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传奇 二二八、另种活法

作者 : 格言

喝完了汽水,花想容用手绢擦着嘴角,然后把瓶子放在柜台前,小心地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块钱给了摊主。

花想容问:“这里有存车的地方吗?”因为现在街上交通拥挤,不能象她小时候上学的时候那样,可以随便地存放车子。现在刚一放下,马上就有巡警过来,他们会一下子拉走你的车子,然后是罚款,最后才能给车子。车子现在也真不值钱。十块钱就能买一辆。在土门的鬼市上,二三十块钱就可以搞到八成新或全新的车子。车子太多了,警察也查不过了,也赖得查。所以骑上这样的脏车,也不会有人发现。不过花想容还是守着以前的老规矩,不论到那里去,都要把车子存好了才去,她绝不会把车子给那里一放就走。因为那样太容易丢了。丢了一辆车子不值多少钱,可是让人很扫兴,让人几天不舒服不高兴,让人总觉得自己好象吃了亏受了害一样。

小伙子说:“这里街上没有。可是院里有单位的存车的。你可去去那里存。不这要跟人家好好说,人家可是存自己单位的车子,有时对外,有时不对外。”

这个花想容知道。跟她们公司的情况一样。那一晚上花想容在自己的单位就遇见了一个那样的人,硬是把花当外边的人,不让存。现在想起来,花想容还是觉得可气,那个老太太的那张脸,她还能想象得出来。

没有办法。花想容只能去存车。人家不让她骑着车子去饭店。那样也许会给人家丢人的。这几年买车的人太多了。开车的人也多。有没有车子成了大家显示身份的一个标志。在有车的人看来,没有车子是可耻的,是无能的。可在花想容看来,骑自行车在这个城市中生活,还是比汽车要方便得多。

象她,单位离家也就几站路。要是坐车得等,等十几分钟,骑车子早到了。要是等得时间长,那可真不值得。功夫也是钱。再说现在的人们,生活水平高了,大家的活动量少了,身体容易发胖,吃了饭不活动,就坐在家里看电视,结果男的胖子多,女人胖子也多,生下的孩子也多是胖子。一个个胖子的家庭,一个胖子的社会。在这种情况下骑车上班,就当是煅炼身体了。

这没有什么丢人的。

进了小院,花想容向左边看了一下,是一排排楼房,象右边看了一下,也是一排排楼房,不知道这个小区的存车棚在什么地方。

这时过来一个人,花想容很有礼貌地问:“大姐,咱们院子里的车棚在那里?这里的车棚对外吗?”

那个女人看了她一眼说:“这院子里的车棚多了,你问那一个。看,这个小铁门进去就有一个。”

花想容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说,谢谢。那声音是甜甜的,很和气的,象个小丫头。那位大姐果然很高兴,她已经往前走了,可又回过头来说:“你不是我们单位的吧,是不是在街上没有存车棚,要在这里存车子?”

花想容说是呀是呀,这个地方能存吗?

那女人说:“有时能存有时不能存。晚上自己单位的车多,存不下了,他们就不存外单位的车子。不过你要存,跟我走,我去打个招呼,你存没事。”

花想容感激得说,“那好那好。真要谢谢你。看来到处都会有好人的。大姐你就是个好心人。”

那个女人笑笑说:“什么跟什么呀,一件小事,值得你说么说道。”

花想容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呀,她在某些方面是显得幼稚。

在这位大姐的带领下,花想容很快地走进了存车棚。这是一个黑乎乎的地方。单位的空地上,用石棉瓦搭起的车子棚,房顶有的地方就是透明的,也不知道下雨漏不漏。地上也有雨水打击留下的洞。看车子的是一对老夫妻。女人弯着腰正在和面,不知道是要做面条还是蒸馒头。老头子一头的白发,留在头上,很长,白白的头发,很象羊毛。胡子也是白的。在这样的白头白胡子中间,脸色的红色和嘴唇的红显得很突出。他的脸和老婆的脸形成了对比。

那位大姐对这一对夫妇说:“张叔,一个妹子,要在咱这里存车子,我在门前遇见的。”那和面的女人说:“存就存吧,车棚就是存车子的地方,你让她自己推来就行,还要你陪来,咱就是一个看车棚的,又不是什么官儿什么的。”

那位老头子马上从嘴上取出正在抽着的卷烟,从花想容的手上接过车子,说:“我来放吧,你刚从外面进来,眼睛不适应,看不清楚。”

话还没有说完,就推着花想容的车子到里边去了。

等老头子出来,他已经锁好了车子,拿着一个该花想容要带走的车牌说:“这是车牌,你带好。要是白天来取,什么时间都行,晚上要十一点以前来。不是我这里睡了,而是门口你走不来,也出不去。我们院是晚上十一点锁大门的。谁叫也不会开。”

花想容连声地说着谢谢。

乐得老头子也咧着嘴巴嗬嗬地笑着。

那位大姐见花想容存好了车子,就说着我走了,一边就出了门。花想容一边向她挥着手,说着再见,一边从自己的衣服口袋中掏着零钱,准备给存车费。掏出来的钱全是整的,没有零钱。

花想容问:“存个车子多少钱。”

那个老妇人说:“二毛,有就给没有就算了。”花想容一想那怎么行。现在街上的存车费全涨成三毛了,这一家还是两毛,怎么能不给。同一个院子里的,全是熟人,这个不要,那个不要,那不是要做赔本的买卖。

