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之战·佛缘 第五十五章 夔牛Ⅱ

作者 : 孰不依

柳红叶突然指着谷口对面的绝壁,道:“大家看,那边有一朵花!”

众人顺着手指望去,对面悬崖半腰,长着几株向外翻的小树。它们的根上积了一层泥土,形成一个厚厚的小土坎。乌黑的泥土上没有杂草,七片巨大的叶子贴在泥地上,形成圆圈。圆心中抽出胳臂般大小、两丈多高的绿茎。每隔一段,就有七片叶子围绕,一层层围绕着,共有九重。最上面那一重叶子很小,顶上开着一盘耀眼夺目的红花,像九重宝塔塔尖上的舍利子,放射出一圈奇异的光芒!

韦驮笑道:“看来今日不虚此行,又碰到了好运气。那叫九重塔,上面的红花是一种异宝。九重塔并不是每一年都会开花,有时数百年也不开一次,今日被我们凑巧撞上了!”

李若水惊奇问道:“大师兄,这红花有什么妙用吗?”

韦驮点点头,道:“这红花确有一种妙用,它可以激发人体的记忆潜能。手捧红花可以忆起以前遗忘的任何事情!”言罢,韦驮飞身飘过绝壁,将那红花摘了下来,揣在怀中,又倏然飘回,道:“这朵红花或许有用,就先留着吧!”

阴丽华见谷口周围危崖四耸,遮天摩云,嵯峨的巨石如鬼身怪影,叹道:“这里的确是一个设伏的好地方,将这些巨石推入涯底就可以封住谷口。等到我们捉住夔牛,也不必过多捕杀,只要能蒙上八面大鼓就可以了!”柳红叶突然笑道:“现在连夔牛影子都还没见到,师姐就怜悯起夔牛来了!”

韦驮笑道:“阴师妹菩萨心肠,师兄佩服。柳师妹想要见到夔牛这也不难。夔牛的藏身之地,师兄我前数日已经打探清楚,应当就在嘘云洞一带。我们不如赶紧过去看看,如果侥幸碰上的话,就分头行动,从三个方向使出天雷咒,设法将它们逼到这谷中来!”

韦驮带着三位师妹离了谷口峰顶,在群山之中穿云破雾,越峰过涧。一阵云雾升腾起来,将四人罩在其中,四人宛如飞行幻海之中,四顾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韦驮见状,便大声呼叫起来,让三位师妹紧随身后,尽量别离得太远。云开雾散后,一青三白四道亮光电光石火般疾飞来去,又犹如一道一道优美的弧线,在空中划过。

韦驮一边疾飞一边留心观察,故而有时飞得很慢,有时忽然又飞得很快。阴丽华等人也跟着时聚时散,时而纵横交错,织成一面疏网;时而并肩而立,俏美动人。直到韦驮高声叫停,才陡然落将下来。

阴丽华立在危岩之上,一张秀脸,轻笼寒霜,更兼一袭雪白长衣双袖飘飘,衬得犹如天外飞仙般洒月兑俊俏。

千仞岩壁之上偶有苍松雄踞,颗颗苍松从危岩绝壁中破土而出,劈缝而生,巍然耸立,各呈异态。猴群沿着绝壁,攀岩附牵,如履平地,消失在密林深处,唯有声声长啼空谷回响。

危岩之下,涧水从此夺路而出,激流撞礁,晶花腾空,惊涛轰鸣。涧水跃过高坎,以雷霆万钧之势摔砸下来。看那场面,直叫人心惊胆战,魂飞魄散。

韦驮立足峰顶,白云朵朵,恍如轻纱,竟都在脚下漂浮一般。

柳红叶落脚之处,也是一块危岩。与阴丽华不同,柳红叶一脚踏上,那危岩竟“轰”地一声,掉了下去!柳红叶反映不及,竟然也向深涧坠了下去!吓得李若水惊叫了一声。

韦驮眼疾手快,身形一扑,急坠直下,电闪而来,伸出左手攥着了柳红叶的胳膊,右手却攀着上方岩石,五指陷入苍苔,似生浇铁铸一般。而后身形一晃,凭空掠出两丈有余,足尖在山壁凸石一撑,倏忽又拔起三丈,大袖振动,悠悠飘落于峰顶之上。

柳红叶虚惊一场,脸色略红,对着韦驮施了个礼,道:“多谢师兄!”韦驮笑笑,安慰了几句,指着那朵朵白云道:“你们知道这白云从哪里来的吗?就是那里,嘘云洞!”

