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心现在可真点傻了。
他的眼前总是闪现着那个小伙子一砖被拍倒在地的情景。在昏黄的路灯下,小伙子矮墩墩的身子,留着的很短的运动头,那块烧得黄红不红的砖块飞了过来,拍在小伙子的头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小伙子一袋粮食一样,倒了下去,在地上发出肉与水泥地面相撞的声音。
这个情景象是电影一样,反复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是吴翔疑惑的目光,长长的头发盖住了他的瘦长脸,小小的眼睛,眯着,呆呆地看着倒下去的小伙子。再往后是杜亮愚蠢的发白凶狠的目光。
“那个人死了没有?”那天,当他们逃回吴翔家的时候,大家坐在吴翔实的床上,吴良心问。
杜亮说:“咋能死了?人又不是个屁,一下就完了。”
吴良心说:“我看见他倒下去了,头上有血,再也没有动弹。”
杜亮说:“那不过是打闷了。”
他们两人的争吵,惹得吴翔发起了脾气,这小子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后来抬起头,指着杜亮的鼻子,“你小子要是想死,就这么一直争吵下去。你是想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打了人吗?”
杜亮不服气的说:“我可是给你帮忙的,你不感谢我,还咒我死?”
吴翔不理杜亮,反过头来对吴良心说:“不要以为你没动手?法律常识你也学过的。咱们是一伙去的,打架时你也在场。这事真烂了,你也月兑不干净。老实跟你说吧,咱们是一伙的。这事人人有份。你也有一份。当然,你没有动手,到时候可能比我们少几年。可绝不是没有关系。”
杜亮一听可能进监狱,这小子害怕说,低下头来说:“枪毙我倒不怕,我怕警察抓我时抓头发,抓头发痛极了。要是只枪毙不抓头发,我就不怕。”
吴翔气得骂:“杜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两件事可不是一回事,一个只是痛一会,一个可是要命的事?你小子怎么分不出大小来。你给我闭嘴。再提这事,我跟你急。”
杜亮不说话了,低下头来,用一只手抠另一只手。
吴翔看着大家,小声说:“不要怕,没事。那小子只是挨了一砖,我估计死不了。就是真的死了。咱们也是未成年人,也不会判死刑的。大家放宽心。何况我有让警察捉不住我们的办法。只要大家听话,保证没有事。”
吴良心问:“什么办法?你说,我们听你的。”
吴翔说:“咱们今天出去,是中午,一路上坐车,没有遇见熟人。回来坐的是三轮车,很远我就让大家下来了。当心我就怕开三轮的认识了我们家。回来运气也好,没人见到咱们。这样,以后有人问咱们今天干什么了,大家一口咬定我们是在我家打牌了。上个星期,咱们不是在我家打牌了吗?大家就说是这个星期打的。上个星期怎么打的,谁赢了多少次,谁输了多少次,大家照实说。听明白了没有?”
不明白。特别是杜亮不明白。
他问:“人家要是还问我们上一个星期天干什么了怎么办?”
吴翔实笑了:“你上上一星期天干了什么,就说给他听。”
杜亮还是害怕,“人家要是还往前问呢?”
“胡编。”吴翔说。
“人家要是打咱们,痛得受不了怎么办?”
吴翔说:“痛也一口咬死,是这样的。你想,你忍一会痛,就免了坐十几年牢,你算算,那头划得来?”