花想容从身上掏出一张五块的钱给老头子。

那个老头子说:“算了算了,我也没有零钱找。找给你一堆零钱,这么热的天,你可怎么装,算了。”

花想容说不行不行,一边用手推让着,坚持要老人家收钱。那个好人把钱递到花想容的手里说:“你先拿上,你不是还要取车吗?真要给取车来时有零钱了就给上,没有那也是没有办法。二毛钱穷不了人。尽管我们很穷,没有钱。”

话说到这从上了,花想容也没有话可说。她心里想,再回来取车的时候,一定要记着找出零钱来给这一对老人。他们太热心了,太好了。现在这样的人不太多了。

为了表示对老人热情,花想容转过了话题,问老人:“大爷你是这个单位退休的工人吗?退休了不歇着,不给看车子,这可是个累活呀。”

和面的女人说:“他能歇啥,他要歇着我们吃啥,一家子人哩。”

花想容吃惊了:“你们不是有退休工资吗?怎么会要靠看车棚生活。”

老头子说:“退休工次我有,可她没有。我一个月也就是四百块钱,你大娘以前干临时工,没有退休金。所以我们就得再找份活干。有这个车棚,一个月也收入百十块钱。我再出去干点别的啥,不也就过去了吗?”

花想容好奇地问:“你出去能干啥?你老也有七十了吧。”

老大爷说:“好眼力,我今年七十三,门槛年。出去干啥,我能修自行车,一天补个几个胎,也就掐十块八块的。一个月下来,也有二三百。这么加起来,一家子的生活费用也够了。”

花想容说:“是呀,一家人哩,要花不少钱,还要看病,住在城里什么地方也要用钱,过日子可不容易哩。”

那个和面的妇女把手从面盆中取出来,两只手糊得象个打了石膏的病人。她咯咯地笑着说:“两口?我有两个孙子,都要靠我们养活。一家四口哩。”

花想容更好奇了,“两个孙子,你们那里不搞计划生育,怎么能生两个孩子。”

老头子更高兴了,说:“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抱的,从孤儿院认领养的。一个孤儿。人老了,得有个奔头,有两个孩子在身边,逼着你天天早起,天天做事,活着才有劲头。你没看跟我同时退休的那几个,回到家没事,天天看电视,上网,现在已经走了两个了。”

啊呀,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老人有他的想法,也有他的活法。花想容不由得对这个老人由然起敬了。看不出来,在这个小院,就在这样的一个车棚中,也有这样的人物。

他们活得刚正,活得有乐子,也活得有骨气。

从车棚出来。花想容觉得这老人真了不起。可同时她也觉得这是上一代人的活法。是花想容父亲那一代人的活法。他们是爱面子,死挣气。为了一口气,不怕受苦一辈子。现在想想,那样值吗?

象这一对老人,儿子媳妇生了孩子,自己不养让老人养着。孩子到底是谁生的呢?自己生的孩子不去尽义务,却把责任推给了老人。老人要是那种有钱的人也就罢了,可老人一个月才那么点退休金,连养这老两口也不够,还要用钱养孩子。逼得老人这么大的年纪了,不要出去修自行车。那可是体力活,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能干得了吗?老人这样辛苦,做儿子能在家里安生吗?

再说老人也是,养着自己的孙子也就罢了,还去民政局领养一个。你来认养,我也来领养,那还要民政局干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吗?

苦呀。人生就是受苦,有各种各样的苦,有各种各样的难,有些是没有办法避开的,可这个老人的事情是不是自找的?

有的人真搞不明白他们。

最少是花想容不明白。

出了小院的大铁门,花想容迈着轻盈的步子,象一个时髦的小姑娘,挺着胸脯,向大街走去。

那个发短信的人,让花想容不要骑车,挡辆车过来。这个花想容能理解。那个她现在要去的饭店,在本市不算最著名的饭店,可也是有名的。经常有做生意的人,开大的会,或者外地来的那些大的厂子公司的领导,全住在这里。他们在这里开会,他们在这里谈生意,跟他们在一起的人,也全打扮得西装革履,象电视中的人物,那一个象在生活中的人物一样,夏天一件老头衫,一件短裤,光脚穿着拖鞋,在街上溜达。在这样的地方,骑着车子一脸汗地跑过去,人家也许会把你当作骗子公司或皮包公司的人。

干什么得象什么。不骑车就不骑车。

不过花想容也不想搭的过去。她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十块钱坐两三站路,太亏了。再说也不是什么紧事。真有急事那是另一回事。十块钱要买肉,一家人吃饺子用不了。十块钱买菜,够两天吃了。

现在的钱不好赚了,花也得省着。不能大手大脚。从小受母亲严格教育过的花想容,老是在大手大脚地花了钱之后有一种罪恶感。就象小时候偷了家里的钱,或者打架犯了错误一样,自己觉得很不舒适。

三两站路,还是坐公共汽车过去了。一会儿就到。一路上在车上,还可以休休一会,歇歇力气。在离饭店还远的地方早早下来,再走过去,别人一样地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你说你是打边过来的,别人肯定相信。

花想容朝着公共汽车站那边走过去。那里有一大堆正在等车的人。他们中间有老的小的,有穿得时髦的,也有土里农民。在他们中间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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