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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显与身边的黄妍相对一视,便一下就没了再启口的心情了,实在是不懂为何仿佛一夜之间玄彬就变得这般失魂落魄的,连他事不关己的人都跟着一起感到郁郁难欢了。
薛斌嘴上道是自己早急着要归家的,他要归的家便就落在图烟境旁,他此番到得洛邑来,本想着有一番大手笔,但似乎慢慢也感受到了羽翼日渐丰满的敖显似乎是对他起了什么疑心,时时处处,都在暗暗的防备着他。
他动作不得,就想把另一件心头大事给先办了,这一件事之所以叫心头大事,因它既是一片私心的心头事,又还攸关着他的雄图大业。
这桩事不是其他,无非将女儿宝娴嫁与敖显,成为敖家的当家主母媲。
可他的这个心思还没来得及摆上桌面说出来,一到洛邑先就听说了敖显要娶黄妍的事,这便就叫他火烧了眉毛。
因着敖显处处对他设下了防备,更是将黄妍看得甚紧,护得周全,他想从黄妍身上打主意又有些不便,遂激了女儿宝娴自己去为自己争取幸福,可宝娴又实在无能,争取不来,他便极为失望丫。
宝娴受了情伤,便时时嚷着要离开敖府,速速回家去。可薛斌在敖家尚还有要事未能完成,又迟迟不肯走,只尽力安抚女儿,叫她再耐心等待,谁想,今日黄妍敬茶,宝娴又当着一众人的面将此事重提了出来,敖显更是留也不留就决然地下了逐客令与他,叫他如何还能在敖家继续呆着以便谋事的呢?
薛斌阴郁不已,回到住所就将宝娴给好训了一通,宝娴自觉被敖显嫌弃了去,如今又还叫爹爹给这样训斥了她,当夜就哭着大闹了一场。
这一哭闹,自难免又引来了游信与慧娘等人前来登门慰问。
薛斌无计,惟恐女儿一个不小心就将一些诸如“都怪爹爹不愿走……”的话给说了出来,第二天天一亮就早早地带着女儿薛宝娴离开了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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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斌一走,于敖显来说便等于是肃清了敖府的部分隐患。
薛斌的野心其实敖显早便看得明白,爹爹敖翊临终之时也曾告诫过他对薛斌此人要多做防备的。是以,即便薛斌离开了敖家,敖显也仍旧暗中派人将他给盯了住。
很久以后,敖显才明白,道是防不胜防,薛斌的野心实在已远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
夜深人寂,敖显对枕无眠。
便只侧躺在床,静静地凝视着月光下枕着他手臂酣睡的黄妍。
薄唇噙笑,心满意足,动作温柔地一个低头,在黄妍颊上隐忍地轻轻吻了一记。
黄妍在梦里悄悄红了脸儿,嘤咛一声,转过身子就背对着他继续睡了去。
敖显当即拉了拉锦被,随着黄妍翻身的动作,将她的身子裹了个严实。无奈地笑了笑,实在想叹,他的新娘怎么就这样害羞的。
复轻抬了手,从身后将黄妍牢牢圈了住,一只闲着的大手就随随地掌在黄妍的腰月复上,如此这般才安稳地阖眸入睡了……
芙蓉帐暖,光影悄移。
黄妍动了动身子,似乎觉着锦被外的清晨薄寒,略有不胜,便轻轻翻转了子,径自向着敖显暖热的怀抱里头钻。
黄妍伸手抱紧敖显的动作让敖显慢慢醒了来,虽然眼尚阖着,却也抬手将往他怀里挪的黄妍紧密地揉进了胸膛,下颏抵在黄妍的小脸上,感受着她纤软的身子和清幽的吐息,便情不自禁地就低头吻上了黄妍女敕白的脸颊。
这一回,不似昨夜那般的清浅一记,而是延着脸颊一路吻到了柔美的项颈,而后再慢慢地滑入了内衣襟里。
黄妍觉着身上微凉的时候,已然被敖显褪去了亵衣压在了身下。
睡眼惺忪地睁开美眸看了敖显一看,又再度安心地将双眸阖上,勾住敖显领子的同时,一手扶在他臂上。
一度春风,继续昨夜的覆云翻雨。
黄妍娇喘微微地攀紧敖显,想让自己更加密切地贴近他的怀抱。
敖显埋首在黄妍的项颈间细密亲吻,一双大手自上而下在她光果的肌肤上寸寸游移,滑入被中后又再将她的身子自床上微微托起,亲密无间,毫无保留地深入其中,鱼水交融,痴痴欢缠。
情到浓处,忘乎所以。
便连墨问在外叩阁敖显都极为难得地没有听见。
墨问在外叩了门却不见里面有反应,想敖显新婚燕尔,定然是还在贪恋香衾,可他事有紧急,耐不住心头激越,也不肯就此离去,便只好就这么等在妍华居外来来回回地走动着。
童伯斜倚廊柱,幽幽地将墨问给看了住。
夜歌将手里提着的剑抱在怀里,垂眼站在童伯身侧,只偶尔掀眸看那墨问一看。
而墨问则将他二人狠狠地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捶着掌心跺着脚,直嚷嚷道,“都看着我做什么呀,还不赶紧给我进去请主公啊,我可是有急事的啊,我有天大的急事啊。”
坐在扶栏上的云仲听了便道了声,“天大的事也要先等主公睡醒了再说吧,如今主公可不是一个人了,你这一嚷,一床醒两个,扰人清梦啊,要是让慧娘知道了,你不是找骂呢么?”
