自然是超前的。他记得一个神话故事“画壁”,说只要你至诚至善地看画壁,它就会感应到你的意念,就会带你到你想去的画中世界,听起来很荒谬,不一定不真实。更何况,穿越都发生了,这画壁显灵就更不算是奇闻了。
刘乾再三思量,怎么说才不至于把二位古代美女吓坏呢?最后,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刚才的发现绝对不是“幻由心生”如此简单,有个秘密你们二人可能还不知道,我个人的意志力跟普通人不一样,因为我曾经受过特殊的训练。
翠儿月兑口问道,那你说说看到了一种什么程度了?
刘乾情急出口说道,出家人可以摒弃七情六欲,既不为风动也不为心动。我的意志力就跟出家的和尚差不多——这回你懂了吧?
王芸儿故意胡搅蛮缠问道,这么说你已经没有七情六欲了?那你还收编我和翠儿?说你青眼狼,还真不冤枉你。
刘乾轻轻喝斥道,学术研讨,禁止闲聊。他接着说道,人都有一种特殊的意念,这种意念的强度因人而已,意念简单说就是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比如,当你目不转睛地看一个花骨朵,你的意念就是希望它即可绽放,这种力量就会传送给花骨朵,奇迹就发生了,花骨朵在力量的驱使下竟然开放,而且是怒放的花蕾。
王芸儿和翠儿似懂非懂,自然难以接受这种超乎自然的理论,但是刘乾说得神乎其神,好像颇有一番真知灼见,二人并没有直接反驳,相反是抱着一种尝试的态度说道,既然你能说出这番道理,那你就用你的意念打开画壁吧。
刘乾说道,一个人的意念我怕不够强大,否则刚才凭我一人之力就打开石壁了。他无比期待地望着二人,接着说道,你们只有完全相信我,并且跟我同心协力,三人意念才会融合在一起,力量才会无比强大。你们愿意相信我刘乾的能力吗?愿意相信我们有能力,而且最终打开这座石壁吗?
这是心理术的语言诱导,刘乾温和的语言像是春风细雨,轻轻地触动着她们的心灵,她们忽然间觉得刘乾就是最可信赖的亲人和朋友,没有理由拒绝。王芸儿和翠儿重重地点点头,异口同声说道,你是我们的夫君,你是我们生命的依靠,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我们会把意念融会到你的意念之中,已是心有灵犀的夫妻,又怎会不齐心协力呢?
画廊静得出奇,三个人正在聚精会神地观看圣女池的海市蜃楼,因为它是浮雕结束的最后一幅图画。刘乾站在前面,王芸儿站在右边,翠儿站在左边,三个人心有默契地手拉手,心里默默念叨自己的意愿,这种精神的交融和聚集却是极为消耗体力,而且最忌讳半途放弃,三个人脸上开始淌落豆大的汗珠子,刘乾的大眼珠子因为劳累过度,已经出现了很多血丝。由静而动,画壁终于慢慢地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仿佛蓝天的白云轻轻地飘动,画壁像是一块软化的牛皮糖,缓缓地凹陷进去,渐渐地形成一个波形的窟窿,刘乾收复意念,心中大喜,三个人同时被一股气浪推了进去,或者“吸”更恰当一些,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墙壁又恢复了原样,刘乾回头一看,连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似梦似幻。
这是一座密封的墓室,没有门,没有窗户,甚至连个老鼠洞都没有,三个人就这样被一阵风带了进来,一切都发生过,却又是什么都未曾出现过,心中说不出的恐惧,到底是牛鬼蛇神的魔法还是仙女神仙的超度?是什么在左右着三个人的命运呢?空洞的恐怖像是幽灵时时刻刻环视四周,择人而噬,人毕竟也是有感观的动物,这种深深的恐惧让他们的瞳孔慢慢地放大。
墓室是装敛死人的地方,也是一座最奢华的“金库”。一根楠木凿成的木棺横在一辆纯金浇铸的四轮马车上,两匹黄金闪闪的马匹都是纯金打制,就连鬃毛都是金丝银线。木棺四周满是四海朝贡的珊瑚树和一些珍贵的器皿,包括很多桶装的葡萄酒,这还不是最震慑人心的,墓室墙壁的所有雕塑都是金箔做成的,地面铺着的并不是石砖,而是货真价实的银砖,整整齐齐地砌平了地面,墓室的穹庐顶棚画着日月星辰,有天河有日落,蓝色和红色宝石做成无数星星,银子压成大圆盘,做成皎洁的月亮,融化金子成巨盆,做成冉冉升起的太阳……
世上没有比这个更富有,世上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壮观,三个人并没有失声尖叫,反而一个个傻呵呵地愣起来,估计是被世所罕见的宝藏惊呆了。刘乾最先悠悠醒转,始终保持着一份清醒,说道,虽然是举世震惊的宝藏,但是我们不知道底细之前,万万不能触模任何东西,哪怕是一针一线,道亦有道,防患于未然,不失为一种明哲保身的智谋。
其实刘乾最关心的并不是什么宝藏,那些金银财宝在他眼里形同粪土,真正关心的是那块可以开天辟地的八卦石。刘乾心想,从圣女池的海市蜃楼中看到的种种景象,八卦石就应该是藏在楠木棺椁里,可是这么大的木棺怎样才能毫发无损地打开呢?
