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已是凌晨两点半钟。穆玛德琳一点睡意也没有,耳朵里仍然嗡嗡乱响,脑海里全被基因人的概念和问题塞满了。她想换换脑子,调节一下思绪,走进书房,取出一本《新世纪兵法》,翻了几页,看不下去,又塞进书架,转身走进书斋,练了一回书法,觉得心静了一点,便去卫生间洗漱。最后,走进卧室,和衣坐到床上,拿起床头的一本《基因趣闻》杂志来看。
要好的朋友们和政界圈子内的同僚们大多知道,穆玛德琳是一个革新主义者,一向坚决反对抱残守缺,反传统精神特别强烈。自然,她所反对的是那些不合时宜的陈旧传统。由于她的美貌和特殊经历,也由于她有一个神秘的太女乃,还由于她一直待字闺中,就像一朵十分鲜艳的花,高高地挂在枝头上,连亚当斯这样的美男子也望洋兴叹,人们以至舆论界几乎众口一词,说她不求实际,清高过了头,到头来,只能当个老姑娘,甚至是老处女,在孤芳自赏和孤苦伶仃中了却残生。对这些,她无所畏惧,总是一笑了之。
还是亚当斯用心,他追随她,当了她的秘书,长时间的形影不离,使他慢慢了解了她的恋爱观。她嫌地球人太古老,而千万种古老中,基因古老最要害。男婚女嫁,生老病死,无不取决于基因。基因却天然地携带着数不清说不尽的缺陷和问题。这些缺陷和问题,千万年以来,又繁衍出许许多多的痛苦和遗憾。她曾多少次地对亚当斯说过,人类的革新,归根到底,要从基因上解决问题。其它的也有用处,但统统都是枝枝杈杈。
她曾化名写过文章,算是对说三道四者的回敬。文章中说,地球人配偶,谁都梦寐以求最优秀的。什么德才兼备,健美富贵,通情达理,知书识礼,性能超群,不一而足。殊不知,这些优秀条件全是次要的,因为都受基因支配,而基因都是不完全的,有许多缺陷和问题。地球人应当早就认识清楚,基因优秀在所有优秀之首,唯有基因优秀,才能确保其他优秀的存在和发展。文章结尾,她呼吁全体地球人为基因优化而奋斗。
不用说,除了像华宇美智超这样的基因遗传学家之外,没有谁赞同尤其是信服她的观点。更多的人甚至于嗤之以鼻。就是亚当斯,也是疑疑惑惑,似懂非懂。老对她说,你梦想的基因优秀,打灯笼也找不到啊。你既然知道地球人的基因都有缺陷和问题,就该尊重事实,矮子里头拔将军才是。高枝总是很凄凉啊!鱼吊臭了,猫叫瘦了,多么愚昧啊,不!是愚蠢!
他的言词激烈,想激怒她,把她逼上梁山,成为他的压寨夫人。然而,她并不上钩,一点儿气也不生,反而平心静气地同他开玩笑:我不是鱼儿,你却是猫,尽管叫好了。愚蠢有啥不好。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物极必反。蠢过头了,就聪明啦。他讥讽地说:那我祝你心想事成啦。她诙谐地回答:我也衷心希望大帅哥梦想成真。
唉——超级大美女,至高无上,日理万机,鞠躬尽瘁,还得对付情感上明枪暗箭和风霜雨雪,真是难熬啊!地球人,谁不背后说人,谁不背后被人说;地球人,谁能真正横眉冷对千夫指,谁能完全两耳不问窗外事。谁都不能!一切都是基因决定的,谁能不要基因而活蹦乱跳呢?还是随遇而安,俯首贴耳,接受现实罢了……
杂志封面上是一位英俊洒月兑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利剑,自豪地喊着:我是基因人!我是基因人!
她噘起嘴,自语道:这就是基因人?嗯,夸张的很。面孔倒不错,腿太细了,像是随时都会抽筋,应该改改。哼!阿琳不喜欢。除非……除非他再改造,四肢匀称,肌肉强健,闪闪发光。嗯,就是要发光,太阳底下,光泽诱人。
翻开封面,是卷首语,说人体基因如何重要,观点并不新鲜,陈词滥调,老调重弹。她嘟囔着,再往下翻阅,眼皮却打起架来,揉一揉,再来看,张东方的面孔从字里行间跳了出来,华宇美智超略带忧郁的面孔也闪现出来。嗳!她喊道。张东方,你是不是信口开河啊?华宇美智超,假新闻,谁制造的,不会是你?