杜亮不言语了。
吴翔又说:“打你别怕,他们要真打咱们,你就使劲喊叫,一喊叫,也就不痛了。再说,咱们现在是未成年人,他们抓也只能抓一天,父母可能在场。不要怕,只要过了一天,他们就得放。没有人证明咱们今天出去了,相反咱们五个人能证明咱们没出去。再说打架时是晚上,没有人看见,杜亮这小子手又黑,一下就解决了战斗。没事。大家只要听我的,绝对没事。不要怕。”
吴良心问:“吴翔,要不我这会出去看一下,那家伙死了没有?要是没死,咱们不是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吴翔说:“你找死啊?这叫此时无人三百两。那小子没死,这会早回家了。你去也看不到。要死了,警察正在那里呢。你要去了,万一给网吧的人认出来,当场抓个正着。这叫送上门去。别去。就在我没里。等我爸爸妈妈回来,他们也会证明我们一家没有出去的。你们在这里,我去把米饭蒸上。这样,咱们真的就没有出去。记着,以后,大家都不要到这个网吧玩。特别是最近,想玩,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当然,最好是不玩。因为上网,可能遇上熟人,指认出我们。还有,大家把qq换了,以前的号不要用了。这样,一点事也没有了。因为上线记录,能证明我们去过网吧。”
吴翔安排完了,就去蒸米饭了。他这么一说,大家心里都放松了。因为这家伙,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傻白瘦脸上,毫无表情。说完了,若无其事地出去蒸米饭了。
吴晶晶是女生,要去帮忙,吴翔挡住了,“你别来,我们家的东西在那里,你找不着。”其实吴翔是怕自己家里破旧的家俱,让吴晶晶笑话。吴晶晶家开有一个小商店,她的母亲是个半老的美女,经常在自己的商店门口,聚集一大堆人,在那里打麻将,吴翔见过多次了。
剩下四个人在房子里,大家觉得怪无聊的。
吴翔的房子里,没有电视,只有一台随身听。那是让吴翔用来学习英语的。里面的英语磁带,早不知那里去了,桌上放着的是几盘陈旧的流行歌曲带。杜康这个相貌很丑,可头发上老是打着发胶,自认为是个美男子的家伙,早把这随身听拿来手里,摇头晃脑地听着。随身听的音量很小,别的人根本就听不见。吴晶晶提议大家来打牌吧。
打什么呢?大家只会打挖坑。吴良心是刚学会的。他几乎还不太会辨认对家。有了好牌,他不管对家不对家,胡乱地打了出去。这让精于打这种牌的吴晶晶大为不满。她骂道:“吴良心,你猪脑子啊?怎么认不清是谁,最乱打呀。”
吴良心反过去骂:“你才猪脑子。上次数学考十七分,不是猪脑子,能得这点分?”
“你妈才是猪脑子。她数学小时候才得十六分。”
吴良心生气了。谁骂他母亲,他立即会动手的。可吴晶晶是女生,又是吴翔的女朋友,吴良心只好瞪着眼睛。要是对方是个男生,也许他早一拳打过去了。
吴翔过来了,他先劝吴良心说:“哥们,咱们都是男子汉,跟个女生说什么呢?好男不跟女斗。”
吴晶晶本来已经月兑了鞋子,坐在了床上,听到吴翔说这个话,她立即接上话茬,“对对对,我好女不跟赖男斗。”就这样的一句便宜话,让她觉自己非常聪明,小园脸上立即绽出了花样的笑容。
杜康这个老实家伙,这时也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吴良心,人家是两口子,你一个人怎么骂得过。咱光棍,还是老实地呆着吧。”
吴晶晶说:“行了行了,你是光棍,别以为人家都是光棍,人家吴良心早有老婆了。那倪班头,最近不是缠上他了。整天上学放学两人都不折伴,下学期,弄不好吴良心就成了副班长了。”
吴良心说:“你胡说,她是怕遇见以前找他茬的那小子,让我帮她的。”
“班里那么多男生,她为什么都不找,只找你呢?还不是看上你老爸有钱?你家要没钱,你看看她找不找你?”吴晶晶嘴不饶人。
吴良心气坏了,他正要反驳,吴翔挡住了他,“哥们,是就是呗。这也不是佬丢人的事,再说,那妞可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她也配得上你。咱班的男生多了,你看她平时理过谁?她跟你这么近乎,怕是真的看上你了。说说,你把她那个没有?感觉怎么样?告诉咱哥们!”
