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冢,垒起汪筠昊永世的怀念。又如何在惊鸿一梦之中分得清人间天上、尘缘了断?
有谁能知道那悠悠飘荡于垒垒荒冢萋萋墓园的孤独魂魄,曾经有着水葱一般的娇俏模样和一身绿衣的凄艳;有谁能知道那踯躅于静寂无语的亡灵世界的女子,万里迢迢的阴阳寻恋;又有谁能记得她当年的如花颜色,能在与这个世界长相厮守之中,独自细听一个美妙鲜丽的心灵秘语,那种哀吟缓行、孤独入梦的灵魂歌唱。
“肖雨琴,我又来看你了,心里很烦闷,所以想要跟你说说话。”
汪筠昊凝视着墓碑上肖雨琴的遗容,她是那样的凄艳,那样的静寂无语,她似乎又在默默的静听着他的倾诉。
“肖雨琴,你在听吗?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还记得吗,上次来看你的那个高大俊朗的年轻人,他叫费宜鸿,是我们肖雨筠的心爱的男友,他们热烈而幸福的相爱着,就跟我们当年一样深刻的相爱着。可是在他们之前,我的那个宝贝女儿萱萱,她跟费宜鸿有着十几年的情感,我前生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怎么两个女儿偏偏喜欢的是同一个男人。不过还好,后来事情已经很明朗了,费宜鸿爱着的是我们肖雨筠,我多次劝解萱萱,她基本已经要放弃他了,可偏偏萱萱却又怀孕了,我宁可让她做掉孩子,也不要去破坏费宜鸿跟我们肖雨筠的幸福,我们雨筠太可怜了,我欠她的太多了,也许今生无论怎样偿还,都抹不去我心中的歉意。要命的是萱萱却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她会连同做母亲的资格一起失去,肖雨琴,告诉我,女人失去生育的能力可以幸福的活下去吗?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我甚至有种冲动,拉萱萱去医院做掉孩子,或者带着她远走天涯,这样做了,又觉得我这个父亲太残忍了,毕竟,她是我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孩子啊。可是,不这样做,我们的肖雨筠怎么办,我已经负了你一生,怎么忍心让我们的肖雨筠像你这样独苦一生!”
汪筠昊仰天一声长叹,回眸处,触目清凄,指冷心寒,在青苔斑驳的墓径和断壁残碑的寥落之中,一重乱雾,一重云烟。
“肖雨琴,祝福我们的雨筠吧,她有着跟你一样一颗善良的心,她应该得到属于她的幸福。也许前世,我们的修炼太过浅薄了,注定了今生只能短暂相聚,然后分开。肖雨琴,祈祷上天吧,将我们今生未完的缘分,将苍天给于我们奢侈的幸福,都附加在我们肖雨筠的身上吧,让她的今生幸福快乐,我们也便可以无憾了。”
……
费宜鸿点燃一支香烟,腾腾袅袅的烟雾中,映照着他那张凝练而愁苦的脸。肖雨筠早该回来了的,她为什么没回来,难道就这样悄然走掉,难道就这样无声息的分开了么。
此时,一根香烟、一缕晚风怎能带走他所有的思念。
暮色里,那盏暖暖的灯光下,费宜鸿在望眼欲穿的等待着肖雨筠的身影。
费家的晚餐,那张油光发亮的大餐桌上,杯盘齐整,饭热菜香,佳肴精致。
“鸿儿,下来吃饭了。”费太太大声的叫。
费宜鸿怅然的下楼,他的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印下了无语的哀愁。
“肖雨筠,回来啊,你是怎么搞的,快回来啊!”费宜鸿在心里喊着。
费太太看爱子茶饭不香的想着心事,不满的说:“鸿儿啊,还在对那个肖雨筠念念不忘吗,不过她还算识趣,觉得没什么脸面再回来了,这样正好,彻底忘掉她吧。只当跟那个丫头玩儿了一场游戏,不必当真。就要做爸爸的人了,再也不能三心二意了。”
费宜鸿放下筷子,哀怨的看着母亲,她的话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你就少说两句吧,感情的事怎么能跟游戏相比,鸿儿心里已经很难过了,做母亲的应该好好安慰他,还说那些风凉话,叫鸿儿心里怎么能不难受?”费先生跟太太说完,又把犀利的目光盯在爱子身上。
“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
起放得下,不要像女人那样唧唧喔喔,既然跟肖雨筠没有缘分了就想开些。感情的东西总是虚无的,它让人大喜大悲。最容易迷乱心智,好男儿志在四方,要把心思用在事业上,去更多的释放人生的价值,你就会有一种成就感,充实感,你的人生才会具有更加深刻的魅力。”费先生顿了顿,接着说道。
“鸿儿啊,爸爸一天天变老了,我们费氏公司辛辛苦苦走到今天不易啊,爸爸盼着这个小树般的公司,到你这一代能够枝繁叶茂的发展壮大下去,这才是压在你肩上的正真的道义与责任啊。”
费先生说完,他端起一杯酒,一饮而下。
“老爷子,医生警告你了多少遍,不能喝酒的,再喝我可真的把家里所有的酒,都收拾到垃圾箱里去了。”
“不妨事,就喝一点儿,只要鸿儿能看得开,我心里高兴啊。”费先生说着,又端起了一杯酒,却被费太太一把夺过去了。
费宜鸿凝重的看了父亲一眼,什么时候起爸爸的两鬓已经染的斑白了,父亲把一生的心血都耗尽于公司,他的情感世界应该因无暇顾及而荒芜不堪吧,可是,母亲他们还是平淡的携手至今,没有卿卿我我的不舍,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没有战争,没有争吵,没有红过脸,甚至没有倾心的交谈过……这就是他跟萱萱即将的生活缩影,不要,他猛的摇摇头。
费宜鸿的眉头凝聚成一个大大的结,他不希望他的人生像家父那样充实而淡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