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牡丹记 元部利卷 天香夜染衣 167洞房

作者 : 玄歌小主

上座紫袖玉带的敖显,模了模自己手上墨黑金边的护腕,烫金披风一撩,也早亲自迎下。

两人一同停在殿中央,郎才女貌,玉树琼花,引得一殿的人忍不住出声啧啧称赞。

对着黄妍,敖显柔情满满,却笑收容敛,“准备好了么?”

黄妍点头,眸光坚定,神情绝决,“准备好了。媲”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洛阳。”

丫※

洛阳,相府。

红妆十里,锣鼓喧天。

今日是云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堂堂一国宰辅魏仁溥嫁女。自是别有一番排场,气派不同寻常。

莹莹冬雪,皑皑娉婷。前来登门送礼,遥相道贺的宾客情绪高涨,寒暄间的热络之情早把冬时的凛凛肃厉几乎也给融化了殆尽。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情场官场,场场得意。人生似这般风光无限好的金科状元刘病休,正是今日一身蟒袍玉带,顶戴花翎的新郎倌儿。

昔日魏相的门生,今日婚礼的主角。此刻,于喧嚣的爆竹声里满脸堆笑地揖手恭迎着前来道喜的每一位宾客同僚。

这原本出身贫寒的青年,在魏相短短数月的教下早一月兑当初的青涩,识人广交,能言会道,再毋须魏相从旁指点,应对酬答已是游刃有余。

今日大喜,生面独具,高朋莅临,千里逢迎。

“刘签帅大喜,恭喜恭喜啊。”

“葛尚书,”拱手一揖,“同喜同喜。天寒地冻的还劳驾尚书大人亲临,实在是感激不尽。”

那衣装华贵,仪态整端,但胡子花白的尚书大人,伸手一拍病休肩头道,“诶,签帅客气了,魏相嫁女,我这尚书岂有不来讨杯喜酒喝喝的道理啊。”

说者无心,但在病休的耳里却听出了言外之意来,这弦外之音乃是说人是看在魏相家的颜面上才来喝的喜酒,而非缘他小小一个签帅了罢。

人前,刘病休常有这般被人相轻之感,今日大喜再如此一深究,心里可是大感不快了,但轻易发作不得,便只好垂眸赔笑,“尚书大人快里面请吧。”

葛尚书笑而颔首,模模花白的胡须,向着兽头衔环的大门而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

人前的显耀带来的除了旁人艳羡的目光,还有背后少不了的嫉妒和鄙夷的嗤弄,病休心里明明很清楚,却又很想装糊涂,这一路走来,多少不易,他都只存放心底。

在他的心底里,最懂他最体谅他最会真诚待他的人,莫非昔日的总角之好徐灿。故而每每心里不痛快了他就想着去找徐灿喝喝酒。虽今日大喜,春风得意,他竟也同样有这样的冲动。

可环眼四顾,在这热闹氛围里却并未有能够寻见徐灿的人影。

他去哪里了?今日大喜他竟也不来给他道声贺,喝上一杯喜酒么?

病休心里疑窦丛生,忽然间无心再继续这迎宾接客的烦闷活计,可碍着相府管家魏忠也在一旁,他又擅自离开不得,只好招过身旁一名勉强能够委以月复心的小吏悄声问道:“徐灿徐大人呢?”

小吏摇头不知,只请道,“签帅,可要我去帮您把徐大人找了来么?”

病休摆手,闷闷不乐,“罢了,该来的时候他或许自然就会来的。”

话音落时,管家魏忠言是吉时将至,便催他快些进去准备拜堂。

病休颔首,默默无言,只跟着魏忠进去做那一些早为自己安排好了的所有该做的事情。

大红的喜堂高朋满座,摆在正中的金黄喜字璀璨炫目,满面春风的魏相一身华贵衣裳,端于上座,笑眯眯地候着两位新人。

“新人到。”随着司仪一声高唱。周遭的宾客亲朋跟着就纷纷接口来道,“新娘子来了,快看快看。”

“哇,新娘子好漂亮啊”

“你也不说说魏相的千金那可是我们云楚出了名的大美人呢。”

“就是就是,还是新皇御赐的亲事啊,当真的风光无限,羡煞了人啊!”