“说呀,说呀,”杜亮和杜康也起哄。
吴晶晶爬下床上,要打吴翔:“你们这些流氓,我走了,不理你们了。”
正当大家哄笑一团时,吴翔的母亲回来了。
这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个子很高。脸型象个男人。身上穿着一件黄色的衣服,背上有华商报几个字。显然,她是卖报纸的。由于生育早,身体体型恢复得比较好,所以看不出她是三十多岁,倒象是二十七八的样子。由于只卖报纸的收入不高,她们又兼送女乃,最近还带上了卖粮油。卖粮油得在市场外摆摊,得等下班的人回来买菜时,捎着买,所以她回来得很迟。不过,她的脸上很高兴,大概是生意不错吧。看到家里有这么多的小客人,她很高兴,脸上显出难得的笑容。
大家年见吴翔妈回来了,都叫着,“阿姨好。”
吴翔的母亲说:“你们玩吧,我去做饭。”
吴翔立即乖巧地说,“老妈,我把米饭都蒸好了,你只炒菜就行了。”吴翔妈高兴地笑了,“哟,翔翔长大了,知道痛妈妈了。去,好好跟同学们玩去,他们来一趟不容易。”
吴翔坐到了床边,把吴晶晶扔下的牌拾在手上,说:“打牌打牌,今天打了一天,还没分出胜败,再来再来。”
吴晶晶坐在吴翔的身边,靠着,帮着吴翔看牌出牌,几个人又玩起来了。
吴翔妈看着这几个孩子玩着,笑了,去洗菜做饭。
她没有象一般的家长,看到一群孩子在家里胡闹就板着脸子,相反,她把孩当做大人一样客气地招呼着,这是因为,她初中没有上完就回家了,现在送女乃在外面跑,看见那些有文化的人,日子过得那么好,羡慕;听着他们说着什么同学,战友帮着办什么事,觉得好奇。在她看来,那些有许多同学战友的人,一定是了不起的人,是高级的人。何况儿领回来的同学,都是些家景比他们家好的人,这是一种光荣。最起码能让邻居们觉得这家人里的孩子,是个了不起的孩子。至于吴翔和吴晶晶的事,她也知道一点。她想,人家女孩子家都不怕,咱家是男孩,怕什么呢?从私心来说,在农村,直到现在,娶个本地的媳妇,还是结婚时男方要给女方拿钱的。这些钱中的一部分,做了嫁妆。另一部分请客摆席了。当然,也有不这样做的,那就明些男孩子女孩子,整天在一起,女方家长没有办法了,只好不陪地让他们领个结婚证就在一起过了。这在本地叫缠了个媳妇。她们家境不宽,吴翔要能缠上个媳妇,这也给家里减轻了负担。所以她对此
事装着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将来再说吧。不过,她还是希望吴翔能考上大学,名牌大学,那样,她老了,卖不动报了,就去给儿子带孩子去。
饭做好端来时,吴翔的爸爸回来了。这也是一个高个的瘦男人。他是建筑工人,属临时性的。他干活的地方离家很远,早上走的很早,晚上回家很迟。在工地干活,是计算砌砖的数量发放工资的。每天回到家,他就困得不行了。全身酸痛,他就喝一些酒。时间一长,就有了酒瘾。老实说,他的工资不低,可大部分都让他请朋友们喝了酒。
看到家里这么多人,老婆又难得的高兴,他很高兴,打开了一瓶酒,又叫吴翔出去卖了饮料,大家在桌子上喝开了。吴良心原来是跟爷爷经常喝酒的,闻见酒就觉得香。吴翔老爸让他酒,他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一口就喝了。吴翔的老爸连声地夸他有出息,将来肯定是一个大人物。吴翔跟他爸常喝酒,他不说话,他爸一倒好,接过来也一口就喝了。杜亮杜康见吴良心吴翔喝得那么香,想喝,又怕辣,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喝一杯,停一下,结果还是喝了不少。五个人,一瓶酒,只几圈就完了。吴翔的老爸还要开酒,吴翔妈挡住了,“他们还是孩子,一会还要回去,不能让他们喝了,要喝你自己喝去。”
吴翔老爸老实了,拿出一个半瓶,自己坐那里喝着。
桌子上的菜,对吴翔一家来说,很丰盛了,可对吴良心来说,去有点吃不惯。主要是菜的做法,跟他们家一点也不一样。他只弄了半碗米饭吃着。
吴翔的妈不住地给他和吴晶晶饭里回着菜,让他们多吃吃好。
吴良心躲着,菜还是放在碗里了。吴良心说:“阿姨,你不敢再给我加菜了,再加我吃不完了。”
吴翔妈说:“吃吧吃吧。你看我们翔翔,一顿能吃三大碗米饭,你呢,才吃半碗就不吃了,这怎么行,正长个呢。”
倒是吴晶晶大大方方,她先是和吴翔妈喝着饮料,完了以后,吴翔妈给她加菜,她也给吴翔妈加菜,乐得吴翔妈直夸她懂事聪明。
吴翔杜亮杜康吃饭真快,一端碗,他们把头埋在碗中,筷子拔得不停,一大碗饭,几下就被他们拔下肚子去了。吃完了,他们并不要人帮他们盛,自己跑去,又盛来一碗,坐下来,给里面倒一些菜汤,声音很大地吃下去了。一边吃,一边互相计算着谁吃了多少碗。吴晶晶在旁边直笑他们是猪头。
这一天,吴良心回到家时,已经十点了。他们父亲吴金钩母亲南柯梦正在打电话四处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