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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说他保证还她一个完完整整的鹤翎,可想了想,又把话给咽了回去,只道,“放心吧,鹤翎没事……”
“……母子平安。”
“……!?”黄妍得了敖显一说再说而肯定鹤翎平安无事时,悬着的心终于往下落了落,可乍闻敖显又似口气淡淡地在后面补上的那么一句“母子平安”的话后,顿时便把她给凛得不轻,“你说什么?母子平安?什么母子平安呀?”
退开些许,一双眸子怔怔地凝望媲。
敖显双手捧住她的脸儿,轻柔地摩挲着,眼中似蕴有无限的不忍,“妍儿,鹤翎她有身孕了。所以,舟车劳顿多有不便。”
“鹤翎有身孕了?”黄妍愕了一愕,好生不可思议,容自己想了许久后,方才又问,“你是说,你是说鹤翎,鹤翎她成亲了?丫”
在黄妍因期待而显得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敖显果决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她没有……”
“……”没有成亲,却竟先有了身孕?黄妍身子颤了颤,小手掩住樱唇,惊诧得话也说不出口来。
敖显伸手握住她的肩,用力扶了扶,“妍儿,鹤翎没有成亲,可是她却有了身孕,所以,所以她万念俱灰。黄季他们找到她的时候,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你在找她,你还需要她,她方才肯与他们同行赴我洛邑来。”
黄妍直觉着一阵晕眩,双腿发软,必须倚靠着敖显方能够支撑住自己不瘫倒下去。
敖显搂她更紧,眼角眉梢俱是心疼,续言道,“鹤翎她曾经沧海,脆弱不易,却还能够听人劝阻,重新开始,妍儿你更要比她坚强才是。你尚有我,可鹤翎她,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你呀。”
黄妍心口一恸,感受着鼻尖发酸时,已是抱着敖显就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敖显轻拍着她的背心,好生安抚,“没事了,哭出来就好了。就算天塌下来了还有我在呢,鹤翎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不伤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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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黄妍知晓了鹤翎离开她之后所生的变故,便也终于了然了那一场旱事曾带给了多少人多少的不幸。
于这样许多的不幸当中,还能叫她唯一觉着庆幸的是,自己还算多蒙了上苍恩典,一直都被呵护得很好,否则,她想这个世间只怕早没有她姚黄妍了。
这一路行来,于那个一直把自己呵护得很好的人,她诚然是已欠下了他不少的恩情,而在无以为报的时候,她想,自己能做的怕只能够是对他以身相许了。
黄妍聊作此想的同时,一面尽心尽力地让自己在敖府事事都做得更好,一面则心怀惴惴地静静等待着鹤翎的归来。
自她知道鹤翎的近况之后,心中就更是迫切地期待着能够早日见到她,她决心让自己成为敖显期待的那般坚强,成为鹤翎心中避风的港湾,好生守护着鹤翎。是以,在等待着鹤翎平安归来之前,除了与敖显有关,此外诸多琐事她皆是不放在心头的。
饶是如此,鹤翎归来之前,还是有那么一段小插曲叫她不得不映像深刻。
那一夜,敖府似是来了什么要紧的客人,可分明又不是敖显之前与她说的什么世叔之流,对此,黄妍也只是听细妹与而后归来的朱雀二人谈论了几句,其他的知晓得并不如何清楚,自然也是不作多问的。
那夜,本是静坐在房中,欲早早熄灯上床歇息的,可是敖显的突然到来却打破了她的规划。
叩响门扉之际,敖显言说要邀她出去共赴晚宴。细妹捧来漆盘,里面是给她量身而裁的新衣。
黄妍推月兑不去,敖显言曰宴上皆是府中食客,并无甚么外人,便坚持要她与他一同前往。
黄妍计较一番,觉着实在推月兑不过了,这才磨磨蹭蹭地换了新衣,预备着前去赴宴。