张东方像是害怕,一晃,逃之夭夭了。
华宇美智超没有害怕,朝她使劲摇头,再挥挥拳头,扭头就跑。
月球模型开始晃动,地球模型也转动起来……
啊,万和号太空站面貌一新,风和日丽,彩色气球在空中飞来飞去。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天空下起了大雨。
穆玛德琳正在暗红色运动气球上飘动,身上被雨水淋湿了,便操纵气球回返。
回到宿舍,到卧室里月兑下湿衣,跑进浴室里洗澡。正在洗着,听见敲门声,打开门,双手捂着胸脯,探出半个脑袋,噫——一位风度翩翩似曾相识的男人,有些局促地立在门外,朝他微笑着,想说什么,张张嘴,没有说出来。
这男子真帅,比亚当斯还美几分。哦,他的身体十分匀称,健美,肌肉非常发达,像健美运动员一样。她在心中说。他想对我说什么呢?我爱你!一定是这句话。要么就是叫“亲爱的!”他为啥有些局促不安呢?嗯,一定是看见了我美丽的**。嗳哟喂,这有什么害羞的呢。女人的**不就是给男人看的嘛。美女人的**就是给美男子看的。超级大美女的**嘛,不给超级大帅哥看,还能给猫儿狗儿鱼儿看?低头一看,还捂着胸部,不由自己生起自己的气来,骂道:阿琳,你真愚蠢。亚当斯说中啦!呼——啦——两手甩开,毛巾滑落地上,身体站直了,昂首挺胸,摆个姿势,说:帅哥,别怕,快看,看个透。
可是,那帅哥却闭上了眼睛,又背过身去了。
哈哈,他还是处子,没恋爱史,不敢放胆来看。超美女的**,不看个透,多笨,多可惜,会终身遗憾哩。
啊,不对。这小子坏。他眼光一定很锐利。三下五除二,就看够了。沾了便宜还卖乖。讨厌,讨厌!哼!不让你看了,大帅哥也不行。让你讨一次便宜,再没有第二次!
双手又来护胸,突然想起还是赤身**站着,顿时满面羞赧,慌慌地把门一闭,用背顶住,弯腰拾起毛巾,紧紧地缠住**,喝问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想叫他走开,却又舍不得,“快滚”二字就没说出口。
门外没有应答。再问一遍,回答还是沉静。心中一急,一把拉开门,急急地四顾一番,令她心猿意马的那个大帅哥不见了。她更加着急了,顾不得许多,拽过大毛巾包裹住身子,就在屋里到处寻找起来。转了好几圈,也没找着。
她失望地回到浴室,将毛巾扔到一旁,一丝不挂,失神地站着。
突然,背后冷不丁伸出一双大手来,将她紧紧抱住了。
她心里一惊,本能地挣扎,却觉得浑身无力。只听耳边响起一个温柔的男中音,音质浑厚有力,极富磁性:“阿琳,别动,我是基因帅哥,让我抱一会。”
“我不准你这样!”她有气无力地说。“你没权力这样做!难道就凭你是基因帅哥吗?”
“我爱你!阿琳,这样可以了!”他喃喃地说,把她搂得更紧了。
“哪也不行。”她轻轻地说。“你是啥模样,我一点也不清楚。”
他瞟一眼穿衣镜,说:“你看。”
她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楚,镜面上被雾气模糊了,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感觉他的面孔很俊秀。“看不清,我要擦镜子。”她急不可耐地说。
那男人松开她,不无气恼地说:“你太挑剔了,我走了。”
“你别,别走哇!”她急切地喊道。“基因帅哥,我也爱你!”
但是,他不见了。她后悔不迭,急忙穿好衣服,追出宿舍来,发现那男子已飞到半空中,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一跳,也飞上天来,去拽他。那男子猛地转过身来,却是一个蓝色面孔,两眼血红,满口黄牙,面目可憎,她惊恐万状,大叫“基因帅哥,快来救我!”
