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终于去配件城了。这是一个新开的实体。这是新经理这样说的。用别人的话说,就是给他们几个没人要的在公司没有办法安置的人,开了一间门面房,也给了十五万的资金,让他们去卖汽车,自谋生路。
这种情况对于一般人来,可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对于花想容他们三个人来就,却更多的是惊惧。为什么呢?这三个人,都是女的,原来一个副经理,比花想容大十几岁,四十五岁了,再过几年就该退休了,可是这一次给扒了下来。还有一个原来是人事上的女的,也给扒了下来。她们几个是女人,不能下车间,可是在机关又没法安排,于是就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让她们来办实体。要是干得好,可以做成公司,要不做得不好,也怪不得别人。不是有人说她们都是有能力有本事的人吗,那就让她们三个来显一下自己的本事。这是公司某个领导讲的。而且是在人事安排会上讲的。
人家就这么讲的,你能怎么样?就是在她们三个人当面,人家也敢这么讲。她们三个人也不是自己要求组合到一起的,而是公司的领导把她们叫到一体,安排这样的。因为原来有两个副经理,一个科室的,公司就安排比花想容大的那个姓金的和花想容当了负责,另一个姓李的没有安排,只是让来协助她们俩。因为是负责,没大没小,以后要是干得好了,也就大了,要是干得小了,也就什么也没有了。
公司这样安排,比起现在还挂在公司不只发百分之七十工资的人来说,算是好了的。也给了十几万元。姓金的很高兴。她和花想容一样,也是一个想干成一番事业的人。她们仨人一碰头,就说到一起了。姓金的最大,另一个姓李的年龄第二,花想容最小。于是花想容称姓金的为金姐,姓李的为李妹,自己自称小妹。三个有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来,发誓要干成一番事业,给公司这些打压她们的人看看,女人也是能干出一番事业的。
因为配件城是公司管理的,房间是公司的人安排。于是给了她们一房地理位置最好的房间。三个有花了几千块钱,装修了一下,然后买了办公且具,高高兴兴地搬了进去,请了相好的和公司的领导,算是开业了。
那一天来的人不少,她们三个人也高兴,开业典礼办完了,还请了市场工商税务的人来,大家一起吃了顿饭,一算花下来,几千块钱又没有了。不当家不知当家难,轮到了自己当家,这才明白花钱真的象割身上的肉一样,痛,痛得厉害。原因是她们这个小摊摊,要自负盈亏,用自己赚的钱发工资发奖金,有一个前提,是不能亏了公司给的老本。
说实话,她们三人都不是干过商业的人,原来以为,卖汽车,卖家用的汽车,跟卖菜卖衣服差不多。只要有了门面,有了地方,有了模型,有了货源,那生意一定能做得出来。只要有了生意,何愁不会赚钱。可
可是真正地干上了,这才发现,现在的生意真是难做了。为什么呢?卖的人太多,买的人太少。买的人比卖的人精明。
从中国的国情看,特别是在西北,远远没有到家庭普及汔车的地步。老百姓中也有人想买车,可是现实情况变化得太快了。今天是汔油涨价,明天是钢材涨价,后天又是能源危机,接着又是治理污染,这么三折腾两折腾,许多存了点钱的人,也明白了汔车梦负的代价太大,自己的这些钱不能扔进去。所以大家预期的汔车热,真的没有怎么样热起来。花想容她们三个人,是在办公室坐的时间长了,看得报纸多了。听那些记者吹得迷糊了。以为真的会在本地出现一个汔车消费热,于是脑子一热,挤进了这个行业。当她们进来的时候,正是热度往凉度上降的时候。可是她们不知道,只听人家说某某公司卖汔车挣钱了多少钱,某某人挣了多少钱。挣钱了的,一直在吹,引得更多人的挤进来。当真的进来了的人,弄不好要吃亏的。
还有,这三个人,年龄都偏大,学习适应也慢。她们在机关做惯了,把机关的那一套也带进了生意场。在这个市场,有人晚上不回家,就在里边住着,有客人来了,他们就接待,连吹带蒙,有时真的抓住了生意。等别人第二天来的时候,他们的生意已经做完了。正在忙着给客人开票取货呢。
可是花想容她们呢,家里有老有小,到了六点得下班,八点才来上班。来了以后,大家急着吃早点,喝水,一切弄好了,这才想起做生意。三个人,排了三张办公桌。一人一张报纸正在看着呢。
进来一位客人,也不知道是真买车的假买车的,看眼她们三个人,就无声地要走。
她们也懂要招呼买主,急忙问人家是要车吗?要什么型号的,要看车吗?还一再地告诉人家,自己的车是市级最低的价格。
生意场上也就是这么怪。店大欺客,客大欺店。来的人多是外地的,口音跟本地人不一样,脸色黑乎乎的,你怎么也把他和开着汽车兜风的大款联系不起来。你正在问人家哩,人家只小声地回答一句,“刚来,看看,看完了再说。”然后让你报一个价格。用一个破纸记下来了,最后就走出了店门。
市场很大。白天有许多的人。可这些人中,绝大多数是卖货的。买的人能有多少?这里能赚钱的是什么人?是那种厂场次真销的。因为他们开着很大的门面,打着厂家的招牌,在这里时间长了,有了信任度,所以客人一来,在别的地方是转,是看,最后大多落到这些厂家的店里去了。
而别的店呢?一般是从厂家直销店取货。然后给客人报个价。买出去。要是有几个同样的厂家还好说一些,这件给的价高,就不去他们那里拿货了,那家给的价低,大家就都去那里拿货。可有些货,特别是名牌货,厂家非常牛,你去拿货,也就是让你二百三百元,多了不让,因为他们知道,不给你货,客人一会就会寻到他们的店里去了。