不远处,有一座山峰,那山十分奇特,状如擎天巨柱拔地而起,极其壮观。数十里以外遥遥远望,如竹笋插天。山顶云雾缭绕,在阳光下灿烂绚丽。嘘云洞就在擎天巨柱的山腰上。此洞之奇妙就在于只要闻得一点声响,洞中便会冒出缕缕白云。

自然界苍莽雄奇的气魄,一定要到深山大泽之中才能让你领略。

韦驮说话之际,长啸了一声。那嘘云洞果然升起一缕烟云,迅速地直线上升,没多高后又突然向左一偏,在峰石之间游荡,偶尔在大石旁停住不前,一会儿迅速飘移而去,十分有趣。

韦驮一错身在周围又疾飞数圈,努力搜索什么,最后还是一脸失望落到了嘘云洞所在的擎天巨柱上。

石柱顶上大大小小稀稀落落,生着十多种蕙兰之类的香草。偶有二三小松,由石隙中盘舞而出,上缀茑箩之类,树干全被布满。劲松与茑箩青红相间,迎风飘拂,衬得分外明显。

阴丽华等三名佛桑香界弟子也跟了过来,站在擎天石柱之上。瘦劲的西风吹得三人衣袂飘飘,秀发飞扬,宛如九天仙女倚立云端。

韦驮似乎不甘心,又四处望了望,但周围的确没有夔牛的半点影子。许久,韦驮才遗憾地道:“看来今日夔牛未到嘘云洞来,只怕还得等到明日。”阴丽华等人略显失落,道:“既如此,我们明日再来吧!”

韦驮带着三位师妹白跑一趟,似乎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抱着一丝歉意道:“三位师妹休要泄气,师兄今晚带你们去一处神秘所在,保管不让你们失望,没准还会有些收获!”众人一听,又来了兴趣。

半夜时分,伏牛山深处,不远处冉冉飘来几盏灯光。近了才能分辨,原来是几盏制作精美的牡丹灯,闪动磷磷绿焰。走在前面的是一名神色自若的中年男子,身后却紧跟三名女子。三名女子面色凝重,无声无息,衣袂飘带在风中,款款地、有韵地飞扬。

韦驮带着阴丽华等人在山中转了数个大圈,到了一处熙熙攘攘的集市。阴丽华等人在市场上转了转,发现货物包罗万象,木器、布匹、帛纸、金银玉器、破铜烂铁应有尽有,只是货物真假难辨,好坏难分。

看着集市中人群的脸色,阴丽华突然感觉到一些异样,不免对这个集市疑窦丛生起来,忙运用灵力探视,发现这些人群都有一股怪异的阴气。

“鬼市!”阴丽华忽然想起来,师父好象曾经提到过这种地方!阴丽华心中一动,忙劝住两师妹不要买东西,并拉着她们赶紧离开。

韦驮却拦住阴丽华,低声道:“这个地方的确是鬼市。对于凡人来说,到这种地方当然不好。刚入门的道家或佛门弟子也尽量不要来。但大师兄担保,凭你们现在的功力,这里的环境绝对没有任何影响,所以不必忧虑。另外,你们可能不知道,这里的很多古懂宝物都是货真价实的,不妨看看,或许可以淘到一两件好东西!”

柳红叶道:“大师兄,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韦驮笑笑,道:“师兄在这山中呆了百多年了,自然比你们熟悉得多。这个地方环境优雅,曾经是八百里伏牛山中最为繁华的地方,以前隐居此地的官僚世家和巨商富豪极多。”

李若水听得有些糊涂了,问道:“既然是繁华闹市,怎么会变成鬼市?”

韦驮叹道:“两百年前,秦未战乱,这里的人在战乱中被尽数屠杀,所以此地变成了人间地狱。这些人都不是阳间的人,而是沦为荒郊野鬼的亡灵。但这些亡灵还忘记不了生前的事,所以在这里变卖自家幸存的旧物品,换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久而久之,沿袭成市。”

韦驮朝周围指了指,“不过,这种地方人世间难得一见,好多东西也是人世间绝无仅有。如果不是因为我们都还有些道行,阴灵分辨不出我们的身份,我们也混不进来。各位师妹不要担心,这些亡灵也没有多少恶意,只要不久留此地,避免被阴气浸蚀就是了!”

众人正在言语间,却看见前面有两株银杏,一位老者坐在树下摆摊。韦驮带着三人向前,指着银杏树道:“你们看这株银杏树大约有多少年头了?”三人驻足观望,这二株银杏,实为罕见之物。二树皆大可数抱,横柯四覆,把夜空染得更绿了。枝头结实累累,香如檀麝。

阴丽华模了银杏一下,指尖触处树皮尽化飞灰,惊道:“照佛经讲,银杏树为劫前之树。我们这个世界十二万年轮回一度,自开辟以来轮回已好多度了。每经一劫,万物灭绝,以后又逐渐萌生。此银杏乃劫后幸存之物,树皮黝黑,颜色苍古,触处成灰,无疑已经历了非常久远的年代。但到底有多少年头,却猜不出来!”

