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天晓把他的线都交给了我。看他的样子应该没有隐瞒。我准备了一点东西就上路了。
从中途站下了飞机,我几经周折到了那个国家。
按照倪天晓的指点,我找到了那个看似肮脏的小屋。
“哈里发?”我盯着那个猥琐的人影。
他满身酒气,一脸乱糟糟的胡子,只余一双眼睛闪着精明的光。
我丢下几张美钞,道:“给我弄几支枪,一百发子弹。”他的眼中射出贪婪的光,伸手就去拿钞票,我按住了那只手,冷冷告诉他:“今晚之前就给我弄到,否则……”我拧断了他小手指,他惨叫。我道:“你要敢玩儿我,断的就是你的脖子,听懂了,就点点头。”他涕泪双流,一个劲儿地点头。我走出他那充满异味的小屋。
回到住处,我摘下墨镜,放下阿拉伯长巾,长长出了口气。坐在床上,我这才觉得浑身无力。四天三夜,我没有睡觉,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在这几个中东国家辗转——偷渡,从来不是乐土。
现在,我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吃一餐饭,尽管只是干得发硬的面包,好好喝一杯水,尽管只是一瓶浑浊的散发着锈味的水,好好睡一觉,尽管只是一张连铺盖都没有的木板。我放平了自己,忽然想起那个士兵的话:这叫能上能下……营长说外国贵族才这样……我就笑了。孤子?还是诱饵?也许都是,或都不是。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得有一支枪!枪就是我全部的世界!
我没有睡上多久,因为炮击再度开始了。我看着顶上簌簌掉落的灰土,计算着它倒塌的时间,以便在它倒塌的前一分钟冲出去。
果然,在我刚刚冲出屋子时,它轰然倒塌。
我裹好头巾,背着背包快步离开,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我需要找到下一个落脚点。
干掉了三个人后,我抢到一处隐蔽点,暂时安顿下来。
我比预计时间早到那个小屋,我不信任任何人,不出所料,这个是个黑人——专做黑市的人,买主弱,就黑了买主的钱把买主做掉,买主强就黑货,以低卖高。敢卖军火的人除了胆儿比较肥外,当然不会是一个人能做成的。于是我也黑了他一把,我干掉了他的人,拿走了武器,顺手打断了他一只手,我告诉他我需要一只狙击枪,他最好能在两个小时内给我弄到一只,不然,我就用他给我买的这支烂枪打断他另一只手顺带一双眼珠子。
这次他很乖,拿来了我要的枪,我不乖,我打死了他,取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钱。
黑吃黑这种事,偶尔我也会是干上那么一两回的,尤其在不需要负法律责任的地方。
找到线人,我高价买消息。在那儿,我碰到了战地记者,从内心上来说,我佩服他们的敬业精神,战场的消息,战争的历史,战场的珍贵照片录像都来自于他们,但从一个职业军人的角度来说,我十分反感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因为他们受过的那些可怜的自救自卫训练远不足以应付战争的复杂与危险,他们一旦遇到劫持,拯救他们的往往是军人,而且他们在战场上的乱冲乱撞也极大地干扰了正常的作战指挥,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与保护战争机密也往往成为矛盾的主体,对他们,军人的感情是复杂的。
对于射击,我从不担心,但射击前的准备工作比射击本身重要得多费时得多。我接受了大量的信息,关于我要射击的目标的位置。反对派武装的头目由于派系原因,有五个人,其中三个在其他中东国家,两个在本地指挥,我的目标就是这两个人。
我要确定他们出现的时间,地点,然后就是射击。
家里在催促我,但急躁只会坏事。我关闭了联系通道。我需要安静,只有安静我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我终于等到了机会。
我一直趴伏在潜击点,我在等待,为了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很久,乱飞的弹片,泥土,建筑碎片将我几乎埋在了下面,我一动不动。
目标所在的距离超过了我这把狙击枪的射程,我只能凭感觉,猫鼬曾是我的观瞄手,此刻,他与我在一起。我举起那枚封有他骨灰的钻石,轻轻吻了一下,举起了枪。
我是从新闻中得到目标之一被击毙的消息的,而第二个目标因为受到惊动,变得更加谨慎小心,我直追到边境线上才找到机会将他击毙。然后直接从边境线上偷渡出去踏上逃亡之路。
找到了那个给我做假护照的人,让他帮我搞份护照,我需要一个身份离开这个邻近战火的国家,进入第三国的大使馆,然后取得合法护照,从那里归国。
我不走运,我被抓住了。如果我没受伤,如果我会阿语,如果我能再谨慎一些……不管有多少如果,结果就是我被抓住了。
帮我弄票的人那个人出卖了我,因为我刺杀的那个**武装悬赏要刺客的性命,通知了这些当地黑社会组织留意出去的人员,以便他们查出线索。当地的一个亲**武装的宗教组织知道我要搞护照就前来充当帮凶爪牙,把我捉了回去。
对付刑讯的方法特种作战方法中教授过不止一种,我自认没有什么破绽,我伪装成逃难者,要弄张大巴票逃往非战区从逻辑上来说合情合理,而恰巧又是个“小资者”——当然,我自知装贫民不太象,说是为了新闻不要命的战地记者倒还有点靠谱,如果会说阿语,那么装成当地的中产阶级就更无破绽了。我受的伤可以说成是在逃出战区时受的伤,也马马虎虎说的过去。剩下的就是硬杠了。用刑我不害怕,如果他们想,那就麻烦了,我只能攻击逃跑,这样我要走出这个地方就更困难了,我在避免这种事发生。
但女人最容易被人侵犯的就是性。尤其在被刑讯时。
当他们撕开我衣服时我就知道只有背水一战了。我慢慢将藏在嘴里的不锈铁丝顶出来,将背后被绑的手慢慢向下,只要一用力,我就可以将双手移到前面。这时,他们中的一个人突然怪叫了一声,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他们都退了下去。
那个人走过来,托起我颈上的一个项链坠子,指着它用蹩脚的英语问:“这是你的?”