黄季听了当时就笑了。
“……”
弄得墨问一时无话了,可之后却拿着云仲来好说了一通……
妍华居内,敖显索欢欲罢,抱着已然疲累了又睡去的黄妍,正打算也阖眼再睡一睡的,却终于依稀听见外头似有说话之声。
清醒了好一会儿,会过意来后,小心翼翼地将手臂自黄妍肩背慢慢抽离,待得确信她再度睡得安稳了,方才掖好锦被把她裹了严实,忖了忖,又在她颊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亲,这才起身披衣,收拾停当后方掩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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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轩殿里,敖显落座主位之时分明愕了一愕,面上的神色才渐渐由惊转喜来。
殿中央昂藏挺立的男子,眉眼清俊,秀目朗徵,生得颇有几分敖显的神气,但一身玄青衣裳又似与今日同在殿上的青夔如出一辙。
这个人,名唤青舟,与青夔不是手足却胜似手足,二人同在先主公敖翊座下效命的。
平素里,这青舟皆都在外游历,并不归返洛邑来的,此番忽然特特路过一趟,据墨问说道,乃是得了万分紧要的消息而辛苦地赶了回来的。
不管青舟所带消息若何,敖显多时不见他,便只要是看到他回来了,这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欢喜。
而青舟也确然是亲自带回了一桩足以叫整个敖家振奋的大好消息回来。
“主公,青舟听说主公大婚,心中万分欢喜,即使身在千里之外也想着要赶回洛邑来跟主公讨杯喜酒吃的。”
敖显粲然一笑,当即着朱雀前去知会与慧娘,当夜便在妍华居内设下酒席为青舟接风洗尘,顺带着为他补上一桌喜宴。
今夜宴上,主座为敖显与青舟,陪坐的只墨问、游信与黄妍。
白日里青舟恐走漏消息,便什么也只字未提,到了妍华居内得敖显示意,这才将自己所得的那个好消息说出来,“当年轩盟国祸,我们都知是天祚帝遣了一众暗卫拼死护着皇后和太子自密道逃出生天。可我们只知这其一,却也与其他人无有所异,并不了然内幕,我们不知得的是,其实护拥皇后与太子在内的那一众人马并非是往西边去的,向着西边去的只是一些后宫嫔妃,是天祚帝惟恐再生意外而刻意极为巧妙地安排了这个四散而逃的迷局来迷惑那些企图将轩盟赶尽杀绝的乱臣贼子。”
游信听着慨然一叹,双眉紧紧皱了起,似乎当年那一场国乱还所去不远,“陛下宏略,为保轩辕一息血脉,却将我等都迷惑了去。”
墨问接口,“若是先主公在天有灵,知道陛下的这一片苦心,定然是要对当初择西而觅的艰难旅途痛悔感伤一番的,幸而主公明源鉴流,挽错于及时,揭谛于不悔,先主公九泉有知,也当无憾了。”
敖显敛了眸,便有些感伤,“爹爹在世之时,也曾对西行产生过怀疑,直到临终那一刻,他还在痛悔陛下驾崩前与他说的那最后一句话,他没能够听得清楚。
为此,他折磨了自己一辈子,也质疑了自己一辈子,便是未能成事,蹉跎了一生光景,他也始终深受我敬爱。他未能完成的宏愿,便由我这个儿子一肩担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