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牡丹记 元部利卷 天香夜染衣 185毁灭

作者 : 玄歌小主

敖显将自己往黄妍颈窝里埋,嗅着她发间的香味儿,一点一点慢慢把她抱得更紧,直至最后令黄妍因动弹不得而不得已放弃了挣月兑他的计较。

蓦觉耳后根一热,温软的唇妥贴地熨了上去,敖显揉着黄妍铺散在后背的一头墨发,忽而哀怨非常地出声道,“你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说你不爱我;你也可以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不肯接受我;可你怎么能够不问问我的感受,就要把另一个女人强往我怀里推?她想亲近我而不得,所以你就亲自替她出面来了?你可真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自己还没进门就想着要为夫婿物色娇妾了。

你是以为我在你面前对你百般依从,便就是什么都好说话的么?你可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你现在所做的,就跟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差不了多少,只是你比别人还要更可恶,你在抛弃我之前还想着先找个女人来打发我。你怎么这么坏?”

敖显似乎气苦,薄唇下移,含着黄妍的耳垂,轻轻咬了下去,含糊着埋怨,“你别气我……媲”

隐在外头的云红再度探身往里看去,收在眼中的,莫不是敖显此时对黄妍何等的举止温柔,动作暧昧。可更令她发恨切齿的是,黄妍被敖显抱进怀里时,分明不推不拒,摆明了便是自己愿意投怀送抱的了。

云红当场僵住,不想,黄妍到底还是将她的话给遥遥抛在了脑后,又在勾.引敖显了…丫…

云红恼极,心中的恨意蓬勃而生,荒蔓野草似的疯长开来,顷刻间窒满胸月复,再难以自持。

握拳,指甲陷入皮肉,掐得掌心沁出血丝来,纵然恨切,可她却不能够立马冲进去再摔黄妍一记耳光,敖显被黄妍抢走了,那么此时此刻,敖显就必然会百般护着黄妍的。

思及于此,云红冷然了,方才还濯濯期待的眸光里,如今只剩颓败之色,提步再依着原路回返,茫然不知下一步该做如何打算。只觉得自己真真可笑,竟信赖了自己所谓的姐妹。

洛邑不容她了,她该要去往哪里呢?她再想不出来了,她一旦先前认定过了的,那便就是极好的了,如今再拿别的相比较,还只是想想,在心里便已是如何也比将不过。所以,她恨极。

无毒不丈夫;最毒妇人心。从一颗自小就深谙宫闱里诸般恶毒之道的心中生出来的恨最是可怖的,而因那恨意而萌生的报复将更加叫人难以承受……

云红离去后,敖显方将黄妍放了开来,他想云红这次定会因为自己亲眼所见而对他彻底死心了的。只是,恐怕也还要带累黄妍再受些罪了。

敖显蹭了一脸香粉,眸光淡淡一瞥黄妍脸上的指痕,低头握住她的肩,将那怔怔失意的人儿唤了回神,“你回去告诉你的安乐公主,敖显娶妻要的是真心所爱,倚的是执念所在,除此之外,再没有旁的可以左右。对于她安乐公主,敖显可以收留她一时,却不能够解救她一世,让她趁早断了那心思,另为自己打算吧。”

敖显话毕,径自提步走出琼华阁去。

剩得黄妍独自杵在原地,继续呆愣着失神。想她既没有办法回去给云红一个满意的交代,帮不了云红,又还将敖显给招恼了,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很不够聪明的。

她原想为谁都求个两全的,哪怕是委屈了自己。可如今看来,再不能够了,便是罔顾了自己,却到底还是将两边都给开罪了。

曲径通幽。夜色下,青砖铺就的小径一路蜿蜒而去。

月华隐在云后,胧色郁郁,竟叫人的心绪也莫名因之而觉得有些窒闷。

东园寝卧前,负责在此值夜的夜歌见了步下虚浮的黄妍回转,悄悄地将自己藏入了黑暗之中。

黄妍用力吸了口气,平了平心绪,见了里面尚还高亮的烛火,隔着门唤了声,“云红?”