生意难做呀。
那个有东西就能卖,卖了就赚的时代过去了。大家都记住了那个美好的时光,大家都想着那个时代的再来,可是那个时代不会再来了。
现在的生意是,要么卖不出去,要么卖出去赚的钱太少,少到了谁也不肯干的地步。
日子就这么过着。
死等死不来客,死不来客死等。
在死等的过程中,管理费是少不了的。房费也是少不了的。税是卖了才开,不买不开,这个还比较公平。还有,她们是人,她们要生活,要工资,这些都要钱。公司给她们定的纪律是,如果亏损经劳,管理费房费,公司可以出。但不能给她们三个人发工资发奖金,什么时候赚钱了,再说这些,每个月公司财务上要对账的。
汽车市场的价格,也是一直下滑的。过几个月,所有的车型,都掉一次价。顾客买的时候,三心二意,等着再便宜的车来了,再买。销售单位呢,谁不敢进货。因为刚进的车子,放一个月卖不了,就可能赔钱,就可能卖不出去。车型一直在出。新的样式和型号一直在出。这是一个不能吃货的时间段,这是一个生意人不敢动弹,只能小打小闹地混碗饭的时段。
花想容她们三个女人,也只有这么熬着。
手上有钱,不敢进货。只能托关系,找熟人,跟人家说好,看货,就去人家库房里看,开票也就在人家的账面上开。人家给一个底价,卖出去了,赚点差价。可是这是小打小闹,根本无法发展,有时就没有办法混饭了。
到底是花想容比较年轻,适应性强一些,她很快地看出来,这时别人是怎么做生意。噢,原来人家每一个商户,都有几年年轻漂亮的小姐,穿得花枝招展,在招呼客人,利用着异性的效应。而且客人好象吃这么一套。真的有一个漂亮妹妹来招呼时,他们也感到脸上有光,愿意跟你说话,也愿意说买车的事。
于是花想容也学了起来。
她弄了一些漂亮的衣服,也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亲切甜美地露着自己的牙齿,给客人们笑着,亲切地称呼人家哥哥,跟人家说起车的事情,向人家介绍车的型号价格。真的这么一说,这才知道,来买车的人,他们的知识并不比花想容少。价格上也很精,多报几百块钱,他们马上就看出来了,生气地说:“刚才在某某家,人家才报四万二,你报四万二千五,我是诚心地照办顾你们生意,你们怎么这样给我报价?”
花想容不好回答。因为汽车是品牌,售后服务和品牌一样,你真的说不出来有什么理由,多给人家报高了价格。
现在的人真疯了。在没有生意的时候,大家争红了眼,只能有降价来竟争,可是恶性降价的效果,就是商人无利可图,赚不到钱,生意场上真的没有办法混下去了。
这一天是个下雨天,只有花想容在店里。另外两个人一个在送孩子,一个说感冒了,花想容就让她们不要来了。反正下雨天没有生意。花想容在拿着一个女儿的mp3听着老歌星唱的老歌。因为实在没有事情做嘛。
这时候来了一个甘肃口音的人。上边的人一来,看得很明显,他们带有欧洲血统,鼻子很高,脸上颧骨发红,眼窝比较深。
但这人来的气派很大。进来以后,随便地一坐下了,然后问起了汽车。听他的意思,他是要一款四元左右的汽车,而且是给单位买的。
花想容一下子来了劲,又是给人倒水,又是热情地给人介绍,又是领人去看货,折腾了几个小时,这个家伙算是拿定了主意,决定要在这里买车了。
到了谈价格的时候,这个人的意志和顽强就表现出来了。他一点一点地磨,而且都能讲出理由。说某某家的价格是多少,某某家的价格是多少,有名有姓,说得有理有据。花想容也只能跟人家讲自己是国营公司下的企业,售后服务保险,有信任度。这么磨了半个多小时,这个人才和花想容去开票。
雨太大了,花想容打着一把小伞,跟这个高个子男人一块跑前跑后地寻车拉货,开票,弄得自己的衣服全都湿了。因为这个人个子高,她呢低一些,伞只能让人家打着。等到把这个人送走,花想容一看表快八点了。为了这个事忙了整整四个小时。赚了多少钱呢?去过车价,扣去税,她们这个店时净赚八百。
这是花想容第一次做成一笔生意,也是店开张以后做成的第一单生意。她觉得非常自豪,也很得意。晚上跑回家,兴奋地跟丈夫说了半天,说人家怎么精明,自己怎么用尽全力,才拉住了这个买主。好不容易把生意做成了。
还说以后,要是她们三个人合起力来,都这么干,一天做成一单生意,这个店也许可以红火起来。
丈夫冷冷地对花想容说:“你也别咧咧了,快去换一下衣服吧,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
花想容一看自己,老天,雨淋湿了自己的衣服,白色的吊带裙贴在了身体上,她的身体可以透
视到了。不要说曲线什么的,就是胸前的两颗葡萄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花想容也感到不好意思了。穿得这么暴露,穿得这么性感,不就是为了吸引人的眼球,为了引起客人感,为了做成生意吗?丈夫倪子布,对这一点最敏感,最反感的就是她花想容在外面风骚,在外面招风。只要是有一点点影子,他马上就醋意大发。不过花想容并反感,从这上面,她可以感觉到丈夫真的爱她。换好了衣服,花想容还想跟丈夫说说这个事,倪子布说:“你快去做饭吧,不用高兴了,这个月也快要月底了,你挣的这八百块钱不够交管理和房费,你们三个人这个月的工资一分也别想拿了。”
一句话,让花想容从火里掉到了凉窖中。她一下子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