我看见正是林赛借给我的那个。林赛是中东贵族,想必他的东西在这个穆斯林地方会有点特别的作用。
“这是谁的?”他翻看着链坠:“你偷谁的?”
我道:“我未婚夫给的。”他显然听不懂这个词。
我只好换了一个极不情愿用的词:“情人。”他算是听明白了,他让人丢过一件衣服盖在我身上,带着这帮人走了出去。林赛,他说过他的东西可以救命,看来倒不是吹的。
我合目养神。手臂上的伤一阵阵疼痛,弹片没有取出来,再拖两天保不定这条膀子就废了。要不要逃还是先等等,我一直在两者之间徘徊不定。
模模糊糊中,有人进来,我没睁眼,装睡着。有人过来给我绳子,拉我起来。我不得不睁眼了,他们把我拖到屋中放在床上,我起身,有一个阿訇一样的人站在屋里,面色慈和。
他走近我,道:“你不用怕,我想再问你几件事,你的这块诫命牌是从哪里来的?”
我道:“一个朋友给的。”
“朋友叫什么名字?”我报了林赛的名字。
他道:“这个朋友跟你关系怎样?是他叫你来这儿的吗?”
我道:“他是我未婚夫,他不知道我来这儿。”
他点点头:“孩子,不要害怕,你受伤了,先治伤吧。你不要随从你所不知道的言行,耳目和心灵都是要被审问的①。”
这句我知道,古兰经时的十诫之一,我道:“他每说一句话,他面前都有天神当场监察②。”
他的神色更见柔和,右手抚左胸,道:“休息吧,孩子,你安全了。”几个女人进来,为我更衣裹伤。如果我没料错,下面他会去找林赛或他的家人证实我的话。
我美美睡了一觉,醒来后,又饱饱吃了一顿,那白胡子老人走进来,看他的样子,应当有了有利于我的答案。
他道:“请原谅我与你的朋友家人做了联系,他们证实了你的话,孩子,你可以得到所有的帮助,他们问是否需要派人来接你回去。”
我道:“谢谢,不用了,我还要去别的地方弄一些新闻,你能让我到您邻近的X国吗?我会付钱的。”
他微笑道:“孩子,你未婚夫所在的这个家族曾统治整个阿拉伯世界达百年之久,我们都曾是他的子民。而我们在与他们分开后,他们也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们,我们乐意为你办这一点点举手之劳的小事,一会儿有人来给你治手臂上的伤,你休息几天,我们就送你过去。”
我道:“不用了,我跟几个朋友约好了,要赶时间,麻烦你尽快将我送过去,我会自己找医生。”
他道:“当然。如果你真的希望这样的话。”
我道:“我希望这样,谢谢你,另外,我未婚夫给我这块牌子时并没有告诉我它的来历,您能跟我说说吗?”
他道:“孩子,我看还是由他亲口告诉你比较好。”
我道:“那您能否告诉我,这上面的正反两面的阿拉伯文说的是什么吗?”
他走近我,我取出牌子,翻到正面,手顺着圆牌最外圈的一行阿拉伯文边抚模边念道:“你们应当敬畏真主之名,应当服从我③,”又翻到反面,逐字念道:“你们应当履行诺言;诺言确是要被审问的事④。”“谢谢。”我真诚的道谢。他道:“孩子,在我们的宗教之国行走,你最好把这块牌子放在衣服外面,那就不会发生之前不礼貌的事了。”我点头。
我很快就到了第三国。在确定没被人注意跟踪后,我易容易装来到了当地的领事馆。
二等武官接见了我。
“你受伤了?”他有些吃惊,随即出房,拿了医药箱进来,我道:“有个弹片卡在肌肉里了,得快点取出来,不能去医院,你帮我取吧。”他给我打了局麻,取出弹片,裹好伤口,问:“东西拿到了吗?”我道:“标的物取到。”他点点头,道:“我这就安排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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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②③④皆为古兰经中的经文,文中借此表现当时的情形:第一句是阿訇借此警告琉璃不要说谎,否则会受到严厉处罚,第二句是琉璃发誓说决不会说谎,第三句说明林赛家族的权力地位,第四句是指琉璃与林赛两家的指月复为婚为一个不可取消的承诺,前人之诺必须由后人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