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捉弄
这次,赵兼没有再笑,而是很认真的对刘长说这些话,这么多年来,他早已将刘长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般。
本来心头有茫然未可知的困惑,只是茫茫然说不出来,被赵兼一提,刘长顿时豁然开朗。
抓起面纱连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翌日醒来,窦漪房着衣出门,才推开门,便见到刘长站在门外,似乎在犹豫是否要抬手敲门媲。
“啊……早啊。”他有些尴尬的笑着,好像被逮着小辫子的孩童,眼神清澈,好似叨扰了多年未见的好友般。
见他如此,窦漪房也乐得装无辜,虽然有点想责难他为什么要关她在这府苑里,可是想起从前刘长只怕没少干这事,也不便说些什么,只含笑点点头丫。
刘长见窦漪房好笑的看着他,神情了然,似乎在说:你金屋藏娇的事干多了吧?
一想到此,他十分坦然的对上她意味怪异的眸子,挑了挑眉毛,道:“怎么?几日不见本王就想本王了?”
啊呸!窦漪房在心里小小鄙视了下,可嘴角仍是饱含着最无辜最动情的笑意:“是呀,爷不知道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这几天都干嘛去了?把人家孤零零的丢在这里成怨妇?”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上一个人没看见,想必是因刘长的吩咐,所有人都已散去,独留了窦漪房和他。
窦漪房的话才说完,自己先激灵灵的打了个颤,回眸间看见刘长的眼中忽然绽放出明亮的光芒,不可置信的问她:“你……说真的?”语气是那么的期盼和真诚。
窦漪房突然觉得不该这样逗他,可又忍不住捧月复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只差没直接趴到地上打滚。好不容易等她笑够了,在刘长不停的催问下,她才缓缓地憋住笑,抬眼间,一滴泪,正好落入刘长的手心,有些滚烫,灼得刘长的心微微的疼。
两个时辰后,窦漪房走出这个住了十日的房子,看看她的男装打扮,邓通浅笑道:“夫人本就高挑,再经过一番修容,样子已经大不一样,就像个俊秀的男子。”
一阵沉沉的车辘声缓缓滑过,停在他们跟前,赶车的是一个有些精瘦的中年男子,他敏捷的跳下马车,恭敬道:“两位公子请上马车,王爷交代小的务必将二位安全送入长安。”
邓通虽然心中疑惑着,但他并没有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因为他看出来,此刻对面坐着的女子现在面上的神情是释然的,甚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不知道刘长为什么会突然放过他们,还亲自安排马车送他们去长安,他只知道,这样会更安全,更畅通。
似乎察觉到邓通望她的眼神里有着诸多疑问和不解,或许还会觉得刘长是个怪人,霸道的将他们关起来,却又什么都不做,人也突然消失好多天,最后换来的竟是自由和帮助,换做是她,必然也会百思不得其解。
本仰靠着绵软的靠垫舒服的小憩,可是一直被邓通的目光***?扰着不得安宁,她很平静的眨了眨清婉黑亮的眼睛,慢慢的又坐起来,白皙柔女敕的手指拈起身旁一块不过荔枝大小的点心,轻轻的送入口中。
胭脂玉颜酥——她笑了起来,这个刘长傻瓜居然还记得她喜欢吃,想到那日在长信殿因为心里想着事不知不觉吃多了,结果还因为这个和刘长斗嘴。
时过境迁,往事真的如烟般溜走,再也回不来了。
将胭脂玉颜酥递到半空,示意邓通也尝一尝,邓通拒绝得很别扭,只称不爱吃这些个女女圭女圭喜欢的糕点,可目光却在那盘糕点的周围的飘忽不定。
窦漪房忍俊不禁,可手却没有收回,甚至还往邓通方向更近一点。马车被刘长安排的车夫赶得很是平稳,点心也不至于抖落一块。
“你是等着我来喂你么?”窦漪房干脆直接站起来往邓通身旁坐去,吓得邓通猛力站起,差点一个踉跄摔出马车去。
只听“吁——”的一声,马车稳稳停下,车夫掀开幕帘问道:“两位怎么了?”待看见邓通狼狈不堪跌坐在地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不好意思道:“对不住了,公子,我尽量赶得再平稳些。”
窦漪房摆手道:“不不,您赶得很稳当,是我这兄台想要方便,有些急躁了,要不您把马车停靠在路边休息会,赶路也赶了这么久了,想必大家都累了,马儿也得吃吃草喝喝水不是,累坏了它岂不是让我们用两只脚行走。”
车夫觉得窦漪房说得有道理,便依言停靠在前面不远处的茶棚休息,也好让邓通去方便。
邓通尴尬不过,压低了声音道:“如此戏弄邓通,你就……”窦漪房直直的盯着他,一副你把我怎么着的表情。
“你就……戏弄吧,如此,代王想必也会觉得开心。”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邓通无奈之下只得找个隐蔽的地方“方便”去了。
本来很好的心情突然间冒出个代王来,她神色微微恍惚,刘恒,他在她心中到底处了个什么位置,似乎连自己也难以捉模。端起茶碗小小的酌了一口,“哇”,只觉得喉头一阵辛辣,直冲五官八达,秀气的眉毛不悦地凝起,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挣扎之色。
“小二,你这茶是什么茶呀?辣死了!”窦漪房叫来了小二问道。
那小二神色奇怪的望着她,仿佛做错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这回换窦漪房很是不解了,她明明要的是茶,注意,是茶,什么时候换成了辣候的酒了?在她停顿的当口,小二笑吟吟的接上一句:“客观,明明你的朋友说你不想喝茶,改要一碗最醇烈的白酒,您这不是拆台嘛这是。”
果然,另一桌上坐着的邓通微微眯着眼睛,嘴角翘起很浅的弧度,在对上窦漪房恨恨的目光后后却舒展容颜,突兀地哈了一声,耸耸肩,悠然的喝完茶碗里的水,随后也不顾窦漪房的惊讶,大步回到马车内。
好你个邓通!