敖显候在门外等得心焦,待黄妍收拾妥当才慢慢悠悠地出得门来时,他只看着她笑了一笑,二话不说直接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身形一转,便径往席宴的所在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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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敞的龙虎堂里,自云石堆叠处喷涌而出的流瀑如花般盛开在正中央。流瀑之上,虬枝盘错,婀娜不可名状。
巨大的铜盏里簇簇白光,掩映着窗外新月孤高,光晕缱绻,别有一番华美风致。
一朵水花忽而高高跃上铜盏,却是擦着边缘重重坠落,明净通透之中,清清楚楚地映出了甫踏进门的绝美姿影来。
堂上方才还微显喧嚣聒噪的氛围霎时凝固,所有的目光齐齐汇聚在被敖显牵着而来的黄妍身上。
黄妍的脸色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而刷地满面绯红,环眼一瞧堂中俱是陌生男子,心下便不由紧张起来,握住敖显的一只纤手都禁不得轻轻颤抖。
敖显恍有所觉地低头瞧她一眼,轻轻一笑,将擎在自己掌心的小手握得紧了又紧。
敖显牵着黄妍,穿过堂中一众人等汇聚而来目光,径向着高处而去,将黄妍安置在慧娘的身边一同坐着,自己方才在上位落了座。
底下一片拜颂声中,晚宴便拉开了序幕。
佳肴美酒,皆是日所罕见,山珍野味,诚如寻常食佐。助兴所凭,不是笙箫歌舞,消遣娱闹,无非各家本事。
剑术、武艺,一山还比一山高;喷火、幻术,一技更较一技强。直看得黄妍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满月复新奇叫她连眼前的美酒佳肴都统统给忽略了,一时,更是秋心无波亦无愁。
席间,一只蓝睛白虎摇晃着脑袋,脚步轻轻地自黄妍跟前走过,口里衔着一盏酒盅,步往上座,停在敖显跟前。
起初,敖显未曾发现它,它便挪了身子过去,往他腿上轻轻蹭了蹭。
往常这个时候,敖显若是还没低头看它,它便会再使劲地往他腿上蹭。可今次却只是仰着头,满目期待地看着他。
敖显垂目,看了它一眼,隐忍地笑了笑,俄而会意地接过白虎口中衔着的酒盏,往自己杯中斟了满满一杯,而后模模虎头,再将酒盏还了去。
白虎衔回酒盏,一时之间脑袋晃得厉害,俨是得意模样。
这敬罢了酒,抬起虎步,虎虎生威地一面往偏下首的位置走去,一面却又再回过头来,一双铜铃大眼满满光亮地,确实在望着座上的黄妍,那目光细细瞧去,还有些复杂,似是觉得与那座上的黄妍曾经相视一般。
也曾觉有什么蹭着自己的裙角而过,黄妍讶然垂睑,惊见一只白虎衔酒打身前走过,登时骇得不轻。再见了白虎给敖显敬酒的场面,简直又惊又喜,大感神奇。
旁坐着的慧娘淡淡启口道,“它叫白蒙,是只通灵的老虎,玄彬的心头肉。”
黄妍听罢,笑而颔首,同时便想起了那日廊下,自己眼上覆着素锦,静躺椅榻之时,似乎曾经便就邂逅过晨间自林中觅食归来的白蒙。
那时,她曾隔着素锦作过诸多回的猜想,猜想着穆勒、剑邪他们口中所说的白蒙到底是个什么呢?
今日一见,方而恍然,原来所谓的白蒙,竟然就是一只大白虎。
这一发现,叫黄妍莫名激越,一双美眸便牢牢凝住衔酒路过的白蒙,一瞬不瞬地定定看着。
确见那白蒙微一偏头,略一张嘴,那衔着的酒盏便稳稳落在了玄彬的手心里。
座上的玄彬眉眼噙笑,目露欣色,但未言语。
白蒙则不须二话,了然似的静静地退至玄彬座旁,默默矮身伏在地上,一面眯着眼淡看四际的喧嚣热闹。
敖显追寻着黄妍的目光,也含笑着移目再看了白蒙好一会儿,指尖一颤,蓦觉袍角微乱。
藏在桌案底下的靴面似是隐有所动,分明有什么东西正擦着他的靴面而过,那触感若即若离,时有时无。
脑海之中有一念揣测飞速掠过,愈发肯定之后,敖显蹙眉看了黄妍一看,招过一旁随侍的童伯淡淡交待了几句。
童伯把眼看向座上还对着白蒙瞧得仔细的黄妍,再又转向下座兀自饮酒的魅姬,与敖显点了点头便提步朝着魅姬走去。
黄妍观察白蒙许久,正瞅得兴致高高,不虞敖显竟忽然走了过来,也不给她一点反应的时间,一声不响地就将她自座上抱了起来。
黄妍诧然,身子一颤,纤手无处着落地随随搭上敖显肩头,满脸疑惑道,“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