“……”

于一众人的啧啧赞叹声中,一身御赐的凤冠霞帔的新娘子魏牡丹在喜娘的搀扶下迈着莲步,慢慢走上华堂来。

喜娘欢欢喜喜地将那攒花红绸的另一头交到病休手上,说了几句吉祥话就退到一边去了。

病休望着大红盖头下属于自己的新娘,面上无甚表情,便觉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

他还记得他们之间的开始,就从相府门口的初遇,到魏堂堂前的赏玉;他还记得他今日的新娘曾摇着魏相的臂膀撒娇,“爹爹这赏女儿是一定要讨的,不过到底要什么女儿还没想出来呢。不过,既然爹爹说了有赏,那必然金玉不移,等日后女儿想到了再跟爹爹讨赏也不迟是吧……”

原来,于她而言,自己只是她想要的一样物件,是她想要便就能轻易要得去的赏赐罢了。

她是欢喜自己的,可她却并不懂得自己想要的倒究是什么样的。

病休凄然一笑,垂眸转身,在司仪“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高唱声中,默默开始接受自己的另一段人生。

他曾经以为自己注定一生贫寒,也只注定会娶一个跟他一样门当户对的村姑白头到老,无情无爱地终其一生。却不想,造化弄人,自己一朝鱼跃龙门,攀上了魏相这根高枝,娶了他的掌上明珠。

到此,人生际遇是不同了,可似乎情爱之路到底还是难遂心意。时至今日,扪心自问,始终有那么一点不甘不愿。奈何,吐露不得,拒绝不得,否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可以瞬间做得魏相的东床快婿,也不难马上成为魏相的眼中钉、肉中刺,命途转盘,全在他一念之间……

陪客宴饮,殷勤几巡,他左等右等,前顾后盼,始终不曾等到徐灿的到来。他多想抽身去找徐灿,问问他到底有什么事情会比觅空前来陪他喝杯酒还重要的。可今日大婚不同寻常,撇身离去如何能够?

病休阴郁悄然,压抑许久不得释怀自己,终于想趁着今日大喜好好痛饮一番,便是醉酒,也有由头不是?

可魏相连个醉酒的机会都不肯给他就早早命魏忠将他送去了新房,病休临去之前还回头张望,他原是期待着徐灿能够在这最后一刻赶到他眼前来的,不成想,徐灿未有等到,倒是等来了禁军统领陈楚。

却看陈楚一身戎甲,铩羽奕然,面容肃厉浑不似前来道喜的。

魏仁溥也是面色凝重,携着陈楚语声低切,大着步子一道往书房而去。

病休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可却无人肯来告诉他一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明白自己今夜唯一该做的就是好好完成他的洞房花烛。

“姑爷,姑爷慢着点。”

他酒虽喝得不多,步态却有些不稳,须得倚着魏忠方能走进新房中去。

魏忠带上门离去之前,笑眯眯地看了眼坐等在新床上的魏牡丹,“小姐、姑爷今日大喜,魏忠祝小姐、姑爷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蒙着盖头的魏牡丹,瞧不得什么神色,但见搁于身前的一双纤手明显轻轻颤了一颤,早是羞涩难当。

病休立在原地,寸步未移,望着眼前为他披上大红嫁衣的魏牡丹,忽然有些恍惚,一个立脚不住,险些往边上倾倒了去,只得仓促撑住摆满喜果糕点的桌案,凭力支身。

魏牡丹听得声响,赶忙褰起盖头,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在烛光的映衬下清亮无匹,出声说话的那一刻活月兑月兑地像极了某人。

“幼舆?”

病休掀眸看她,却恍恍惚惚地看见了暮春那场雨后,在西湖书院里见到的那个一身雪亮华服曳地的明媚女子,正捧着拜帖一步步地走进自己身边来……

“幼舆,你今天一定喝了不少的酒吧,看你脸红成这样的。来,我扶你过去坐着。”

面对环上他臂膀的魏牡丹,病休忽感眸中一热,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却忽而那么忧伤,那么委屈地望着她,“你可知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么?”

魏牡丹为他圈揽的动作羞红了脸儿,贴在一身红袍黑靴,熏香怡人的病休怀里,低着头笑得媚人,“幼舆……”

她话口未完,病休勾起她的下颏,一滴泪水骤然滚落,“老天可怜我,终于让我等到了你。

我要你,第一次见你,我就很确定,这辈子,我想要的人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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