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牡丹记 元部利卷 天香夜染衣 188命相

作者 : 玄歌小主

玄彬进前,显有薄怒,一巴掌盖在一摞书册上,恨声道,“青夔,你当真是过分了。”

青夔仰面,好生困顿,“过分?你可说说,我到底是如何过分了?”

自己的所言所行到底哪里有所过了,自己却还竟不觉得的么?

玄彬气苦,“你明知道主公好生喜欢那黄妍小姐,你明知道他已经就在心里认定了那姚黄妍就是日后的主母,你怎么还能够故意这样坑害他的?你明知道他重情,这样摆他一道,你让他情何以堪呐?媲”

“我坑害他?”

青夔书册一丢,顶着发上沾带着的一张纸片,腾地立起身来道,“你倒说说我是如何坑害他了?你也看见了,我们是你情我愿的。他要是当真舍不得姚黄妍,那他大可以不用答应我的条件。既然答应了,那就得心甘情愿,丝毫有不得怨言,难道先主公在世之时不是这样教导他的么?丫”

玄彬苦笑,“他如果不答应,你就不肯给黄妍小姐治伤,黄妍小姐被毁了容貌,必定日日黯然神伤,食不知味,寝不安席,那主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还能开心得起来的么?他舍不得对黄妍放手,却更舍不得看黄妍伤心难过。这些,你难道都不明白的么?你可当真是个化外之人,好生心硬血冷。”

“我心硬血冷?”

青夔跺脚,伸手拂去发上纸片,矮身重重坐回原位,好是无辜道,“我若当真心硬血冷,早便不管他的事了,我还吃饱了撑的给那黄妍小姐看什么命相。弄得我如今里外不是人!”

玄彬听他再番提起黄妍的命相来,豁然而问,“你所以逼着主公离开黄妍小姐,可是因为她的命相不好么?她到底是如何命相不好了,引得你不惜在主公面前胡言乱语说自己对她一见倾心,你这样苦心阻挠,到底是因为什么?”

青夔不搭话,面上的神容还竟依稀有些委屈,但偏过头去,硬生生地不睬玄彬的询话。

玄彬一急,踏进了前追问,“黄妍小姐的命相到底如何,你倒是说呀?”

青夔脖颈一僵,硬声道,“天机不可泄露。”

“你……”玄彬气苦,但忖他一贯是这般心性,便也不以为意,仍旧坚持着追问道,“便是连我都不能说么?

青夔,你便实话告诉了我吧,我答应你,只要你不点头,我决不与主公多说半个字。

你告诉了我,我也才能始终坚定地相信你支持你啊。”

闻言,青夔神色渐缓,显已被玄彬给说动了几分。

玄彬趁热打铁,再声又问,“告诉我,黄妍小姐的命相到底如何?”

“唉……”青夔摇首,沉沉一记幽叹跟着溢出口来,“红颜薄命啊。”

玄彬一震,旋即了然,“少年夫妻老来伴。而黄妍若是红颜薄命,便就注定不能陪主公白头到老,所以,你才这样决绝的要阻止主公娶她?。”

青夔苦笑,“长痛不如短痛,趁着现在才刚刚开始,及早让主公对黄妍断了那份心思,也好免却他日丧妻的切肤之痛。我做这些也全都是为了他,便是他要怪我要怨我,我也无话可说。”

“当真是自作多情,可笑之极!”一记稍锐的女音,伴着一丝哂笑陡然高拔。

青夔立起,同玄彬目光一凝,两人一道寻着声源看去,便见了银发玄衣的穆修罗走了进来。

“人生苦短,来日方长。前缘后果总有变数,若人人叫你看罢命相便都依你所言规避风险,远离穷途,这人生一世可还有多少乐趣?且在琼华阁里,你既也对云仲说过,若命里定下的就是这辈子该要领受的,倘是命当如此,任谁也不能够逃得过去。那么你再想想,你自己今日为主公选择的这一番刻意逃避,岂不是自相矛盾了么?”

面对修罗的质疑,青夔仍旧一派傥荡,“黄妍命数如此,我自无能为力,但主公与她终究不同,我只要及早让主公离开她,一切就都可以不一样了。你别忘了,我曾经也为主公看过命相,主公的命相可是极好的,他不当会有个薄命的夫人。所以,黄妍嫁他只会是他的劫数,不会给他任何幸福,我必须要阻止这一场姻缘。哪怕,你们都来骂我心硬血冷。”

修罗止住脚下悠悠步缓,负手冷笑,“你真以为自己是司命么?只要你看过了就敢断言好与不好?可人生一世,百态千姿,你又如何能够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与不好?”