翠儿是个性子直的人,美丽可爱的眼睛瞪得倍圆,说道,我们三人撬开不就完事了?我们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尚了,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就是盗墓贼,“破门而入”直截了当。
王芸儿摇头说,墓室是墓葬重地,一寸土一寸险,蛮干我觉得不行。那辆四轮马车的造型奇特,刚才我偷偷地计算过了,马车承受木棺的巨大压力是很有技巧的。你们看,四个轮子分别把一部分压力传输给都面,另一部分压力又分担给前面的两匹马,两匹马的四足虽然姿势不一,但是受力情况是严格计算过的。
翠儿噘着嘴,说道,马车驼着棺椁是合情合理的,我到看不出有什么名堂,我们也不用管什么受力情况,只要撬开木棺,取走我们想要的东西,就万事大吉了,又不是打算偷走整个四轮马车和木棺,操那些闲心干嘛?
刘乾反复打量完马车和棺椁后,慎重说道,王芸儿说的毫厘不差,事实就是如此。表面看起来,马车和木棺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实际上它们密切相关。如果真要是盲目撬开木棺,这个平衡力就会被打破,会出现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另外,棺椁没有棺钉,也没有明显的合缝痕迹,我觉得事有蹊跷。种种迹象表明,这是块烫嘴的肉。
三个人围着马车和木棺团团转,尽量不放过木棺上的任何痕迹。木棺上画着一幅画,画着不归谷十八层地狱阎罗殿的母子骆驼,一模一样的复制,只是母骆驼前足的八卦石有了色彩鲜明的图案。阴阳鱼的那个圆圈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意。眼看着到嘴的肉不能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个人心里这个郁闷劲就甭提了。翠儿恨不得抬起一脚,把木棺给它踢翻了。
刘乾死死拽住翠儿,他就知道翠儿耐不住性子,真要是惹急眼了,她真干得出来。王芸儿反而悠闲地坐在地上,死猪不怕开水烫,生死有命,管他呢?时间过得很漫长,三个人心里静得可怕,除了破釜沉舟地撬棺外,谁也不能说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来。
王芸儿揶揄刘乾说道,傻了吧?密封的墓室里氧气不多,时间久了,我们都得长眠于此,算是为成吉思汗老人家殉葬了。幸好圣女翠儿一路帮忙,没有她我们连不归谷这一关都过不来。八卦石的开启离不开翠儿,现在大活人就在眼前,却无论如何拿不出宝石。这不是老天爷作弄人吗?即使拿出了八卦石,我们总不能舍命不舍财,在此呆一辈子吧?
刘乾怔怔地瞅着翠儿,默然不语,他的心思也在飞快地流转,那个阴阳鱼的针眼是不是跟圣女有关联呢?不管怎么说,让翠儿亲自模模,说不定阴阳鱼还真有什么变化。
翠儿连想都没想,说道,模就模,说不定我口里念着“芝麻开门”,棺椁还真打开呢?
她伸出食指不断地摩挲,嘴里果真念念有词。费了半天劲,那个阴阳鱼就像是石头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翠儿有点耐不要住性子了,使劲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针眼,恨不得把棺椁磨穿,刘乾正要阻止,翠儿像是一只受惊吓的兔子“啊”了一声,她的手指被木刺扎伤了,针扎的疼痛迫使翠儿尥蹶子了,这活她死活不干了。
刘乾扯下一片衣角,给她保扎好,好言相劝地说道,我的小乖乖女,没关系,就是一个小伤口,一会就不疼了——
王芸儿忽然结结巴巴地指着木棺喊道,开——开了,木棺开了。
刘乾和翠儿瞅见棺椁的盖子正在一点一点地打开,棺盖每开启一点缝隙,两匹马的蹄子也随着踏前一步,四个车轮子就往前走一点,如此循环,一环套一环,如果连接起来看,就是马车顺着墙角不断地移动,整整转了两圈半,木棺才完全被打开,马车也就完成了使命,停住不动了。刘乾心想,翠儿的血液被阴阳鱼吸收,这才开启了马车和木棺的的机关,一切本是无意之举,却又是冥冥之中的安排,看来圣女翠儿还真是福星,没有她的加入,成吉思汗墓葬将永远是个神话,八卦石也将永远沉睡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