竟然还以牙还牙戏弄回来,看我不去给你主子告状去!
与邓通失散
才刚刚咒完邓通,忽而察觉哪里不对,什么时候她已经融入了他们?什么时候她想到的不再是满月复的心酸和痛苦,而是……很自然的相处。
五日后,他们很顺利的来到了长安,踏在久违的土地上,窦漪房只觉心中五味陈杂,说不出的异样感受。她是不是离开这里太久,久得忘了这里的每一亩每一寸,忘了曾经刘盈是如何带着幼小的她时时偷溜出宫,只为看一看乡村田野,只为吃一吃民间小吃……
对刘盈的思念顿时泛滥。
当天夜里,突然下了好大一场雨,四处弥漫着潮湿的黏稠泥泞气息,院里的的迎春花传来阵阵香气,卷入鼻间尽是芬芳的淡然香气。
没有月,只有随风飘打入屋的雨丝,一室清寒的冷,她睡不着,随手拿出包袱里的女圭女圭。
那是刘盈送给她的,女圭女圭不曾离开过她半步,即使那夜的鸿台大火,即使她想要跳楼自尽,即使被刘恒所救,即使辗转各处。
女圭女圭,就是她对刘盈唯一的念想和希望,如果刘盈愿意和她一起离宫过平凡人的日子,那么这个女圭女圭就是他们之间的红线,如果刘盈不愿意……那——就让她亲手还给他,了却一世的梦。
伫立在窗前,对窗而立。
黯淡的烛光照着斑斓的花影,丝丝雨线拍打在脸上,如何一夜雨,空见水茫茫?
那些飘然摇曳在雨中的迎春花尽管身姿已经扭曲,但她们仍是相拥相簇,一起承受和承载着。
这给了她勇气。
到了第二日的清晨,雨势仍不见小,邓通想让窦漪房再等两日,已经接到刘恒的飞鸽传书,说是就这两日便会与他们会合,到时再一起商量入宫之事。
可窦漪房不愿再等,如此大雨,守卫兵也不会这么清楚的巡逻,方能借助雨势偷溜入宫,邓通坳不过只好陪着她先一步入宫。因为刘恒给过她一张地图,上面清清楚楚的描绘了整个汉宫的所有路线,其实最主要的是他们很早发现的一处地下秘宫,可以避开守城侍卫,绕过严密巡视,直接进入偌大的未央宫。
窦漪房没想过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地图,也没想过为何发现这样一处秘宫而不告知皇上和太后,她想到的只有进宫去见刘盈。
不能招摇的坐马车,只得撑着雨伞行走在长安的街道上。
一路上邓通都默默无言的紧跟着她,只怕她有任何危险,这里是长安,不比其他地方,更让人屏住呼吸不敢怠慢。
“快让开——快——”随着一阵惊慌的大喊,身后蹄声健健,似乎是一大群牲口往他们这个方向跑来。
窦漪房猛然回头,只见一人驾着牛车被发狂的蛮牛拖着向他们撒蹄奔来,窦漪房躲之不及,被邓通一掌挥开,而邓通则飞身一跃跳上牛车想要阻止这头牛继续踩踏伤人。
等窦漪房回过神来,四下巡视四周,哪里还有邓通的身影?街上人不多不少,留心寻找却还是没有看见他,想必是方才与他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