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口莫辩的她,默默受刑
想着窦漪房竟与她说起了玩笑,柳依依心里很是高兴,平时的窦漪房在她眼里都是清冷清冷的,总是不苟言笑,偶尔笑笑,都不是发自内心的,看着都让人心疼那种。
今日,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抬头望望那淡黄的太阳,东南西北——她还真是分不清。
大概她就是方向感太差,要是丢她一个人在什么森林,沙漠的,她一定属于迷路那种。
回过神来,柳依依笑笑——自己莫名其妙的在想些什么呢真是。
“美人,你看。”柳依依欢叫着伸手一指,窦漪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好一枝娇艳欲滴的红梅,在周围稀稀疏疏的花枝衬托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媲。
与柳依依说得欢快,渐渐也便不那么关注周遭情形,只让柳依依替她折了那枝红梅,红梅……红梅……让她又想起了刘盈,想起了他为她种植的一大片红梅,想起了他为她系过的每一根丝带,想起了他,只是想起了他……
至从那夜刘恒离去,她想刘盈的次数却是一日超过一日,甚至有些分不清她如今是在哪里,也许正因为不是未央宫,所以她才更加思念刘盈吧。
只闻得“唉哟”一声,传来小男孩响亮清脆的哭声,窦漪房骤然回头。
只见皑皑雪地上,一个约莫两岁的女乃女圭女圭扑倒在地上,旁边伏着一位年纪稍大的宫女,亦跌在地上。
窦漪房慌忙跑上前一把抱起嚎啕大哭的女乃女圭女圭,女乃女圭女圭虽然年幼,却放佛并不认生,被窦漪房抱在手里,立刻便止住了哭,只瞪着一双清澈明亮的乌黑眼珠,打量着眼前这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口中“咿咿呀呀”用自己小小的藕臂,忽然就朝她颈项抱去。
窦漪房微一诧异,怀抱着这个可爱的孩子,已是满面抑制不住的笑容和怜爱,她柔声哄着:“你是哪家的孩子,生得好生可爱,呵呵……”也许曾经有过孕,所以她对这个孩子没来由的喜欢和亲近,说着便欲伸手逗弄他。
一群宫女和嬷嬷慌忙苍白了脸直奔而来,从窦漪房手里一把抱过女乃女圭女圭,惶恐的向后看去。
此时窦漪房还是跟刚才一般跪坐在雪地,只见两个女子匆匆赶了上来,其中一人伸手从嬷嬷手上接过了女乃女圭女圭,犹自自责不已。一双秋水眸子顿时湿润,手忙脚乱检查着孩子是否受伤,她的心思此刻全在怀中女乃女圭女圭身上,根本没注意地上跪坐着的窦漪房。
倒是另一个女子气急败坏,一脸怒容斥责嬷嬷和宫女:“全是一群饭桶,都是做什么吃的?难道都活得腻了,要是小王子有个什么好歹是你们这些贱婢的脑袋就能抵得了的吗?连小王子都照顾不周,只晓得偷懒懈怠,明日我就回了太后,让你们都去做那暗无天日的苦力。”几个嬷嬷、宫女立即吓得跪在地上求饶不止。
还真是——冤家路窄呵!
窦漪房苦笑着正要起身离去,冷不丁从那群嬷嬷宫女中钻出一个略大的男童,粉雕玉琢般的小脸此刻趾高气扬的盯着窦漪房,不待她起身,他猛然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说时迟那时快,窦漪房始料不及,只下意识的挥手去挡。
刀锋很快,她只感到某一处猛烈抽搐着,咝咝的疼。
可她还没痛呼出声,那个伤她的男童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口中还不停叫着:“好疼好疼,母后,辰儿疼死了!”
众人闻声回头,视线全都聚集在了那个喊疼的男童身上,那男童哭得声嘶力竭,小脸煞白,果真是受到不小的惊吓啊!
窦漪房唇色微白,右手掩在袖间,另一只手轻轻托住袖口,姿势古怪,右手手臂上的衣袖亦沾染了点点殷红。
男童被团团围住,他掳起袖子,果然有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这道血痕如若是在一个大人身上倒也无所谓,可他一个矜贵的王子,且又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不免引起了众人的恐慌。
那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再次响起:“谁!是谁?竟敢行刺大王子,活得不耐烦了!”