她想等回来后再找云红另作打算的,却也好怕依云红那副性子不会给她任何开口解释的机会,所以鬼使神差的尚在门口就忍不住唤了云红一句。

等了一等,出乎意料地不见内里有何动静,黄妍惑然,推门直入,环眼一巡,四际空空。随手带上门,往内室走去,仍还是不见云红的人影。

“云红……”甫一张唇,身子蓦地被人大力一拉带转了过去,不待黄妍反应过来,一团白绢迅速地塞进了她的嘴里。

为这一瞬间突发的状况,黄妍震骇不已,懵然地睨眼看去,惊见那正捉住她双手不放的人确是云红不假。

黄妍惊异地睁大了美眸看着她,喉中隐隐有声,却任凭如何努力也高拔不起。

云红拧住黄妍的双手,从后面押着她,在她腕处将绳子一圈一圈地绕上,扯得紧了又紧。把她往一把圈椅里用力一推,就着靠椅再五花大绑起来。

干净利落地做完这么些许,云红一脚踩上椅面来,从靴子里模出了一把短匕,白刃出鞘,映着烛火明灭,更见寒光刺眼。

黄妍悚然一惊,不知道云红究竟要对自己做什么。可奈何说不出话来,便只能瞪大眼睛对着她拼命摇头。

云红哪里还会顾念她许多,将短匕在黄妍眼前晃了一遭,盯着她,无比恶毒道,“现在知道怕了么?可惜啊,晚了。我给过你对我表示忠诚的机会了的,是你自己要选择背叛我的。你不把我当姐妹,你也就别怪我对你不念旧情了。

姚黄妍,我承认你的这张脸确实生得足够魅惑众生,我平日里每每硬着头皮在人前夸赞你的美色,你听得很舒服是吧?我知道你自小便听惯了的话,当然是很受用的,可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可是很不好受呢。

我不只不好受,我还嫉妒你嫉妒得要死,每每说完了那些奉承话,我自己都想作呕了。我真恨老天爷为什么那么不公平,为什么他要如此眷顾你?不仅让你有了一身令你爹爹尚且都自豪无比的才华,还要赐予你这等倾国的容貌?而我呢,我堂堂郡主,在别人眼里就只是个嚣张跋扈的金枝玉叶,没人喜欢我,没人夸赞我。在你的光环下,我永远只能是低人一等的,永远出不得风头。

我便只告诉自己,将你当个日后可为我一用的工具来笼络罢了,勉强自己与你亲和,说道姐妹相称。可你这个好姐妹,却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筹码,要拿着我的筹码去嫁一个我自己中意的男人的时候,偏偏是你跑了来横插一脚,横刀夺爱……

你不是已经有吴雨声了么?你不是只爱有才华的穷酸书生的么?怎么我才说开口要的东西,你就改变主意跑来跟我抢了?你是否真仗着自己生得一张狐媚脸,便什么样的男人都能了收服是吧?要不是你,敖显怎会忽然不理我,我初来之时,他还专程来看过我,都是你勾.引了他,让他的眼里心里如今只有了你。姚黄妍,我告诉你,你别得意了,我楚云红不是好招惹的,我得不到的东西,任何人都休想得到,你就更没有那个资格了……因为你不配!”

冰冷咯人的刀面一下一下拍打在脸上,黄妍惊惧不已,骇得眼泪簌簌而落,只委屈地凝望着云红,不敢胡乱动作。

“妍儿,我的好姐妹,今夜,就让我在你这洛阳第一美人脸上划上几刀看看,看看你这张狐媚脸,添了几道丑陋的刀疤,还能不能够继续美下去。我要看看,若是除去了你,这洛阳第一美人的名头又会落给谁来担上。”

云红愈发见得眸中兴味浓烈,再凑近了黄妍逼视,“等你丢了这第一美人的名头,落魄下去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还凭什么能迷得住哪一个男人。

哼,到时候,以敖显堂堂一介城主之尊,还会娶你一个丑八怪做城主夫人么?你便是愿意委屈自己只给他当个情妇,他只怕也是避之惟恐不及了。所以,从今晚开始你就什么都不用再痴心妄想了。你什么都没的想了。便是我那皇帝四哥,也再不会对你心心念念地难以忘怀了。

待我毁了你,我立马就离开这里,我虽没有能力让敖显点头娶我,可我却能够说服我皇帝四哥让他将我嫁与敖显。我就说我洛邑此行,月复中早已怀上了敖显的孩子,让我皇帝四哥马上招降敖显,再将我嫁给他,到时候,我想要的还是我的。而你,姚黄妍,你至此就彻底毁灭吧。让我见证你的毁灭罢。”

低如鬼魅一般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笼罩而下,黄妍的瞳孔里瞬时映出骇人的影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云红手起刀落,轻快利落,反应过来而赶忙偏头欲躲时,脸上一道剧痛锥心而起,鼻翼上便沾满了刺眼的猩红,渐趋浓烈的血腥立时在屋内蔓延了开来……

月渐西斜。

青砖小径上,细妹托着药碗款步往黄妍所在的寝卧而去。

一条白影倏地自一高处纵身而下,轻轻一闪就堪堪挡住了去路。

细妹微微一怔,认出人后,旋即笑脸相迎,“是云二哥啊。”

云仲似有话说,可眼光一触及她手中的托盘便凑近了前,指着盘中的一罐一碗问,“谁病了要喝药?”

