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到第七天时,爸打电话过来,说想见见我,天遥到门口接他进来。
爸看着我半晌方问:“有效果吗?”
天遥小心翼翼地道:“现在还说不准,部分检查显示在恢复中。”
爸看了他一眼,对我道:“你外公非要见见你,他说有近十五年没见到你了。”
天遥道:“十二叔,离了灵石,阿萝撑不了三个小时。”
爸也很为难:“你妈妈让林赛见了你外婆,你知道你外婆这个人——她对林赛赞不绝口,尽管林赛见她时说是一般的朋友,但她显然并不这么想。”
是呀,我妈让见的人,外婆怎么会拿他当普通朋友看?林赛之前跟我说过想避开这个敏感时期,就是怕出现这种状况。如果老大陪我去,我能坚持到他们接见结束,但显然妈更希望我嫁给林赛。谎言总是谎言,编得再圆也有戳破的一天。
爸道:“能否试试你携带灵石?只要借用一天就够了。”
天遥面露难色:“借出我想九伯跟大哥都没有问题,但不知道对阿萝有什么影响。至少在治疗时,阿萝对灵石的反应很大。”
“试试看吧。”爸道:“老人家也确实难得过来一次。”
我外婆外公重男轻女,每年都会打电话招我哥哥们去聚,却不会打给我。我在他们眼里根本是似有若无的那个人。所以才会造成十多年都没见过这种情况。而我哥哥们常因为事多,多半选择不去。
天遥打电话给天远。天远让人送来了他自小所佩的那块小灵石让我试试,并让天遥陪我前去。爸让人给我换上衣服,天遥将我放进轮椅中,推我出来。
外婆外公比十五年前又胖出至少一圈去,见我仍然热烈拥抱,好似一直这么疼爱我从未变过。天知道,小时候我的礼物从来都比哥哥们至少少一半。天遥自我介绍:“我是她内侍。”外婆立即白眼相加,目光从他头顶越过,再没看他一眼。天遥神情自若。他早习惯了充当影子。
林赛走过来,接过轮椅,眼中带着疑问。他显然对我到现在还保持清醒想不通。天遥低低告诉他:“哥把他的灵石给了阿萝,但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林赛这才恍然,弯下腰低问我:“你觉得怎么样?”
不行,这灵石真不是一般倪氏能控制的,我觉得胃不舒服,肌肉疼痛。
外公签出一张支票说是给我的结婚礼物。签递时的姿态比林赛还暴发。天知道他们至少是九世的贵族。
林赛拍拍我的肩,暗示要忍耐。天遥都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不能怪他,我到今天也想象不出,我妈这么优雅风度,贵族气质浓郁的女子是怎么从他们那样的家里成长出来的。
林赛借口要同我单独待会儿,把我推出了他们的视线。
来到园中后,林赛蹲,问我:“你脸色苍白,哪儿不对?”
天遥递上纸巾,为我擦冷汗道:“可能是灵石的作用,除了我哥,一般倪氏是不能随便佩戴使用灵石的。因为无法控制它的能量。”
林赛握着我的手,道:“是不是舒服?”
我道:“我的胃有点痉&挛,浑身都痛。林赛,你先帮我解下来,天遥不要动。”他不是倪氏,应该可以触碰灵石。
林赛将灵石小心翼翼地从我颈上解下,我松口气。但头眩晕。看来真的只有老大能将灵石的能量转换自如。
天遥倒了杯水,喂我喝了两口,道:“林赛,你去找个借口,让阿萝回去。这样下去,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林赛道:“如果我有办法,今天就不会让她过来。他们还要在这儿用晚餐,现在才中午。”
“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我道。
妈袅袅婷婷地走过来,那姿态犹如风中百合,摇曳生姿。
她走到近前,低身看着我,问:“你爸,哥跟林赛都在骗我是吗?你的病很重?”
我笑道:“没有,就是体力没恢复,有点累。”
“天遥轻易不现身的,现在他说是你内侍,如此降尊纡贵,为什么?”她一眼看穿:“说实话吧,我还可以去跟我父母说说。”
“是有点麻烦,但没那么严重。”我道:“妈,你放心,真的没什么。”
她索性放弃我,转向林赛,问:“你告诉我。”
林赛十分为难,看了看我,道:“阿萝——在治疗中,现在这种状况,最好是回倪天远处休息。”
妈依然困惑,她想了一下,道:“一吃完晚饭就走,好吗?他们难得来一趟。至少你外公有修好之意,他们毕竟年纪大了,而且他又有心脏病,我担心他——”
“当然,妈,”我道:“我没什么问题,我休息一会儿就去吃饭。帮我去跟他们说一下。”
妈弯腰亲了亲我,对林赛道:“帮我照顾好她,行吗?”