一个恍神,窦漪房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那个男童对着她阴深深一笑,那笑实在太过诡异,完全想不到那是出自一个才六岁的孩子的脸上。才这么小,就懂得玩心计了?生在帝王家的孩子果然和寻常百姓的不一样,让人心寒,其实,更加让人心疼。
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龄的阴暗深沉,正好倒霉的被她撞在那磨亮的刀口上。她自嘲的冷笑,不顾身后的怒骂,转身离开。
柳依依手中握着那枝红梅跑了过来,只看到窦漪房毫无血色的脸上古怪的笑着,她担忧的问道:“娘娘没有事吧?”窦漪房微微摇头,向她说道:“我们走吧。”
“想走,怕是没那么容易,你胆敢伤了大王子,不敢承认吗?!”在佘良人眼神示意下,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顿时了然,飞快上前架住她的双臂往回拖去。
柳依依望着被拖走的窦漪房,她惨白着脸容,咚的一下子双膝跪地,一步步哆嗦着爬过去抱住代王后的一只腿求道:“王后娘娘手下留情,不知窦美人犯了什么错,奴婢愿一力承当。”
代王后只是皱着眉,居高临下的望着柳依依,却并不出手相扶。
因为事实摆在眼前,她的儿子确实被伤,她如何能心软了去?
代王后一手紧撰着大王子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眉心紧蹙,沉默许久后才幽幽开口:“你为何要伤他?他还是个孩子,要是本宫有哪里让你不舒服了,你尽管……”
“姐姐别跟这个贱人废话,她就是嫉妒姐姐替代王生了四个王子而已,以为代王是有多宠她,可她进宫也有一段时日了,却总不见肚子大起来,所以她才见不得别人有孩子。”佘良人打断了代王后的话,自顾自的数落着窦漪房的种种“罪过”。
自被人架着跪于地上,窦漪房便默默微阖双目,静静听完所有的指控。她自嘲地轻笑一声,眼睛依旧紧闭:“都说完了嚒?”她语气淡淡,却隐约透着冰冷,连喋喋不休的佘良人顿时也止住了嘴。
“我没伤他,不管你信不信。”这句话是对着代王后而说。
代王后正欲说什么,那个大王子用哭得红肿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向她,委屈道:“母后,她身上有伤儿子的匕首。”
随即在代王后的默许之下,架着窦漪房的两个嬷嬷毫不怜惜的朝她身上抓去,一人一把揪住她头顶的发髻,强行拧过她的脸,右手同时抡起一巴掌。
一人撕扯着她的上衣,甚至加大了力道在她胸前柔腻,与其说是搜身,不如说是百般凌辱。
果然,一把带血的匕首从她怀里掉落出来,窦漪房一惊,定是大王子趁她不备时将凶器藏在了她身上。人赃俱获,这次,她纵使有百口,那也是有口难言了。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算是尝到了。
“来人,板子伺候,竟敢伤了大王子,还不得好好教训教训,免得忘了本分!”佘良人恨恨的吩咐道,代王后似是面有难色,道:“玉凝,好歹她还是有身份的主子,代王亲封的美人,这样动用私刑不好吧,还是交给代王或者太后处置吧。”
佘良人不依不饶道:“姐姐,她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不给她些颜色瞧瞧,她怕是会开起染坊的,光天化日之下她都敢伤害大王子,若是私下……”佘良人不再说下去,这饶有深意的话代王后不是听不明白。
代王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细细“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语落,窦漪房竟然没有想像中的惊诧反应,她依旧静静的跪在地上,脸上安详。
柳依依瑟瑟的跪跌在代王后跟前,无力的凝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暗叫:恐怕……这次窦美人怕是……在劫难逃。
窦漪房没有哭喊,安静的由他们押着,不消一会儿就有一个宫女拿来一根长而粗的刑棍。
她的双手双脚被牢牢按住,整个人趴在浸骨的雪水里,刑棍毫不留情的拍打在她的背上。
有宫女站在一旁数着:“一,二,三……”
窦漪房额上冷汗淋淋,却流进更加冷冽的雪水里,本就苍白的嘴唇已渐渐青紫,脸色更是几近透明。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有腥甜味道上涌,却被她几度咽下,只是在心中默数着:“六下,七下……”
刚数到第八下,最终并没有如先前的那样落在她的背上,只听得耳边众人惊讶的“啊”了声,随后施刑的那个嬷嬷像是杀猪般发出一声惨厉的嚎叫。窦漪房募得睁开眼睑,惊讶的看见那个嬷嬷的身子直直往后飞了出去,嘭地摔在了雪地里。
窦漪房简直惊呆了,第一直觉就想起身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没等她从地上爬起身,大王子的稚女敕童音已颤颤的喊了声:“父王。”
代王后带着一群宫人赶紧行了礼,却不知该说什么,因为踢开嬷嬷的那人是刘恒身边的邓通。
虽然现在一脸冷俊的刘恒站立在邓通身侧,他没有说话,可任是瞎子也能感应到他此刻正往外泄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大王子像是吓坏了,也许自打他出生,还未曾见过他这位素来温和冷静的父王也有这么恼怒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