细妹便道,“是黄妍小姐说身子有些不适,姑姑本交代我明日再煎了药来给她调养调养身子的,可主公却着我务必今夜就给送一趟过来,我煎药煎了好些时候,也不知道她现在可睡下了没有。”

云仲虽是摇了头,却明显也不很肯定,“屋里的烛火还亮着呢,想来是不曾睡下的。自那安乐公主来了后,她倒也夜夜都歇得晚。”

细妹莞尔。又听云仲兀自说道,“既然你都给黄妍小姐送药来了,看来我猜的也是没有错了。”

细妹惑然,“云二哥说什么?”

云仲示意她提步前行,一面与她继续说道,“主公吩咐我今夜来守在屋外,若是听见里头有响动就叩门出声。听主公的口气,似乎是说那安乐公主颇会欺负黄妍小姐。

黄妍小姐进屋后,我留心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响动。可就在你没来之前,那安乐公主忽然独自带着行囊转出了门去,行止很是鬼祟,我远远瞧见了,心里头疑惑。为了一看究竟,所以就没有惊动她,大哥正悄悄地尾随着去了。

我守在这外头,却十分奇怪那屋内明明亮着烛火,可黄妍小姐却不曾追出来看看。我正疑心着呢,可也不方便进去看视,叩了门也不见里头有反应,便跟夜歌在外头胡乱猜想起来。这会儿见你送了药过来,却果然是黄妍小姐身子不适,怕是正卧床起不得身。”说话间,二人便走到了门口。

细妹兀自喃喃,“卧床起不得身?”

夜歌从暗处迎出,“细妹,你还是快些进去把药给黄妍小姐送去吧。方才我见她回转时似乎就有些不适了。”

细妹点头。夜歌伸手便为她将门轻轻推了开。

云仲忙侧身隐进暗处,走离了几步。忽而怀中一暖,迎头便撞见了个人影。

惶惑间,朱雀的声音当即响了起来,“唉哟,小心别把我弄洒了。”

云仲忙跳了开去,低头擦拭身上沾惹着的黏黏糊糊的汁液,嗔怪道,“你这麻雀,怎么总也这样毛手毛脚,不会做事的?”

朱雀咂舌,“我哪里毛手毛脚,不会做事了?分明是你自己要往我身上撞的,又怎的还好意思怪起我来了。”

云仲拎着外袍的衣襟,嗅了又嗅,眉头大皱,“你那盏里装的是什么玩意,怎么黏糊糊的?”

朱雀道,“甜汤啊,上回主公说慧姑的药太苦,怕黄妍小姐喝不下,就交代着让以后喝药给送点蜜水蜜饯之类的过来……”

朱雀话口未完,云仲身形一动早不见了人影。

而屋内,细妹的惊呼之声还犹在耳边回荡……

朱雀心神一晃,赶忙奔进屋去看视,惊见一把座椅前丢了一团凌乱的麻绳,猩红的血滴七零八落的坠洒在地,朱雀当即骇得怔住。

陡听云仲低低吼了一句,“夜歌,快去把慧姑找来,快去。”

“我这就去。”夜歌声落之时,人早跑了没影。

朱雀悚然再转眼看去,只见云仲抱起椅上的黄妍转进了帷幔低垂的内室,绕过屏风,将黄妍平放在了床榻上。

细妹吓得浑身发抖,帮着云仲往黄妍身上裹被子。

云仲面色凝重,心中愤骇,却努力镇定,匆忙转出身来,再撞上朱雀时,便一把将她往里推去,“你还楞什么神啊,好好守着,我去找主公。”