“阿琳,别慌!”极富磁性的男中音在空中响起。“我来了!”
那红眼黄牙的蓝面孔男人不得不丢开她,同基因帅哥交手。两人在半空中飞来飞去,斗了几十个回合,蓝面孔男人渐渐力不从心,卖个破绽,逃开了。基因帅哥紧紧追赶,那蓝面孔男人突然掏出一个东西,朝空中一抛,变成一个蓝色的大气球,慌慌的钻了进去,一眨眼,就无影无踪了。
基因帅哥不再追赶,回转身朝她走来,开始她所期望已久的动作……
也不知亲热了多久,说不清做了些什么,全然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地,感觉两人做完了该做的事情,他抱起她,默默无语,幸福地在空中倘佯。
她依偎在他那宽厚的胸怀里,感受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大美女早就应当感受却从未感受过的快慰。良久,她轻轻抚模着他那宽阔浑厚而光滑的胸脯,轻轻地问他,从哪儿来,认不认识华宇美智超,到没到过大冰谷,知不知道假新闻事件,知不知道约克逊一家人遇难,见没见过梅行干,喜欢不喜欢书法。他吱吱唔唔,吞吞吐吐,不知说了些什么,她怎么也听不清楚。不想说就别说啦,沉默是金。她谅解他,更加搂紧了他,把头深深地埋藏在他那宽大的胸怀中,尽情地享受超然的情爱。
忽地,两人回到了宿舍,躺在了她的床上,相互温存一番。帅哥激动起来,亢奋地抱紧她,两只大手开始抚模她那玉雕金镂似的**。她觉得快活极了,快活得浑身颤抖,渐渐地,热血沸腾起来,双手箍紧了他。他真幽默,边动作,边唱起了婚礼进行曲。她开始神昏志迷,浑身酥透,任凭他随心所欲。
眼看巫山**就要兴起,她却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猛地惊醒过来,急切地叫道:且慢!不行啦!你老实点!
基因帅哥大大吃了一惊,说声对不起,滚到一旁,怔怔地看着她。她不由心生怜悯,伸出白玉般的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撒娇似地问:阿哥,别急。是你的,跑不了哇。你还没给阿妹答案哩,快说呀。
答案?基因帅哥打着哈欠,我没有。不过,我向你保证,我身上一点污迹都没有。梅行干、张东方他们血口喷人,要么就是别有用心,诬蔑陷害。
她高兴极了,抚模着他的脸庞,说:我就相信你是新新男人,什么都优秀,不!完美无缺。嗳,还有哇,你要全部回答,不准漏了一点点。谁是吃人的魔鬼,怎么造出假新闻,又是怎么害死了布朗他们,掀翻了约克逊的轿车?一并告诉阿琳,好不好啊?你说好,就说好,不许说不好,不许说!
基因帅哥默默地看着她,显得非常疲倦,两只眼皮只打架。她一心想得到答案,不让他睡,使劲摇他,铜架床晃动起来了。
晃啊,晃啊,突然,“吱啦”一声,那床开始变形,一会像办公桌,一会又变成了会议桌,接着变成了太空站,最后竟变成了宇宙飞船,“呼隆”一下,飞到了月球。
不知为何,基因帅哥的面孔始终不那么清晰。刚从飞船港走出来,她还没顾得上看看月球是啥模样,他就钻进了一个巨大的说不清是啥颜色的气球,一把将她拽进去,飞上了天空……
一阵雷声响过,大片乌云罩上了头顶。紧接着,狂风凶猛地刮过来了,随之下起了倾盆大雨。气球被风雨刮破、淋湿,飞不动了。基因帅哥手忙脚乱,怎么也修不好。正在恐慌之际,一群模样怪异的人出现了。他们手拿着报纸,朝这边鬼喊鬼叫,胡乱扔着东西。基因帅哥左遮右挡,护着她,不让她受伤害。可是,那该死的蓝面孔男人出现了,身上发出像萤火虫一样的光。基因,帅哥,这下,你逃,不了啦!他的声音瓮瓮的,像鬼叫,非常恐怖。啊呀,呀——我叫,你,化为,灰烬!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只见一团蓝色的火焰扑面而来,气球一下被点着了,燃烧起来。
“阿琳,你快逃!”基因帅哥不无惊慌地叫道。
“我不。”她坚定地说。“要逃一起逃,要死一起死。咱俩先跟他们拼个高低,我就不信斗不过他们。”
“小傻瓜,别说傻话。”基因帅哥发火了。“你想学约克逊吗?不行的!华先生不会制造假新闻,也造不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懂吗?”
