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义终于遇着了老头子,知道了他姓任,是本观的道长。
对于道士,李文义还是知道一些的。小的时候,看《封神演义》,那上面写的什么道长,就是道士。后来看的《西游记》中的孙猴子,他的师傅也是道人。那个太上老君就是道家的创始人。
任道长向李文义讲着怎么样教他学武,李文义的心思却沉溺在了对于神秘的道家人物的想象中。在李文义的心目中,道士可能就和神仙差不多了。要不他们为什么有这样高的本领。那么多的书上,全写着道士神秘的本领和他们传奇的人生。
在古书上,凡是写到打仗,一定有三种奇怪的人。第一是和尚,第二就是道士,第三种就是女人。因为按书上所写,这三类人都是阴人。一般不应出现在战场上去。如果这三种人真的出现在战场上,那一定是了不得的人物,必有绝世之学,定有超人的能力。遇着他们算你倒霉。不给他们杀个片甲不留,能留下条小命,那就是你的造化了。
看到任道长侃侃而谈,李文义的胆子也就大了,他问道:“《西游记》中的太上老君,是咱们道家的人吗?他不是能练没有丹吗?那种丹药吃了是不是可以长生不老?”
这样的问话,是李文义一贯的作风。他喜欢这样的天阔天空地谈话,交流的人非常轻松,谈的爱谈,听的爱听,也没有什么压力。一般和别人接触时,他都这么逗惹别人的兴趣。
任道长听了,脸色一沉,他非常不高兴地说:“太上老君实有其人,他的名字叫李耳,与你同姓,是本教的创始人。这要讲没有什么错。可是你把他拉扯到《西游记》中,就错了。《西游记》是神怪书,写得荒诞不经,没有几句话是可以当作真人实事来读的。把这样的荒诞的书中所写的人和事,跟本教的鼻祖拉扯在一起,只有那些不学无术的轻狂书生,吃饱了饭没事干,才说这样的事情。你今已身为我徒,不可讲谈这产的荒诞之事,出这样的虚妄之话。”
刚刚说了一句话,就给老头子当头一棒,李文义有点害怕了。对于李文义来说,他喜欢读书,可是分不清书的分类。小说给他当作了历史读了。历史给他当故事读了。总之,李文义是一个崇拜书的人,也是一个把书中的人物当作现实中的人物的人。
老头子讲完了。独自坐在了大殿的青砖上。
李文义一看,这个老头子坐的姿势很奇怪,样子象一个农村的老太太,盘脚搭手地坐在砖上,身板挺直,双脚盘起。两只眼睛似睁如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坐了下,李文义以为老头会接着和他拉着闲话。可是老头子一坐下,就不再讲话了。
李文义又问:“师傅,你这是干什么?”
老头回答:“打坐。”
李文义接着问:“这有什么用?”
老头子回答说:“本门武功,属于内功。不同于别的门派的练硬气功的功法。要学习本门武功,首先要学会打坐。来,你也盘起来,学我的样子,然后我看一下你的根基如何,天份怎么样。”
李文义学着老头的样子也坐在青砖上。
初看老头的样子极简单,等李文义一开始,这才发现人家的功夫了不得。老头五十多了,可人家的全身是软的,双腿轻轻一搭就坐在那里了。
李文义一坐在那来,用了半天的功夫,想学老头了那样,把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的上面。可是不行,脚显得是那样的硬,怎么也弄不上去。后来勉强把一只脚弄上去了,可是痛得厉害。
老头问:“盘不上来吗?”
李文义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老头说:“打坐最好从童年开始。这样所练的功,就是童子功。小孩子全身骨节是软的,极容易上手。等到年轻大了,身体发硬,要盘也就难了些。不过,为师的可以帮帮你。”
老头子忽地一下从盘坐的状态,一下子站了起来。快得李文义还没有看清楚,就完成了这个动作。真难于想象,一个几十岁的老头,行动竟然象一个小伙子那样的敏捷。
李文义觉得真神。
老头子站在李文义的身后,拍打着李文义的后背,要求李文的背直了,再要求他含胸,直腰,返视。这样话说了来时,李文义觉得很陌生。怎么他讲的话,全跟古文一样。现代人们所讲的普通话,他倒不太讲。
不单是讲话,老头站在李文义的背后,手法也很奇怪。一开始,他象一个盲人那样,轻轻地在李文义的身上到处捏着模着。
李文义是个大小伙子。自从十二三岁以后,没有人这么亲呢地动过李文义的身子。现在一个男人动着,李文义感到非常地痒。
李文义笑成一团。老头子不论动到他的什么地方,李文义就嬉嬉地笑着。好象他的全身都是痒痒肉一样。
老头不笑。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好象在他的面前,不是一个挑大梁肉鲜活的大活人,而是一根任人捏着模着的木头。
慢慢地,李文义感到了老头不是在他的全身乱模着。他是找着穴位。听到李文义啊地一声,老头子就在李文义的某个地方狠狠地掐一下。
一股麻酥酥的感觉,让李文义呲牙咧嘴。
老头问:“现在你的感觉怎么样?”
