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散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爬上了死寂荒原东方荒凉的山头。
在阳光下,浩泊显得很不习惯,仍旧没有月兑去幽灵本质的他,不时的感到一阵阵焦躁,影响着他思维的敏锐与周密,皱着眉道:“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我讨厌太阳。”旁边的萝琳与夏燕,相对而笑。
昨日一场大战,双方军队经过一夜的休养,疲态尽去,精神抖擞,重新排出整齐森严的战阵,相互对垒。
半兽人军师、全身罩黑袍服的诡异人,巡视着战阵,激励着半兽士兵,今日一战,是至关重要的一战,绝对不能再失败。昨日失败一场,他已经意识到半兽人军官与兵士,看他时目光的异样,如果再败上两场,看己的军师地位可就不保了,即使闻岩全力相护,也是压制不住所有反对的声音。
他默默的望着双星堆之间的平坦阵地,今日两军进行的,依旧是正面对垒的阵地战,战略计划大多派不上用场,只要规划出大体的进攻方向,拿出粗略的战略,然后在战争中随时调整即可;至于具体的细节实施,却全看将士们的临场发挥如何了。
想到半兽人头脑的顽固与僵化,黑袍军师就是一阵头疼,对于他精细的战争思想,大多半兽人根本领会不到;即使在他长时间的教导下的各位半兽军官,也是似懂非懂,不明所以然,这不由让他很是丧气。想到即将进行的战前会议,黑袍军师不由叹了口气,面对一群脑袋僵化的木头,即使智慧神想必也是束手无策。
帐篷内,冷冷看着因为昨日的挫败、都有些垂头丧气的半兽人军官,黑袍军师只有因势利导,道:“昨日,不过是偶有小失,大家不必放在心上,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而今主要精力,却是要放在今日的决战上。今日,是关键的一战,许胜不许败。胜了,三族中物产丰富的森林、高山、沼泽,将全是你们半兽人的了;至于败了,你们在座的大部分,都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而你们的部族,也将永远的生活在干旱荒凉的沙漠之中。”
半兽人众位军官面容一肃,关乎自身性命,以及全族的未来利益,绝对不是可以轻忽的小事,瞬间都振作起来。
黑袍军师继续道:“昨日作战不力的军官,已经斩首,军法无情,我想你们应该体会到了吧?”
半兽人众将领垂着头,腿肚子微微打抖,却都不敢有丝毫异议。毕竟自从黑袍军师来到后,半兽人还是几百年来首次打的三族联军节节败退,几乎没有什么还击之力。对于能给自己、以及部族带来利益的人,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怎么严厉,即使是半兽人之狂躁不羁,却也是俯首帖耳。
黑袍军师满意的望着畏惧的半兽人众位军官,模透了半兽人性情的他,在几次胡萝卜加大棒的体贴入微的教导后,半兽人已然被他整治的规规矩矩,再也不敢像刚来时对他那么轻慢,对他是又畏又惧。
在黑袍军师的示意下,闻岩站起身来,大声吼道:“军师已经说的很明白,为了我们半兽一族的未来,为了你们各自的性命,想必你们都已经鼓起战意了。我要说的,就是今日我们将发动起总攻,给三族一个致命的打击,将这场持续了已经很长时间的战争,给一举结束……”
“报――”一名半兽人匆匆闯进了营帐。
闻岩大怒,刚要喝骂,黑袍军师摆了摆手,道:“什么事情,讲。”
“军师,首领,大事不好,三族联军突然间,开始后退撤军了。”半兽人道。
“什么?”众半兽人军官都是一惊,面色讶异,不约而同的都将目光投注到黑袍军师蒙着黑纱的脸上。
黑袍军师带领着众位军官,站在北星山头,向南望去。三族联军果真拔营而起,缓缓向南星堆后面退去,先行不慌,断后不惧,有秩有序的依次退却,毫不慌乱。
闻岩立即兴奋的道:“军师,我们是不是掩杀一场?”
黑袍军师冷冷望了他一眼,心里暗叹,摇头道:“不!敌意不明,冒然追袭,难保不落入圈套之中;再者,如此严谨的阵列,也是无机可乘,追袭很难占到便宜。”随即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浩泊,你倒底在搞什么鬼?”