她还是不肯。他猛地打开球门,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啊——救命呀!”她惊恐万状,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基因帅哥不知去向。那蓝面孔男人却追了过来,硫酸雨淋到了她的头上,身上……
她在空中胡乱挣扎着,一边拼命喊叫:“救命!基因帅哥,救救我!”
“阿琳,不行啊,我难有立足之地,自身难保啊!”基因帅哥哀叫着,声音好远,很凄惨,“有人阻击我,前面好多疯狗,还有陷阱、沼泽地,险关重重啊。你好自为之!”
“轰隆”一声,天昏地暗,眼前漆黑一团。基因帅哥不知去向。一只巨大的黑手伸过来了,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
“救命啦——”随着一声尖叫,穆玛德琳像突然抽筋一样,从床上猛一下坐起来,双手捂着胸口,不住地喘气。须臾,发觉身上已经汗湿,长吁一口气,自己对自己说:“幸好是南柯一梦,幸好啊。”弯腰抓起落在地上的杂志,靠在床头,想了想,又喃喃道:“基因帅哥,你在哪里?”
心神稍定,她打开床头的台灯,看看床头电话上的时间,已是凌晨五点半,禁不住自吟道:“佳人为何醒,美梦来催促。吉凶虽难卜,但愿幻觉真。”
穆玛德琳是无神论者,并不相信梦兆。可是,这个说不清是喜是忧的梦毕竟有意思,使她神思恍惚,再也睡不着了。基因帅哥在哪儿呢?人们常说,梦是反的。莫非华宇美智超真能起死回生?但愿上帝保佑哇,约克逊碰到的那个隐形人可别是他再造出来的!那个蓝色大气球也别跟他有一丝儿牵连……哎哟,不对。与他有关还算好的,到底是地球人,内部矛盾,好解决嘛。如果普利所言当真,那可就糟糕透了。
窗户上透出清晨的微曦,她有些激动地爬起来,就穿着内衣内裤,跑进书房,操起鸡毫长锋,在昨晚铺就的四尺宣纸上,写下遒劲有力的楷书,四个大字:基因帅哥!
放下笔,双手抱胸,面带微笑,自我欣赏。电话响了,就手抓起话筒,一听立即亲昵地叫道:“女乃女乃,早晨好啊!”
“女乃女乃好得很呢。我的香儿应当更好哇。”山妞儿的声音清脆。
“唉,女乃女乃,香儿这几天可不好哩!出了吃人的魔鬼啊!”
“女乃女乃知道。这几天老有人给我这个老婆子打电话来,问你给我说什么了没有,真是吃饱了撑的。哦,还有人问什么基因人的事,可笑啊,非要说基因人送到我这儿来了。真是胡搅蛮缠。”
“有这些事呀。女乃女乃,你是怎么对付的?”
“女乃女乃不是你,用不着左顾右盼,还不好对付。女乃女乃说:基因人就是我山妞儿。山妞儿以项上人头保证,从来没去过麻星汀,也不会开大皮球。把他们气的呀,直叹气。”
“咯咯咯……”穆玛德琳开心的猛一阵笑,“女乃女乃,真有你的。还有更精彩的吗?”
