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如画。
柯佩蜷缩在床上。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纱，碎金子似的洒在床上，洒在柯佩的身上。
柯佩的脸因为在家里呆的太久而显得绯红。长长地睫毛，密密的垂在眼睑。
浓密乌亮的长发也变得凌乱不堪。甚至无端的生出些许呆毛。额前也胡乱的散落着几根毛发。
薄薄的樱唇也轻轻的抿着。
光洁柔软的肌肤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光泽，像是夕阳的余晖。温暖如春。
窗外的青石板上坐着一个苍老的老妇人。
她的确很苍老。一头白发竟是杂草一样在凌乱的风中群魔乱舞。黑瘦的脸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褶子，像是被洪水漫过的河床一样。而那黝黑的脸像是怎么也洗不干净。一双脏兮兮的手，干瘦到没有一点血肉，像是一对犀利的鹰爪，穿梭在手中的编制框中。
风吹过，脚边的那一团杂草，随风离散。
老妇人抬头，一双混沌的双眼，在明晰的阳光下显得格格不入。
看着散去的杂草，老妇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褶子更深了更浓了。咒骂道，这风婆子！放下手中的编织物，几近艰难的起身去追逐那些纷飞的杂草。
只是她太过苍老了，整个背都佝偻成了一个弓。脚下的步伐迟钝得很。似乎每走一步都是一个艰难而巨大的挑战。疑惑这么说，即使风不会再大一些，她都有可能在某次抬脚之后，再也无法着地了。
远处的草地上，躺着一个少年。
双手交叉，撑着头，眼睛微微的闭着，嘴里还漫不经心的嚼着一根草。
杂草上的露珠，在暖暖的晨光中一点一点的蒸发。
然而少年头发丝上细细密密的露珠，依旧绚丽的在晨光中闪着璀璨的光芒……
天上的云朵不停地聚了又散了。
周而复始。
柯佩几乎惯性的睁开双眸。
疼——
有一股明晰的疼痛从脑部传来。
尖锐。
像是有谁用棍子在她的头上狠狠的敲了一下。
柯佩几乎本能的抱着疼痛欲裂的头，口中发出痛苦的申吟。
接着是一种难耐的恶心，头一侧，口中的浊物，一泻而下。
顿时，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一种难闻的恶臭。
夹杂在清晨淡淡的清新中。
甚是污浊了周围的空气。
一阵翻江倒海之后，柯佩几近艰难的平躺在床边，怎么也没有了爬到枕头上的力气了。望着天花板，脑子里木木的疼，像是残留着某种药力。眼泪却是汹涌而下。几乎要淹没一切可以淹没的东西。
屋子因为年久失修，蛛网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
那些密密的蛛网像是在记忆着些什么一样。
柯佩看着它们，只觉的脑子痛得厉害了起来。
记忆中某些片段，不断的涌出，叠影交错。
年华中，有一个素色衣服的女孩子，扯着她的衣服，不住的喊姐姐……
一个中年妇女，在不停的对外人炫耀自己有一个懂事又能干的女儿……
素色衣服的小女孩儿，嘤嘤的在哭泣，她气愤的加重了握住了她肩膀的力度，小女孩哭的更厉害了……
……
老妇人听到屋里有动静了，皱了皱眉头，轻蔑道，又是一活祖宗。唉——
说着便放下手中的编织物，颤巍巍的朝屋子走去。
风稍稍大了一些，老妇人那一头毛发在风中开成了一朵花儿。
听到有人进来了，柯佩几乎是本能的想要爬起来，可是整个人像是虚月兑了一样，没有一点了力气。又怎么动得了啊？
老妇人忙上前笨拙的按住了她意欲起身的身体，叫道，活祖宗啊，别动！
突然觉得脚下似乎猜到了什么东西，不觉皱眉低头不看还好，这一看，老妇人本来黑瘦的脸更黑了。
在微微的阳光下，泛着冷冷的暗光，作孽啊这是！
柯佩意识到了发生什么事了，口中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老妇人俯身忙不迭而的收拾着满地散发着异味的浊物。
柯佩看着老妇人艰难的身影，心里很是不安。口齿因为无力已经模糊了起来。婆婆……对不起……
老妇人并不怎么理会她，依旧收拾着地上的秽物。
铁质的簸箕在地上蹭的吱吱作响，发出尖锐的刺耳声。
婆婆，这是哪儿？
我怎么会在这儿？
婆婆，你是谁？
……
面对柯佩一连串的问题，老妇人淡定的做着自己的事儿，似乎完全把柯佩当作了空气。
柯佩也就安分了起来。
不多时，屋子里就充斥了浓郁的烟味。
老妇人在迷离的烟雾中影影绰绰。
虚弱的柯佩即使努力地捂住口鼻，艰难的爬向窗口。但还是不免被烟呛得咳个不停。
隐隐约约却听见老妇人在捣鼓着些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少年看着浓郁的烟雾随风而去，吐了嘴里的草茎，似笑非笑的起了身。
阳光更高了一些，穿过大树的缝隙，希希零零的洒在地面上。
柯佩真的是饿了。
伏在床上，胃里，嘴里面满是苦涩的味道。
想要喝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任浓郁的烟熏的自己直掉眼泪。
不多时就传来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柯佩的肚子开始不安分的叫着，想要找点东西来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透过渐渐散去的烟雾柯佩看到了外面的阳光，虽说是在烟雾迷离中不见其貌，但是带给他的那种清新与温暖，却是都市的阳光所不能带给她的。
柯佩几乎是本能的想要爬起来，爬向外面，爬向阳光……
接受阳光的沐浴。
少年回来的时候，老妇人已经将饭菜摆好了。自己却在暗处忙碌着些什么。
少年看似她的儿子，却更像是他的孙子。
老妇人不住的给夹菜，嘴里还不是念念有词。
只是依旧听不见。
柯佩坐在饭桌前，纠结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吃？
其实，饭菜并不比老妇人脸上的表情丰盛，只是两碟青菜，三碗粥，不，应该说是汤，一眼可以看到碗底的汤。
看着老妇人吃的香的样子，柯佩不禁怀疑起来了。会不会真的有那么好吃啊？
这一想，柯佩瞥了老妇人一眼，伸手去端手边的碗。
一个不小心，手晃了一下，碗里的汤很自然的就溢了出来。
柯佩脸微微红了一下。
老妇人道，小姑娘，怎么着饭还是要吃的，不然连碗都端不稳。
柯佩顺着声音，望去，却见老妇人并没有抬头看她，甚至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再看那少年，安静的吃着自己的饭菜，像是全然没有意识到柯佩的存在。
山风轻轻的吹着，山上树木又开始不停的呼啸，似乎是愤怒，但更多的是愉悦。
青色的石板在娇艳阳光下熠熠生辉。
篱笆上的叶子，不住翩翩起舞。
甚至连那些散落在院落的杂草也变得无比的欢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