树下的老者见几位客人非同寻常,凑上来接过话题,“姑娘不知,这两株大银杏,外壳虽仅有其一,里面却是四五株树合并而成。从前的银杏将近老死之时,又从根下茁生新的枝干,或树子落在故干里,并伸根达于地底,但为外皮所束。所以这几株树长大后,竟融合而为一了。要说这颗树的年龄,已不知多少万年了!”

老者说完,话题一转,道:“几位姑娘,要不要看看老夫手中的几件宝贝?”不等答话,便先模

出一幅竹简画展示给众人看。画上老树千章,干如铁石,好像胸中一段郁勃磅礴之气,非借此则发泄不尽似的。阴丽华对书画不甚精通,瞥了一眼却不言语。

老者一看阴丽华等人对书画无甚兴趣,接着又轻轻拿起一方造型纹式、款式品种、雕琢技艺都十分精美的玉印,道:“姑娘听说过‘共工触不周山,天为之倾,女娲采五色石补之’的传说吗?”

阴丽华点点头,道:“略知一二,莫非这玉印用五色石琢成?”

老者讪讪一笑,道:“也可以这样讲吧。古人传说中,‘不周山’就是昆仑山,‘五色石’即是和田玉。”

阴丽华晒笑道:“女娲遗落人间的五色石只有一块,这和田玉到处都是,这是怎么回事?”

老者哈哈一笑,翻看着那方玉印,道:“传说毕竟是传说,不可当真。这块玉印虽然不是真正的五色神石,却是地道的昆仑和田玉。姑娘知道玉门关是干什么的?玉门关就是查验和田玉进入内地的重要门户。和田玉的开采、运输全都打上了皇家的烙印,所以在内地极为难得。姑娘你看,老夫手上这方玉印,就是产于昆仑山的和田玉雕琢而成,乃一件精妙绝品,姑娘何不收藏下来?”

阴丽华接过玉印看了看,该印石质洁白,晶莹透澈,印文纵列三行,疏密有致,顾盼呼应,线条挺劲,节奏自然,倒也情势并茂。

阴丽华来了兴致,轻轻敲了敲,却听得声音沉闷黯哑,本来想要答应,这一下又迟疑起来。阴丽华道:“玉音按说十分清脆

,这玉印却沉闷黯哑,不管有无痕迹可寻,必定是经过补整的残器!”

老者略显尴尬,道:“姑娘果然眼光独到!”阴丽华并不喜欢这方修补的残缺印章,便将印章又放还回去。

老者见阴丽华依旧摇头,又取出一块石雕,道:“姑娘,田黄石听说过吧?田黄石是寿山石中最为名贵的品种,被称为‘万石之王’。这方石雕绝非修整的残品,姑娘不信,请仔细验看!”

阴丽华仔细看看那块石雕,细腻的石皮上斑驳空幻,一丛栩栩如生的松树、翠竹、梅花凸显了雕工精湛的手艺,石内还隐约可见不规则的网眼状纹理。“的确是一块好东西!”阴丽华赞了一句,却还是放了下来,转身就要离去。

老者不肯放过眼前这几位温文尔雅的主顾,突然叫住阴丽华,道:“姑娘不急,老夫这里还有几件宝贝,你们再赏赏眼!”最后又举起一面镜子,极力劝她们买下。言道:“老夫见姑娘聪慧,愿将这方宝镜贱卖给姑娘。姑娘可知,昔年师旷曾于首阳山白龙潭铸十二面古铜镜?”

阴丽华微微一笑,道:“本姑娘不仅知道这十二面古镜,而且知道十二面古镜各有胜场。如水心镜能照出疾病,紫珍镜能照见因果,乾坤镜能够借力打力,不一而足。老伯手上这面镜子与以上几面镜子不一样,号磬龙镜,能照出妖邪原形。如果是真的,那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老者叹道:“姑娘果然慧眼。这磬龙镜只是因为沉于深潭年代已久,表面已经锈蚀,只要好好打磨,便是一口宝镜!”

阴丽华接过古镜观看,镜面布满匀称的包浆,略为擦拭后,镜背和四周都熠熠发光!便递给韦驮道:“师兄看看,这面古镜如何?”韦驮接过古镜又看了许久,道:“师兄看不出有什么毛病,应当是真的磐龙镜!”阴丽华笑道:“既然师兄这么说,那就卖下吧!”

数人在深山鬼市逛了半夜,实在困了,便远离鬼市,寻了个山洞各自稍微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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