“有,有。有个叫什么梅,梅,哦,梅行干,对,就是他。说话声音像老公鸭,难听死了。脸上黄里八几的,叫女乃女乃直起鸡皮疙瘩。”她学着梅行干的腔调,“老太太,我知道,基因人躲到安得花语村来啦,你老实告诉我就算了。要不的话,我要带警察来搜。”她得意地一笑,“香儿,鼻子底下一条痕,你说,女乃女乃我是什么人?超美女大主席的亲女乃女乃,还能怕谁?我跟他说呀,本老太见的人多啦,还不晓得你的鬼心眼?又唬他说:旁波宁叫你来的吗?要不就是穆玛德琳叫你私访?哦,哦,旁波宁厅长昨天悄悄来了,告诉我,有个‘黄脸皮’要来搜查,到了马上打电话给他。”
她“咯咯咯”又好一阵笑,说:“女乃女乃,你真神了,叫他‘黄脸皮’,他的外号就叫‘黄脸狼’,是大灰狼的狼。吓的好啊,叫他长长记性,别再到处惹事生非。姜还是老的辣。”
“可不是嘛。那小子见我抓话筒,急忙抓住我的手,哀求我,别打,别打。我走还不行嘛。一转,兔子成了他的灰孙子,一转眼,逃之夭夭。阿香,女乃女乃给你说这些,是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无。”
“阿香懂啊,会对付好的。嗳,女乃女乃,香儿昨晚上做了个好梦,梦到基因帅哥啦,好帅哟。”
“哼!你这黄毛丫头,想女婿想疯了。什么基因帅哥?嗳哟哟,女乃女乃老糊涂了。你该有白马王子啦,基因帅哥也行,全靠你自己啦。安得花语村嘛,大一点地方,没有王子,也没帅哥。香儿,女乃女乃差点忘了,还有个叫马克的,要么就叫牛克,也来电话,问基因人到我这儿来过没有,说基因人很可能是凶手。我没理他,无从谈起呀。唉,女乃女乃觉得不对劲,烦我这老家伙的人乍越来越多呢?烦我香儿的人恐怕多得像咱村边的茅草哩,可要加倍小心啦!”
“香儿听***。你老也多保重!”穆玛德琳乖巧地回答。放下电话,若无其事地来到天井,照样去晨练。接着,回来洗漱,早餐。八时正,坐到了她的宝座上。
今天不同往常,她没有批阅文件,而是打开网络,调出人民来信,挑出一封署名“伸正义”的信,逐字逐句看过,打电话叫来了旁波宁。
旁波宁仔细地看过那封信,并不多么重视,肯定的说:“是梅行干的信,克萝蒂向我汇报过,约克逊也接到过自称‘伸正义’的电话,叫他去找华宇美智超,讨要起死回生术。还有麻星汀市市长奥特奥,也收到了同样的揭发信,把马克狠狠训斥了一顿。”
“噢,你有这样的情报。”她不动声色地说。“有何见教?”
超美女大主席的思维跳跃性非常大,像个老渔翁,把网撒得开开的,罩住那些鱼儿,然后,慢慢去抓。拉波尔曾用眼光暗示旁波宁好好模仿和学习。他是有心人,这段时间已经掌握了大主席的一些特点。好家伙,这句问话可谓极其概略,但亮点明显,要他谈看法呀。谈就谈,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和马克感情好,兄弟相称,又不是江湖义气,更不是狐朋狗友。
他咳嗽一声,不慌不忙地说:“奥特奥是位称职的市长,就是有点好大喜功,处理抓胸事件,还有假新闻事件不妥,有玩弄舆论,欺瞒民众之嫌。马克呢,是个好警察,老干探,业绩斐然。但是,也犯了同奥特奥同样的错误。他的个性总有些偏执。怎么都不信有外星人,还说查明元凶要从基因人入手。梅行干嘛,是个人物,危险物品啦。遵照你的指示,我们已对他采取合法手段加以防范。”
“你辛苦了。”她的表情淡漠。“但我不得不指出,你也有偏执之处。二E世纪了,全体地球人都重感情,但工作上决不能掺杂感**彩。”
“啊?”他吃惊地站了起来,“主席,你是指责我偏袒马克?”
“你以为如何?”她的语气更加冷峻。
“恕我直言,你有些武断。我不能接受。”他脸涨的通红,额头青筋暴露出来,微微颤动。
她笑了,冷冰冰的。“旁波宁,我问你,你喜欢办案不力吗?”
“办案不力的原因太复杂。马克破不了案,属于不可控力造成的,对外星人,地球人还无可奈何,并不以谁的意志为转移。”
“说的好。外星人不好对付,难道基因人就好对付吗?”