青夔不语,屏息等着修罗说完。

修罗看罢他一眼,幽幽转过身去,“人生百态,各不一般,谁能从头到尾一路通泰?你说你看主公的命相极好,可为何先主母红颜命薄,早早便魂返道山,散手西归?对主公而言,年幼之时便就失去了母亲,这也算得命相极好么?

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未必就好;书生落魄,红颜薄命也未必见得不好。人生苦短,谁都难免一死,而若能在短暂的年华里各得其所,求仁得仁,求义取义,比起那些寿终正寝,却虚度年华的人,你又如何能说那就一定是不好了?

看来,你不过修为有之,奈何悟性尚浅。还是莫要造孽,再胡乱给他人做什么决定。须知,你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权利主宰任何人的人生。”

一番话,说得青夔哑口无言。

修罗淡淡瞥他一眼,又开口续道,“去了这一个姚黄妍,你也不敢保证就没有下一个姚黄妍了。而若是主公命里注定此生偏就得不到一个能够陪他白头偕老的女子,任是你如何刻意规避,到头来只怕也是徒劳。”

“都道覆水难收,主公既然已经喜欢上那姚黄妍了,纵是一切刚刚开始,只怕要想回头也不是那么容易了。你不曾爱过,岂能够感同身受?长痛也好,短痛也好,终究是痛了,论说起来其实也无多少区别。只是,不是身在其中,并不轻易能懂罢了。”

青夔垂睑,似乎修罗说的这一些自己并不曾考虑得周全。面上不由生出了几分惭愧之色来。

修罗说话间隐是另有一层韵味,而那恍恍惚惚里间杂着的迷离眸色令玄彬一时看不透彻。似乎,今日的修罗有些反常,与之共处这么久以来,玄彬几乎是第一次听她一下子与人说了这样多话。

怔了一怔后,意识到修罗发觉了自己在盯着她看时,玄彬忙转开视线,问与青夔道,“你既是达人知命,那可否考虑帮帮黄妍小姐规避那命途之舛,兴许,所谓的红颜薄命也是可以轻易化解的。”

青夔当即受惊般地斜他一眼,无奈反问道,“你可真当我是司命么?”

“我若当真有那么厉害,还逼主公起什么誓啊。”说到后来,意兴阑珊,“反正现在主公已经答应了我,这辈子是不会娶黄妍为妻了,事已至此,你们也毋须再惋惜什么,只盼着那黄妍小姐下一辈子再跟主公修个正果吧。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啊,算算黄妍小姐那红颜薄命,只怕再下多少辈子都难与主公修成正果了。唉,可惜了,可惜……”

“哼,”修罗当即哼笑了一声,冷冷讥诮道,“有的人便是这辈子都尚且活不清楚,还好意思妄论下辈子。”

青夔知修罗乃是说他无疑,登觉得几分气恼,方欲反唇,“你……”

可忖修罗无非是因为看了敖显伤心不忍而说的气话,想想也倒不解自宽了,“罢了罢了,为了一个姚黄妍,我可是做尽了恶人了。”

青夔所以阻挠敖显娶黄妍为妻的真正原因终究是让敖显知道了。

在这琼华阁里,青夔曾说自己对黄妍早便一见倾心云云,敖显倒是半句也没信过,只是不想再究青夔说的所谓的命理。因为,那所谓的命理是令他敬畏,且毫无能力去改变分毫的事情,他觉得害怕,所以他不想知道。

可真正的答案到底有要浮出水面的一天,他也必须要强迫自己去坦然面对,只是他不知道,这真正的答案一旦知晓了,竟是比预期中的还要令他痛上百倍的。

平生第一次觉得这样无助,如同当初母亲离他而去之时,令他那般的悲恸却又无可奈何。

冬日的清晨,阳光微暖,透过窗棂洒在身上,敖显却觉不出丝毫暖意来,反而觉得是铺天盖地的寒凉,冷得他无处躲藏,只好咬紧牙关,勉力承担。

一旁的云仲踏步而出,眉目间分明沉痛难当,“主公,你别不说话啊,青夔都是胡言乱语的,主公听听就算了,不可全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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