朱雀定了定心神,看着云仲肩头被黄妍的血染红了大片,一颗心当下箍了紧,忙道,“你快去。”话罢,赶忙跑进内室去看视黄妍。

琼华阁里,灯火通明,正中央新摆了副皇舆江山图。

围在一旁的几人里——墨问敲着扇子凝神思索。剑邪,修罗垂首静默。玄彬,青夔双双敛眸不语。穆勒则斜歪着肩颈,打量着阁中的众人。

敖显端居上座,往下瞥了一眼,端起玉色茶盏呷了口浓茶。

但听底下的游信出声道,“以云楚现在的实力,想动我洛邑着实不易。然,武帝果敢,更比当初的灵帝狠决,他既将局势看得清明非常,谋划长远也自然精密。

此番云楚出兵南下,东去许昌征讨安王耿占云,看似只是他云楚夷凶翦乱,安靖内域,师出有名,与旁无关,可待得他平定下了所谓的内乱,下一步就是不动声色地将我轩辕一朝的遗臣勇士慢慢掘出,推至幕前,一个一个地斩杀殆尽。至此,断了我们洛邑的左膀右臂,他日举事我等就是独立难支,再不能够左右逢源。

推而想之,目下,这与我等毫不相干的举措,却实则是削剥我等实力而排布下的一招暗棋的开始,最后的目的就是要将我等连根拔起,云楚也就再无后患了。”

剑邪听了便问,“那游叔的意思是说,我等对那耿占云非但不能坐视不理,必要时候还需要出手相援了?”

墨问摇扇出声,“非也非也,游叔只是提醒我等,在云楚对那安王耿占云平乱一举上,切不可短视。

任何时候,鼠目寸光定然是万万要不得的。可至于耿占云嘛,我等其实也未必就要出手相援。一个贪婪成性,月复黑寡义的小人,我看,委实不值得我等白费了那许多气力。”

“如何就不值了?”穆勒直起身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这连女人都知的道理,你怎的昏聩了起来?”

墨问不解,“这好好的,怎么又与女人有关了?”

穆勒说得直白,“当然有关,我可听说了,但凡出嫁的女子都头疼那婆媳关系最是难以处置,一般来说,婆媳都是敌人,见了面分外眼红,可媳妇的媳妇,必然与那婆婆关系甚笃。”

剑邪一个没忍住,嗤地失声笑了出来。

墨问当场半僵,一晌才呐呐道,“这个……我没有媳妇,就是哪日有了,也绝没机会听她说道婆媳关系了。”

敖显郁闷,淡淡看了他二人一眼,“言归正传。”

穆勒将头一点,当即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我最关心的可不是那耿占云,我们暂先撇开耿占云不谈,且说我等轩辕旧属至今尚未齐全,再这样被动的等下去,只怕待得云楚将他们一一翦除了些许,我们还云里雾里,不知所以。他日轮到我洛邑头上,一朝生变,势必措手不及。事有轻重缓急,万望主公明鉴,早作打算。”

修罗掀眸,为那一句轻重缓急而抽了抽唇角,“这一点主公自有计较,并且已然颇有进展,时机一到,自然会告知你们该当如何去做,暂且毋须心急。省得弄巧成拙,反给云楚指点了迷津。

现下,最打紧的事情,恐应还在青夔身上。”

顷刻间,众人一同将目光往正埋着首的青夔投注了去。

玄彬道,“青夔,把你告诉主公的,再与大家说一说吧。”

青夔慵懒抬眼,“我不爱把同样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主公明白就好。”

他最烦厌人家不信他了,但凡谁对他没有信心,他便觉得可恼,即便眼下这桩委实飘渺得有些虚无,“你们放心,若我青夔有生之年不能寻回轩辕遗孤,完不成我领受的使命,那就让老天爷罚我身首异处,不得善终。”

敖显一眼扫去,已是不悦,“好好的说那些做什么。”

茶盖一扣,肃然道,“行百里者半九十,一切还都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管今后多难多险,只要大家万众一心,必没有闯不过去的难关。

群龙不可无首,万事俱备的时候,若只欠了东风,也到底还是功亏一篑。寻访遗孤一事,我自还有安排。

谋事在人,成事亦在人,目下大家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已是极好了。”

阁中一时缄默。

“主公!”

云仲的声音恰在此时兀然高亢,一个提身就莽莽撞撞地跳了进来,“主公,大事不好了……”

不是让他去照看黄妍的么?这会儿却竟这般冒失地跑了来。

触及云仲衣肩血红,敖显心头震动,“什么不好了?”

云仲拧眉道,“主公,这回穆姐姐没有说错,果然是引狼入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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