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梦一直在折磨着花想容,每当她一睡下,眼睛一闭上,马上就又做起了同样的梦。她知道,这全是这个该死的建筑队在作怪。花想容去看过医生,医生告诉她,这是因为身体虚弱,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这是一个男医生,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医生,她模着花想容的手腕这么说。那胖胖的脸上,红光满面,面皮上有一层发亮的东西。花想容也明白,这是高血压的表现。医生给花想容开出了一些补药,然后就让她回家了。花想容吃了这些药,好象没有起多大的作用。于是她就再一次去看医生。同样是这个医生接待了她,仍然是一脸的微笑,仍然是先珍脉,然后拿起一张处方纸,在上面与着谁也不认识的字。
花想容告诉他,自己吃了药好象没有起作用。
医生回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药的力量不足以改变你的生活习惯,不足以改变你的思维方式,所以效果不大。”
花想容想,真的病痛要从生活习惯上改,要从自身来治,那还要医生干什么?还要医院干什么?这个医生说的太不着边了,好象是一个江湖的骗子一样。然而,他却是一所著名的医院的主治大夫,一副主任医师。当时一个有名的中医医院。
该活不得死,该死不得活。在花想容所住房的这个环境的居民,大家都信奉这样的一句话。不论是遇见什么事,不论是出了什么事,大家都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和别人。一切灾难也就那么过去了。
倒是丈夫倪子布告诉她一个偏方:让去买了两只乌鸡,回来煮汤给花想容喝。花想容喝了一个星期的汤,身体明显地有所好转,晚上的恶梦少了,人的精神也高了许多。然而花想容去单位明显地不太舒服。因为那个朱小军每天都在他的面前转悠着。那小子现在的劲头可大了,天天改着新的衣服,象一个女人一样。吃早点不是在小摊上吃的,而是从家里拿的。来了谁也不让,连一句客气的话也没有,一个人轰隆轰隆地吃完了,拿一张报纸从头看到尾,然后出去外面转一圈,据说是上工地去了。花想容让他做人工地的施工报告,他一个字也没写。要是问到他,他就抬头睁着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眼睛,看着你,说:“我还在调查,还没写,等调查好了,就写。”
花想容很生气,这是什么工作态度,这是对领导的态度吗?可是这个朱小军,他就敢这么不着她花想容当回事。
小沈倒是对花想容不错,跟她一块吃,一去上厕所,有时星期天还和花想容一体去逛街,可她到底是女人,对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说不出什么道道来,也拿不出什么办法。她只是能在背后说一说而已,真要她去得罪人,真要她在开会的时候对谁开火,她不干。当然,她不会说她不干,只说自己不会。
看样子真遇到事情,只能靠自己了。
别人在关键的时候是靠着不住的。
花想容从手机上找到了那天和她一体在工地跟看门人发生过争热的老头的电话,一句一个大爷叫了半天,完了恳求他能代替自己对这个工地的施工情况做一个调查,看看他们偷工减料到了什么程度。
老头子开始时不干,说这不是他们单位的事,他也不是这个单位的人,管不着这些事情。他要花想容在自己单位一个可靠着的人,或者找一个具有验方收资格的单位,让他们派人来做这件事情。
花想容只好实话实说,“我来这个单位时间不长,人不熟,也没有抓住人家什么把柄,自己对建筑也不太懂,所以才请你帮忙的。你是这方面的内行,又正好碰上了这件事,你就先代我去看一下,如果真的有很大的问题,后边的事再说。我会向领导反映的,不会让买房子的人吃亏的。”然后又是一通大爷大爷地乱叫。
这个老头子给说动了。他说自己不好再去那个工地了,不过他有哥们,也是以前一个单位退休下来的,让他带几个人去看看,然后记下问题,回来整理以后,交给花想容。几天以后,老头子说他们弄好了,请花想容去取这个东西。老头子约花想容在一个饭馆见面。说他在那里等花想容。
花想容骑着自行车去了。
这是一个很小的饭馆,说白了就是一个没有热照的小摊子。可老头子却在电话中说成了是一个饭店。害得花想容寻了半天才找到。饭馆的门面只有一间房宽,可是进到里面却很大,少说有五六间房子。
从外面看,一点也看不出来。周围的几个门面房,全是这样的饭店。外面是一个大的横牌子,弄得红红绿绿的。门口站着一个长得在农村算是漂亮的女孩子,可到了城市也不怎么漂亮的人在招呼人。
有人一过来,这个女孩子面无表情地说,“来了,吃啥,里边坐。”这种无表情的样子,叫人觉得她是在喊着别的人,而不是面对一个正要到饭馆里边来吃饭的人说的。花想容到了饭馆,对着这个女孩子说,“车子放这里没事吧?”女孩子说,“没事随便放。”花想容再问,“不会丢了吧。”那个女孩子说:“我就在这里站着,不会丢的。”
花想容锁好车子,走进饭馆。
她怕找不着那个老头子,就掏出手机打着电话,告诉老头子,自己已经到了这个饭馆的门前,正在找他。
果然,刚一打通电话,就听到老头子说自己来了,在里面等着她的的话。看得出老头子很兴奋,嗓门很大。一副不怕别人听见的模样。
正通话的时候,花想容一抬头,哈哈,老头子就站在自己的对面。
