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清静了一会儿,林峰心里正松了一口气,忽然耳边又听得一声极轻微的咔嚓声,仔细看去,身侧的女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自顾自打开了车门,整个身子晃晃悠悠的——像是要随时准备跳下去的样子!他吓得心肝巨颤,心跳都停了,猛然一踩刹车把车停靠在路边,顺便身手敏捷的把某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拉回身侧的位置坐好,下一刻又特别不放心的反锁了车门,无视某女人哀怨的眼神,暴吼出声:“白晨,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白晨其实也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哪敢真的跳下去,这下子被他冷冷的目光一扫,眼泪先掉下来了,觉得委屈,“林峰,我在你心里到底算老几?”
这女人心海底针,林峰一个头两个大,关键时刻她竟然给他耍小性子,偏偏他心里就软成一块,手忙脚乱就去哄她,“哭什么啊,你不担心沈尧了?”
一说这个她哭得就更加厉害了,泄愤似的打他,“怎么不担心啊,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只是让他下去,又不是要他去死,你干嘛一直不肯,你让他自己开车去不行吗?”
女人哭哭啼啼,身后坐着的人倒是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想来他这个时候也没心情去想别的事情,林峰叹了口气,伸手抚上哭得跟个花猫似的人的脸:“别哭了,我不是不让他下去,是他根本就……不能开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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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整个身子连着指尖都泛着彻骨的冷,寒冬腊月都不及此刻他心里的冰冻,不远处警车的鸣笛声不断轰鸣,各个方向的对讲机不停的重复着的声音都是这里没有找到人,这里也没有找到人,明明一直是在耳边响着的,却空茫辽远的似乎跟他不在同一个时空。
他们是除了警察之外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其实哪有什么现场,山林安静得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警察沿着小径上去,在半山腰的地方找到了捡到了一把染血的匕首,现场DNA鉴定确认血迹是沈尧的。
诊断结果下来的那一刻,他心里紧绷着的一根弦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断了。
这也许是他这辈子度过的最难熬的一个时刻,他头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前几十年学的理智和教养都通通甩到太平洋里去,在路上的时候,他一直不断催眠自己,那一定是个虚假的信息,那个人不会有事。
那个人他了解,伤心一段时间后就会好了,也许会恨他,也许不会,但那有什么关系,等到时间一长,她自然而然就把他给忘了,忘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然后她还会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她将来会嫁人,会生子,会有一个男子对她好,好好的爱她,她会幸福下去。
即便没有他,也会幸福下去。
可是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他也许是还在做梦,他最近总是很少梦见她,越想念越不能见面,最后一次梦见她还是好久之前的事了,那是她还在在他身边的时候,她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无尾熊,每天他早晨醒来的时候她的四肢都牢牢的缠在他身上,令他哭笑不得,他以前总担心吵醒她,总会僵着身子等到她自然醒,可是现在他醒来,就只能拥抱满室的冷空气。
如果不是今日的事情,他会忍不住来找她吗?会吧,他问过自己的,其实心里早就后悔了吧,是早就后悔了的。
可是终究到底,是他把她赶走了,他忍不住冷笑,所以现在他找不到她,都是他罪有应得、活该是不是?
那么多警察,还是不能找到他的那个人。是不是活该。
“我去问过了,因为白晨报警报得及时,罪犯都还没来及逃跑,刚刚在山脚下被逮捕,听说是受人指使,是私人恩怨。”林峰刚从警察那边调查完情况,走到蕲峄的身边,说道。
“私人恩怨?”。
“是啊,女人家争风吃醋,就那个,”林峰反手一指蕲峄看着的方向,那一队与警察明显不同的找人的人马中,只有一个高大的男子静默的看着手下的一切,并未跟着去找人,“那个最高的那个人,是和沈尧一起不见了的室友的男朋友,名字叫陈南,似乎背景有些复杂,黑白两道通吃,前女友也是有背景,狠角色,曾经放话出来说不会放过他现任的女朋友,本来这次陈南找了人跟着沈尧她们的,但跟踪的人只是去上了个厕所,就把两人跟丢了,没想到不久就出了这档子事。”
“为什么血迹是沈尧的?”蕲峄淡淡接话,面上并没有任何别的表情,像是已经平静下来,半山腰上不远处除了警察之外是还有另一对人马,按理说警察办案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来,那些人却像是来去自如,跟着警察展开两个不同的方向搜人,与林峰所说的事实并不相悖。
“那人说本来是想刺沈尧的室友的,他拿到的画像是她的室友,可是没想到沈尧会突然扑上来帮她挡了一刀,然后两个人就一起掉下山去了。”
“伤到哪儿了?”他低声道。
“那个人说天太黑也没看清楚,只知道是刺中了,好像是手臂,又好像是背。”虽然不忍心,林峰还是把打听来的消息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蕲峄蹙了下眉,没再说话,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像是确定了
什么,径自就往山腰树荫浓密的地方走去,“你就在这儿陪着白晨吧,我下去找找她。”
“蕲峄!”几乎是反射性的想要阻挠好友,林峰一张脸都变了。
蕲峄却不以为意,回头笑笑,一路上一直看不出情绪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微弱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仿佛喜悦,仿佛释然,又仿佛是经过了无数的曲折而坎坷的路途,终于看到终点的风景,又淡得仿佛是氤氲的雾气,风一吹也许就散了,声音低得像是自喃:“我去找她,我知道,虽然她嘴硬说恨我,甚至还想杀了我,但她下不了手,我知道,她肯定是在等着我的。”
有些话不必说明,他也是刚刚才想通的,人们为什么都喜欢旅游,有时候是为了逃离,有时候是为了迎接,有时候只是想看看风景,有时候是想要和爱的人在一起,还有的时候只是为了在路上。
他们是一群那么渺小的个体,在一条不知道未来的路上蹒跚走着,任何一阵微风都有可能改变他们的方向。既然这样,他就不该再这么继续错下去了,他会去跟她认错,告诉她所有真相,他会努力争取活下去,所以,沈尧,你乖乖的等着我,好不好?
离去的背影出乎意料的单薄和苍白,隐秘的树荫间不知道有多少光亮闪动,找人的警察四处走来走去,对讲机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林峰眼看着好友头也不回的走进了什么也看不清的山林里,高大的树木几乎要完全遮蔽他的身影,手电筒的光线也在这浓黑的夜色犹如天山一角,很快便消失不见了,他阻挠的话却硬生生哽在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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蕲峄并不是完全毫无目的去找的,在山上面的时候,他仔细观察过周边的场景,从拾到匕首的地点看过来,方向是没有错的,但是底下的人找了这么半天,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们两个并没有掉到山底下,说不定山腰上有什么平台之类的东西,把那两个人拦在那里了。山里这么大,外面再吵,里面也可能是听不见的。
他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过现在这种心里没有着落的感觉,像是无底洞深不见底,他只能怀着这种侥幸心理,才能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至于全盘崩溃。
然而越往山下走,他的心就一分一分渐渐冷却下去,他找了一个多小时,还是一个影子也没有瞧见。
山脚下有很多人在找,也渐渐有人开始往上搜索,他却是再也等不了了,转了一个方向继续往前找,双腿走得麻木,太阳穴突突的开始疼痛,甚至眼前都开始模糊,这段时间,他看不清东西的时间越来越长,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重重叠叠的影子让他颇有些辨不清方向,他心里几乎都要绝望了,恰在这时,不远处终于传过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呼救声。
那声音很小,但绝对不是幻觉,他心里狂跳,循着声音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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