“他是盯着基因人,可是……”他找不出恰当理由,一时语塞。
她不管他,自顾自说下去,其实是责问:“难道广大民众就好对付吗?难道舆论就好对付吗?难道法律、职责、道德,还有领导者管理者的形象就好对付吗?”
他感到,这回大主席真的动了肝火,问题严重了,想认错,却又想辨解。糟糕的是,他最后选择了辨解,抬起头来,负气地说:“马克的局长职务是奥特奥任命的,奥特奥的职务是市民们选举的,我不能越趄代庖,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推六二五!”她的语气中有了恼怒,“休想!你月兑不了干系!告诉你,我对你是力有余而心不足。”
他又想辩白,被她喝住了:“听我说!马上去准备。从办案的角度,叫马克和奥特奥两个,给全体地球人民一个合理合法的交待。”
旁波宁的拗脾气上来了,起身就走。
“回来!”她叫住了他。“就这样走了吗?”
他回转身来,立正,行个举手礼,说:“属下要赶路,不敢稍有差次。祝主席科学!祝主席有发明!”
“一路平安。”她微笑着,“代问纽卡顿好,也问奥特奥和马克好。祝你有发明!”
说完,便埋头批阅文件。
两个小时之后,旁波宁从麻星汀微型火箭港走出来,挡住一辆出租车,径直来到了B国总统府,走进了纽卡顿的办公室。
纽卡顿总统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若不是嘴角左面有颗显眼的黑痣,完全可与亚当斯相提并论。握过手,寒喧几句,旁波宁便说明来意,请总统全力支持。
纽卡顿哈哈一笑,说:“不出所料啊。超美女大主席行事果决,精于操持全局。你是B国的骄傲,亲自登门,我应当不使你失望。”
因为两人早已厮混熟了,旁波宁并不拘束,调侃道:“先谢过咱的总统。再斗胆说一句,小小厅长,你的老部属,没那么大的面子?”
“哈哈!你猴精,和我说话,还绕道而行做啥吗?”纽卡顿快人快语,“你就说,纽卡顿爱慕穆玛德琳,要同亚当斯争个高低。”挤一下眼,拍一下大腿,“我就哪点事,公开的秘密,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有啥躲躲闪闪的。”
“总统阁下!”旁波宁假模假式地说,“我不想恭维你。但我要说,亚当斯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他的结局就是败下阵去,俯首称臣。”
纽卡顿狡黠地一笑,说:“猴精就是猴精,工作效率就是非同一般,才几天时间,就抓到了不少精彩镜头,快快让本座分享。”
旁波宁也不推辞,绘声绘色地说了亚当斯如何帮他进见穆玛德琳的事。纽卡顿本想听到亚当斯如何在超级大美女面前碰壁的趣事和笑话,不意却是微不足道的正常事儿,免不了大失所望,心中老大不高兴,想发作又觉不妥,脑子一转,要奚落一下猴精,随口说道:“旁波宁,请你帮我办件事,回去替我转个话,我爱穆玛德琳都快发疯了,非她莫娶。谁敢与我争艳,我就和谁决斗。”
他在心里算定,旁波宁一定会慌慌地拒绝,脸上布满恐慌的表情,样子很可笑。不意,旁波宁两手一拍,叫道:“好事啊,喜事哟,成人之美,不亦乐乎。”起身上前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不容置疑地说:“我保证成全你,你也要保证成全我啊。不然,不公平。说出去的话,会贻笑大方的哟。”
纽卡顿一愣,心中暗暗叫苦:好你个猴精,果然名不虚传,想套你,反被你套住了。你转的快,我也慢不了多少。伸出手来,叫道:“一言为定!”旁波宁双手接住他的手,欢快地说:“决不食言!”