三族联军缓缓的退出了视线之外,半兽人斥候立即四处打探,不一刻纷纷回报,附近并没有发现三族联军的伏兵。黑袍军师苦思良久无果,最后下令,军队缓缓进逼,追赶三族联军,距离与之保持十里左右;为避免中伏,不准太过接近,有敢冒进追敌者,斩。
如此一军退,一军进,相距约十里之遥,一日下来,竟然相安无事。傍晚,三族联军安营扎寨,黑袍军师亦命令半兽人就地安营,却加强防御,不得疏忽,闻岩请求趁夜色去袭营,却被黑袍军师否决。
黑袍军师的决定,无疑是英明的,就在此夜,朱雀率领一支矮人、精灵、翼人的混杂军,等待在三族联军驻扎地数里外的小谷内,见半兽人并没有出击偷袭,在天亮方叹着气撤军而回。
第二日,满心期待三族联军能够决战的黑袍军师,赫然发现三族联军又开始了后撤,一夜未睡、苦思竭虑的他,依旧毫无头绪,满月复疑惑。在勘查并无异常之后,他只好又下达了进军的命令。
一日又转眼过去,傍晚,三族联军仍然就地安营;黑袍军师依旧不敢丝毫疏忽,将斥候军队全部派出,同时命令军队时刻做好战斗准备,一有风吹草动,立时进入战斗状态。
如此一军有序的撤退、一军缓慢的跟进,这一场奇异的闹剧,在死寂荒原上一日又一日的上演。几日下来,两军渐渐有了默契感,有时清早半兽人追过三族联军的营地,发觉造饭的灰烬犹有余热,旁边有黑炭大字留言:跟尾巴狗们,你们辛苦了!这将生性暴躁的半兽人,几乎没有气炸肺。
三族联军一日仅仅撤退五十里,恰在军队可以承受的范围,保持旺盛的战斗力;这使得一直模不透浩泊打的什么主意的黑袍军师,更加不敢轻易前去偷袭。越猜不到三族联军的军事目的,他越是谨慎,命令军队一日亦是仅仅跟进五十里,保持的距离不变,全军戒备,时刻警惕。而他亦暗中打定与浩泊耗上的主意:看你究竟有何诡计,倒底退到什么时候,莫非你能够退到精灵森林中去不成?
一而二、二连三的后退与跟进,三族联军好像是乐此不疲,越发来劲;半兽人可是吃不消了,虽然头脑僵化,却也感觉出不对头来,很多半兽人觉得好像正在走向一个三族联军布置的天大陷阱,不安、惊惶、躁动等负面情绪,在军队中日益高涨。幸好闻岩对黑袍军师无比深信,严厉约束着众位下属,压制着军中的浮躁。
黑袍军师亦是压力越来越大,正因为不清楚浩泊的意图,他也越发的不安,每日安营后,他都要对着地图仔细研究半夜,将明日所要经过的路线、能够预设伏兵的地形,以及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都一一细细的作出应变对策,在第二日分布给半兽人军官。如此几日下来,他是憔悴不堪。
在精灵族一连撤退了数百里后,第八日的清晨,终于停止了后退,在朝阳下,排开了阵势。黑袍军师接到探报,心下冷笑:不退了?再后退不过数十里,可就是精灵森林了,料定你也不敢退到精灵森林之中。
虽然求战心切,黑袍军师仍然不敢掉以轻心,督军队缓缓而进,与三族联军相距里许,排开阵势。
望着严阵以待的三族联军,完全不知道大祸临头的半兽人军队,因过去几日受够了腌臢鸟气,对着三族联军不断的高声怒骂,骂的唾沫横飞,理直气壮。
然而骂阵进行不多久,心下有些发虚的半兽人,慢慢的收住了口,都察觉出对面的三族联军,几日不见,好像有些不对头,但实际不对头在什么地方,却又不是他们迟钝的头脑所能够看出来的。
半兽人的首领闻岩,毕竟是最高长官,目光敏锐,首先发现了问题所在,疑惑的对身边怔怔望着三族联军一直不说话的心月复倚重,道:“军师,这是怎么回事,三族怎么混到了一块去了?”
