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尧半夜的时候就醒了,是被疼醒的,麻药过了,手上的伤口实在疼得她辗转难眠,一睁眼,就看见白晨坐在自己的床边,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灯光照得她的脸惨白惨白的,蓦地一看还真把她给吓了一跳,以为见到鬼了。
“你个死没良心的,姐姐我要不是担心你,能牺牲我的美容觉时间在这儿守着你吗,还敢做出这个表情来给我看?”见她醒了,白晨自然是心里欢喜,心想那医生果然说的没错,说什么时候能醒就什么时候能醒,一分都不带差的,张牙舞爪就嚷嚷开了。
沈尧无奈的用一只手捂了下耳朵,嘻嘻直笑:“白姐姐,你小声点儿行不,我可是病人呢。”
“去你的病人吧你,又没缺胳膊少腿儿——”平时说话随便惯了,什么玩笑都开,不过现在这个非常时期,话一出口白晨就后悔了,想到之前医生说过的话,她的手以后拿匙子都成问题,跟缺胳膊少腿儿也没多大实质上的差别,白晨这话一顿,脸色也跟着变了,沈尧也不是笨蛋,刹时间就明白了,本来她的意识一直都还挺清醒,在山上替张晓敏挡的那一刀是出于本能,她也做过最坏的打算,再加上她刚醒,虽然没有人来得及跟她说什么,但她自己的身体自己也是有感觉的,这时候反倒笑笑,俏皮的眨了眨眼,反驳道:“现在是病人了吧?”
“……嗯。”白晨应的这一声细如蚊虫,低着头一副不想再搭理她的样子,沈尧哭笑不得,忍着痛又问她:“我的手是不是真的废了?”
“谁说废了?!不是还在呢么!医生说锻炼锻炼还能用!”白晨这会子反应过来了,一激动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涨红着脸就语无伦次的要反驳,却见沈尧靠着床哈哈笑起来,笑得眼角的细纹都微微蜷起来:“你别那么紧张啊,我都没担心,再说,再说了,咳咳,姐姐又不是画家,又不是音乐家,姐姐是靠脸吃饭的嘛!”
“……沈尧。”
“嗯?”
“真没想到你脸皮竟然比我还要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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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开完了,两人都笑了半天,最后沈尧手上的疼痛实在难忍,汗珠一大颗一大颗的往下掉,头发都要湿透了,已经再也掩藏不住,白晨这才慌了手脚,连忙跑出去找医生,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些基本情况,最后称疼痛是术后的正常反应,又宣布要给病人绝对的安静休息环境,打了一针安眠便又走了,白晨在病房里多呆了一会儿,陪她说了一些话,等她睡着了才悄悄推门出来,出来就看见站在病房外靠着墙壁的蕲峄。
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已经置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听见门响也不转头看她,依旧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弹,像是一尊不会说话不会呼吸的雕像。
她竟也第一次莫名为这个男子而感到了心疼。
她对蕲峄的感觉其实很复杂,不管她和沈尧的感情如何好,关于男女之间的情事的时候,她总归是个旁观者,他和沈尧之间的事情她也只是知道个事情的大概,若说之前她对他心中还存有芥蒂,但经过这一晚也差不多完全消除了,他把沈尧从山里抱出来的时候,那面上焦灼而担忧的神情绝对不可能是假装,他是真爱她。
但是沈尧过不了那个坎,任何人原谅都没有意义。
毕竟不是当事人,所遭受的痛苦,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
没什么好说的了,她作为一个旁观者,能做的都做了,白晨也不走上前去跟他说话,然而手臂一紧,已经被男子牢牢握住,低沉沙哑的声音传过来:“她怎么样了?”
他还知道问,原来也不尽然是笨蛋,白晨耐心道:“还好,医生刚打过安眠,睡着了。”见他还不放手,心下了然,又接着说,“我跟她说过你也来了,你也和她在一起这么久,应该知道,她现在不想见你。”
手臂上的那只手缓缓松开,有些不忍心,但又不得不老实说,白晨接着道:“她这个人很固执,一旦认定某件事不撞南墙就不肯回头,这次你是真的伤到她了,让你见不着也是你活该,不是我说你,两个人有什么事一起面对不就好了,干嘛非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现在她自己知道了,这比瞒着她更加可怕,我看你该怎么收场。”
事实上她也被沈尧说的那些话给吓到,安眠药开始发挥作用,她的意识已经有些飘远了,可还是不断的跟她说话,又更像是喃喃自语:“白晨,你不知道,他骗得我有多惨,什么善意的谎言,那都是他们自圆其说的话,到底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啊,我是不是也想要被欺骗?
“他也许从来不害怕伤害我,你说,我这次要不是出事,他是不是就这样打算骗我一辈子了?”
她说,我这次要不是出事,他是不是就这样打算骗我一辈子了?那一刻她心中一寒,竟不敢往深层次去想。人其实都是感性动物,平常会理性,是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在限制着我们,一旦遇到理智无法解决的难题,情感就会不顾一切的跑出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谁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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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后门那儿有一座很大的花园,是平常供住院的病人休闲的地方,此刻夜深,一个人也没有,中央的
花坛边却坐了一个男子,男子手里拿了个手机,屏幕的光透射在脸上,正是蕲峄,然而神色略显呆滞。
手机是沈尧的,掉在山下摔坏了,不久之前才被公司的工作人员修理完毕后交到他手上,他一开机,屏保上显示的就是一个正在睡觉的男子,除了眉间的一点皱褶,唇角还扬着并不明显的笑意。
他终于明白那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偷偷.拍的,只是他可以想象,她那时候一定是一副偷腥成功的表情,大眼睛笑成一条缝儿。
想到这里,一直沉静的他终于缓缓把手机抵在自己额头,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