李文义说:“……啊……啊,麻啊,真麻……师傅,你怎么只管挑我身上麻的地方捏……”
老头说:“这是帮你活动全身经脉。”
李文义不说话了。
老头说:“你尽管现在没有结婚,还是个处子之身。可是年龄大了,身体的某些经脉已经不活了。没有人帮着,你自己是难于打通的。”
李文义问:“难道练武的人,不能结婚吗?”
老头子说:“是的。人一结婚,精神为**所累,身体为房事所伤。精神为之亏损,长期的入不敷出,就衰老得快了。相反,如能练精化气,精神充足,血脉活跃,就可以延长寿命的。”
李文义听到这里,心里一动。
他想,要学飞高深的武功,就得不结婚。可是李文义觉得一个要一辈子不结婚,真的有点冤枉。一个男人,连女人的样子也没有见过,女人是什么滋味也不懂,就这样一辈子就过去了,真的很冤呀。
可是这样的话,他只是在心里想着。并不有敢说了来。因为他知道,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跟普通的人不太一样。一句话说不好,他又会以为跟你没有缘份,可能又会多少天不再出现了,不想教你了。那样才是真的冤枉。
老头还要帮着李文义活动着全身的血脉。
现在老头捏到了李文义的下肢。
从小腿开始,李文义感到了一种重在没有体验过的麻胀。一种说不上来是快乐还是痛苦的感觉,让李文义不知道身子是在空中还是在地下。
老头子一手扶着李文义的一条腿,另一只手在腿上捏着。突然间,李文义只听得咯吧一声,老头一用劲,李文义刚才盘不上去的一条腿,放到了另一条腿上。
当听到腿时骨头的响动地,李文义下了一跳,以为老头子折断了他的骨头。一种剧烈的疼痛,让李文义差点晕了过去。
可是等了一会,李文义用一只手模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感觉还在,模上腿上,还有手指的感觉。
老头子没有弄折他的两条腿。
虚惊一场。
老头子问:“现在还感觉到疼痛吗?”一边说着,老头子一边还在用另一只手拍打着李文义的腿。
李文义回答;“刚才有点痛,现在好多了。”
老头说:“好了,盘上去了。刚才我也担心能不能盘得上去。有人骨节硬了,关节死了,就是盘不上去,有时就反骨头弄折了。”
李文义听得头脑发凉。
老天爷,自己还算是幸运的,没有给弄成个残废。真要是弄残了,一辈子不就是毁在这个老头子手里吗?由此可见,学习什么也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出问题。
“师傅,要是出了问题,有办法治吗?”李文义问。
老头回答:“当然有办法治的。不过治好的腿,总不能和以前的腿相比。还是先天长成的好些。”
这不是废话吗?李文义在心里笑着老头的天真可笑。
腿盘上去以后,老头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到不任何声音。要是外面这时进来一个人,绝对会以为老头和李文义睡着了。可是坐在那里的李文义知道自己并没有睡着。他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也可以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再听老头的,一点也听不到。
李文议问:“师傅,你睡着了吗?”
老头子回答:“废话。要是睡着了,该打呼噜了。”
李文义哑然失笑。这么普通的一个常识,自己怎么不懂了呢。
李文义还要说话,老头摇着手,示意李文义不要再讲话了。静静地坐着的李文义,慢慢地体验到了一种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现在,他学着老头的样子,垂眼帘,闭目,面带微笑,又手在丹田处搭着。双腿盘着。
首先是两只手掌开始变热了。一股热流,从手掌中出现,慢慢地到了手臂。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麻麻的感觉。盘着的双腿,也有了感觉,当然,还有别扭和疼痛。但总的来说,他体验到了种少见的快感。
嘴里的津水越来越多。好象刚刚吃过杏子一样。
刚才一闭了眼睛,眼前是一团黑雾一般的黑暗。让人感到害怕。现在,他
看到了眼前的一团光明。既象是天色将亮时东方的亮光,又象是从暗室看外面,所看到的那一片让人愉悦的光亮。
孤独没有了。恐惧没有了。李文义好象是坐在了一团光明之上。
以前,李文义只知道,吃完了饭,就到外面去活动一下,是打打球,去散一下步,那样全身会感到一种不错的舒服。现在他才明白,除了活动以外,其实静坐也可以获得这样的快乐。
原来动和静,本身就可以让人快乐。
偷眼望望老头,样子象一个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真不知道他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人能坐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要修练多少年才行。李文义偷偷地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