情知被浩泊给耍了的黑袍军师,对半兽人最高长官的质疑,恍若未闻,身躯微微颤晃着,口一张,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立时将面纱浸染的一片惨红。闻岩大惊,慌忙上前扶住,幸好附近没有别的半兽人,鲜血也有面罩挡着并没有喷到外面,否则非引起惊惶与骚乱不可。而马上大战在即,在如此紧要的时刻,丝毫不利的因素,都有可能决定着战争的最终结局,这点即是闻岩,也是明白。他低声担忧道:“军师,您没事吧?您身体不舒服,要不,我们暂且后撤,明日再战?”
黑袍军师吃力的摇了摇头,拒绝了闻岩的提议,其实他早看出了三族联军阵列的变化,而今的三族联军阵列,是三族混杂,成为一体,而不再是以前的各自为战。每一个十人小队,分别由矮人族战士五名、精灵族士兵三名、翼人族军士两名组成。排出的阵列是,精灵族执弓箭在前,矮人族挥巨斧在中,翼人族则持链子枪、斩马刀在阵列最后。如此弓箭手在前、重步兵在中、刀斧手在后的前三中五后二阵列,可是标准的人类军队阵型。
如此谨严的阵型,可谓攻守兼备:如果是防御为主,则先以弓箭手对敌军远距离进行射杀,待到敌军冲到近前,弓箭手立即后缩到阵后,重步兵则以拒马枪等长兵器拒挡敌人,如果被敌人突破重步兵的防御,冲入战阵之内,则有刀斧手负责斩杀;如果是主动攻击,阵列不变,依旧是弓箭手远距离打击,冲到近前,重步兵以长兵器破坏敌军的防阵,随即刀斧手上前,扩大战果。这个阵型可是杀伤力与破坏力都是出奇巨大的,乃是人类千年战争经验的精华凝聚所在。
而今三族各有所长:精灵族是天生的神圣弓箭手,弓箭上附有魔法,更是厉害人类弓箭手百倍;矮人族则是生来的重步兵战士,用长兵器、重兵器杀伤敌人,威力无比;翼人族也许是最弱的一环,但飞翔半空的能力,又完全弥补了这个缺点,反而更加的难以应付。以三族之强悍,配以如此之阵列,可谓如虎添翼,再也没有破绽,相互之间相辅相成,战斗力将成几何倍数的增长。
当然,黑袍军师也是久经战阵的用兵名将,何等阵仗没有见过,三族变换阵型,还不能够令他惊惧吐血,――他无比恼火的是,浩泊这几日的主动撤退,不过是在进行实地排练,利用半兽人军队的压力,磨合三族联军适应新的阵型,增强相互之间的配合默契而已,而他却是疑神疑鬼,坠入了圈套中而不自知。
三族的军队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熟悉新的战争阵型,虽然不过短短的数天时间,但相互配合的默契完美度,已不亚于协同作战十几年的人类军队,就如同生来一直都是如此配合作战一般。此时,三族联军的左、中、右三军齐出,踏着整齐的步伐,散发着无比庞大的气势,像一层卷地而来的乌云,对半兽人的军队直压过来。
半兽人军士,也是久经血战,立时察觉到三族联军的压力的巨沉,相形失色,大为惊讶,在心下不由得泛出隐约的恐惧。
闻岩面上亦是微微变色,对着倚为山岳的军师颇为畏惧的道:“三族联军混合在一起,似乎连气势也变了,而今竟然主动进攻,这在十天前,无论如何也是不可思议的。我们,我们是不是后撤避一避他们的锋芒?”
黑袍军师不理会他,缓缓挺直身躯,肃然挥手道:“传令,全线防御!”
闻岩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欲言又止,终于吃力的道:“是!”自有了黑袍军师以来,他有了最为倚重的智囊与谋士,一向诸事顺利,不曾有失,因此对黑袍军师的所有指令,他向来不曾质疑过。
黑袍军师暗叹口气,他又何尝不想撤退?但此时撤退,以前的所有战绩,将全部成为一场泡影;而在三族联军的掩杀之下,能否全军而退,也是未知之数。此时只有水来土掩,正面对垒了,虽然是下下之策,却也并非没有胜算,毕竟半兽人的战斗力,在这个世间也是无比强悍、难遇匹敌的。然而,他的心仍隐隐感到很是不安,他隐约感觉到,这一战恐怕将是他有生以来,最为艰苦的一战!
如同乌云压向大海,三族联军与半兽军队的又一次交锋,终于再次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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