林赛点头。妈便走了。
林赛质问我:“你什么意思?拿自己生命做儿戏吗?你以后有的是时间看望他们,但不是现在。”
天遥道:“我理解,对阿萝妈妈来说,今天的机会很重要。”
我点头。
林赛象是要火了,但看了我半天后慢慢平息了愤怒,把灵石重新给我挂上,道:“那走吧。”
我奇怪:“你不怪我?我以为你又要开骂呢?”
“如果有用,我一定骂,”他叹气:“问题是没用,所以我也就省些精力了。走吧。”
我伸手握了一下他放在轮椅上的手,道:“对不起,你是对的。”
“这事没什么对错,别说这个了。进屋休息一会儿,这儿有风,别再感冒了。”
在屋里刚休息了不到一刻钟,就有佣人来叫开饭。
我坐在桌前,天遥却站在我身后,我看他,他示意一切照常。
我的手虽然能动,但是却没什么力气,看着那一块牛扒,我有心无力,切了半天也切不开,林赛放下他的刀叉,接过我的,帮我切,外公道:“林赛,应该是女人伺候男人,你不能帮她做。”
林赛笑:“她病着嘛,等她好了,我让她加倍还。”
“不,不,不,林赛,伺候人是仆人的事,”外婆对他道:“你放下,让他来。”一指天遥。
林赛道:“没事,我愿意照顾她……”
“噢,这样不行,”外婆对他分外和蔼,道:“不能让仆人养成偷懒的习惯,在我们家这是绝不允许的。”
天遥笑道:“那还是我来吧。”上前从林赛手中接过刀叉,帮我将牛扒切成一个个小块,将刀叉递还给我。我欠疚地冲他笑笑,叉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嚼。
外婆又开始挑剔厨师的牛扒做的不好,我们习惯了,让她去自说自话。林赛倒好脾气,不仅听她叨叨,还不时的搭她的话岔,她可不知道,老太太一个人说,说会儿没人搭理也就自动停止了,可一旦有人陪她说,她能说上一整天都不带累的。而且经常为了显摆她精通多国语言,说的时候,英法德西语轮番上,脑子反应稍微慢点儿的,跟不上她那节奏。亏得林赛好耐心好口角,居然头来头顶,脚来脚踢,老太太翻来覆去倒腾语言,林赛也一路奉陪。我听得都差点背过气去,他们聊的那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八卦话题啊。老太太竟然越说越有精神,简直象把林赛当知己了。我本来胃痛身上痛,加上这些噪音,实在支持不住了,示意天遥把我推走。
坐在我屋的起居室里,我让佣人拿来一份牛扒,给天遥在这儿吃。我摘下灵石放在桌上,透口气。
天遥吃完了午餐,过来给我按摩手指手臂,轻轻道:“你睡会儿。”我点头,靠在椅上,合上眼。
林赛悄悄进来,走到我身边,道:“阿萝。”
我睁开眼,他道:“我看你没吃什么东西,就给你弄了点点心,你吃一点。”
我摇头,胃难受,吃不下。
“多少吃点儿,”他掰下一点蛋糕,道:“不然纵不给灵石整晕你也得饿晕了。”我不得不吃。
“别跟那老太太八卦,”我道:“她说的高兴的话,八辈子前的古事都能翻出来跟你叨叨,你得给烦死。”
他笑:“是你给烦死吧?你知道我喜欢罗嗦,我不怕。没人跟我说话我才会闷死呢。别担心,老太太绕不晕我。”
我推开他的手,再吃下去我就要吐了。只要老太太在,那点心必得甜得发腻才合她的口味。
“一只金丝雀都比你吃得多。”他又变相骂我是鸟食。
“你睡会儿,”天遥看看表道:“睡个三四个小时也差不多到晚饭了,还能盯上一段时间。老大说今晚没什么要事,他那里完工后也会过来接你。林赛,你带着灵石离阿萝远一点,好让她安睡。不过也别走太远。”
林赛抱我放在床上,模了模我额头,道:“你是不是发烧了?”
“不是吧,”我道:“可能是灵石的缘故吧。林赛,亲亲我。”
他笑:“这个我乐意。”轻轻吻了我的额头跟脸颊。给我盖上被子。将那块石头塞进怀里。我合上眼。
没等我睡上小半个时辰,精力充沛的老太太就用她那暴发力十足的嗓子把我吼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