因为这个老头子今天换了一衣西服,还戴着领带,所以花想容没有认出来。那天在工地,老头了一件夹克服,一件平常的大裆裤,倒显得稳重朴实得多。现在这一身穿着,倒象是出外或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一样,让人看了不舒服。
老头的西服可能是自己做的,皱皱巴巴的,可能经常不穿,放的时间长了吧。穿在身上,也不太合适,跟头势,面色也不配套,远远地看起来,老头子这么一打扮,倒象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农民,穿了一身新衣服上城里来了。
老头子一见花想容,脸笑得象是一朵花。
“哎呀,妞,你来了,你是领导嘛,时间紧,还是来了,快,快进来,里边坐。”老头子的样子,倒象自己是一个主人,在尽力地招呼着花想容。
花想容不喜欢在人前张扬,她只是抿嘴一笑,点着头向老头招呼着。
进了饭馆,花想容看了一下,里边的人并不多,就在一张大的桌子上坐下了。
老头子说,“妞,别坐这里。里边有包房,说话方便。”
老头子说着把花想容让进了一个所谓的包间。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饭馆,都是这样的结构,前是一几张桌子,后边总是要隔出几间小的房子,里边放一张桌子,十几个椅子,然后就做成了包间。
条件好的,里面干净整洁,坐着也舒服。可这个饭馆的包间也太差了。时边是黑的。人进到里面,要开了灯,才能看见。
这里也没有空调,只有一台大吊扇,打开了,吹出的风也是热的。
花想容本来是骑车来的,出得出了一身的汗。平时骑车并不显得热,可只要停下来,全身的汗可就全出来了。坐下来,热得更厉害。老头子把花想容让到了这个地方,他以为很好,可花想容一进来就感到不舒适服。闷气,热,不通风,还有这笨里笨气的桌子和椅子,也让她看着心里烦。
不过今天不是人有求于她,而是她花想容有求于别人。
这个道理花想容明白。所以,花想从尽量地面带微笑,不把自己的心烦,表现出来。
老头子象一个大款,对着外面的服务员大喊,“服务员,过来,我们要点菜。”
进来的就是刚才在门口的女孩子,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夹子。
花想容笑着向这个女孩子点头。
那个服务员走到花想容的面前说,“大姐,要什么菜?”显然,她把花想容当成了今天的主角买单的,而那老头子没有当回事。
花想容说,“你让大爷先点吧,我随便。”
女孩子过去让老头子点菜了。老头子可不客气,他从兜里掏出一副眼镜,也不知道是近视镜还是老花镜戴上,然后一张一张地翻看着菜谱。
女服务员问,“你们要什么菜,凉菜在前边,后边可是热菜。要点先点凉菜,然后再点热的,因为凉菜上来了,先可以喝着酒吃着等热菜。”
老头子不高兴了,他对服务员说,“我在这个城市长生活了一辈子,能不知道这些,还要你教吗?”
女服务员不言语了。她把脸背到了一边去。不再理会这个老头子。
老头看了半天,点了几个凉菜。
花想容看出来了,上一代的人总是很节俭。点菜也是一样。他们从不要什么贵一点的菜,总是什么大路货色上一些。不过今天花想容想好了,她要做东,因为毕竟是自己求老头干事情。老了老了,还跑来跑去地求人,不容易。
轮到花想容点菜了,她总是那样,不喜欢肉食,喜欢清淡的东西。于是就胡乱点了几个。
老头子问花想容要什么酒,花想容说她不会喝酒,随便来一桶饮料好了。
于是服务员就端来了这几样东西。
一见酒端上来,老头子的脸笑成了一朵花。看样子他是一个老喝家。他不用杯子,直接打开了酒瓶,开的是两杯。他把一瓶递到花想容的手边。自己端起一瓶,说:“妞,咱们也算有缘吧,来,先喝一瓶。”
花想容说,“大爷,我真的不会喝酒,才要饮料的。你喝,我喝饮料好了。”老头子不行,他说再不会喝酒的人,喝一瓶总没事吧。还有花想容是领导,常上酒桌,能不会喝酒?又说不喝酒是看不起他,要是真的看不起他,他马上就走。
花想容给缠得没法,只好答=应就喝一杯。老头子拿起一只纸杯,给花想容倒了一杯啤酒,让花想容喝下去,自己拿起一只瓶子一口喝完了一瓶。
酒下了肚,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花想容问老头子,“那事办得怎么样?”老头了说办好了。接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放在桌
子上,让花想容去看。这是在孩子的作业本上写的。字很大,也乱。上面全是些密密麻麻的数字。花想容看不太明白。老头子就给花想容讲好了。原来这上在的的数字有三类,一类是国家规定的标准,一类是工地用的标准,再有些很大的数字,是工程队从中能赚到多少钱。
花想容高兴起了,“大爷,你可真行呀,有了这个就好了。”
老头子说,“你别急,妞,听我给你慢慢地往下讲。”老头子唾沫星子四浅地说开了,先是讲他托了谁谁谁去怎么做的,又请了谁谁谁算了一遍,再请了谁谁谁查了国家的标准,这样才有理有据。花想容听得很兴奋看样子姜还是老的辣。老头就是有二把刷子。可是也就在这时,花想容发现不对了,自己几乎在老头子的怀里,不知在什么时候,老头没有坐了,而是半站着,站在了花想容的身后。花想容正想怎么月兑离这个尴尬的环境,却感觉到老头子把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地在上在抚模着。花想空虽然不舒服,可想他是个老人,也没啥吧。就在这时,老头又把一只手放在了花想容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