接下来,两人商量如何处理马克和奥特奥,绕来绕去,好不容易才达成了一致——由纽卡顿出面,查究奥特奥处理抓胸事件和假新闻事件的错误和失当,予以撤职,交检察部门依法查究。奥特奥在撤职前,应当把马克撤职查办。两人的罪名相同,欺骗民众,玩弄舆论,延误了追查凶手的时机,导致全球社会不安,伤害了全体地球人民的感情。旁波宁想为马克保住公职,好说歹说,说的纽卡顿大发恻隐之心,同意由他从中翰旋,便宜行事,他只装聋作哑,不管不问了事。
尚方宝剑一到手,旁波宁马不停蹄,专门挑在晚饭之后,找到奥特奥的宿舍,开口就是断喝:“奥特奥,你知罪吗?”弄得他惊惶失措,怯怯地问:“厅长大人,我有何罪?你是来逮捕我的,还是来拘留我的?”
旁波宁不动声色,再次喝道:“态度不是法律,可也不是毫不相干,你最好老实认罪。”
奥特奥眨巴几下眼睛,拍拍脑门,苦思冥想一会,抖抖地说:“实在想不起有啥罪过,请厅长明示。”
旁波宁也不怠慢,从文件包中取出一张白色的纸,念道:“经调查,奥特奥在处理贝多尼街抓胸事件和假新闻事件上,欺瞒民众,玩弄舆论……触犯了国际刑事法和国际治安处罚条例通则,触犯了……”抖抖那张纸,问:“市长大人,还要听吗?”
叫旁波宁非常意外的是,在这样的威胁下,奥特奥并未精神崩溃,反而镇定下来,扯东拉西,极力狡辩。我代表人民,我经过法院,我的职权使然。啊,最重要的,我给上级报告过。一级压一级,合情合理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不想死,就要压别人。我压不出屁来,却可能把别人的屁和屎尿压出来。你看,抓胸事件,马克先生做得多机巧。最后,他干脆把一切都赖到了马克头上,惺惺作态,愤愤然地说:不请示不报告,擅作主张,出馊主意,糊弄长官,欺骗舆论……一大堆坏话,对他逼迫马克的事却只字不提。
旁波宁耐心地听完了,“嘿嘿”一笑,就坡骑驴,戏弄道:“奥特奥,我相信你不会说谎,因为你知道,谎言会不攻自破。马克就是不听你的指挥,最不能容忍的,是他还挑拨离间。”
奥特奥大大地吃了一惊,忘乎所以,跳起来急问道:“他把我说你的话告诉你了?”忽然想起这等于不打自招,改口道:“我是说,他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挑拨我们的关系?”
旁波宁不置可否,冷冷地盯着他。他不敢对视,低头不语。忽然,他跳起来,咆哮如雷:“旁波宁,你这是以公谋私,挟嫌报复。我就是在马克面前批评过你,那决不是犯罪。你身为国际警察厅首脑,徇私舞弊,该当何罪?我要控告你!”
旁波宁仍然冷眼相视,直到他重新坐下去,才戏谑地说:“市长大人,我看你可怜,才提醒你一下,用不着如此暴怒,因为你的一切言行都会成为陈堂证供。”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轻声说:“大怒伤肝,对你不好,容易引起基因病变。其实,你可以换个思路。”
奥特奥眼睛一亮:“你是说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想帮我?”
“嗯,你还算理智。我毕竟在你手下工作过两年,有些感情,真想帮你。”他凑到他的耳根下,教他如何如何。他不停地点头,一如捣蒜。
旁波宁趾高气扬地走了。马克忐忑不安地走进了奥特奥的办公室。
旁波宁星夜兼程,回到了万和号太空站,向穆玛德琳全面汇报,以为会看到她的笑容。谁知,她面色冷酷,一句称赞的话也没有,只叫他继续努力。
两天后,各国媒体竞相报道了马克因办案不力被撤职的消息。穆玛德琳看过报道,情不自禁,把旁波宁叫来,当面夸赞一番。的确,旁波宁十分智慧,特意叫奥特奥对马克留用察看,受到舆论的称赞,顺应了民心民意,也不影响一系列怪事的侦查,可谓一箭数雕。
三天后,麻星汀市议会宣布,罢免奥特奥的市长职务,送交市检察厅审查。
联合国的常委们心悦诚服,一串儿跑到穆玛德琳办公室,异口同声地夸赞她,朝她翌大拇指。她心中自然乐不可支,上任以来,她孜孜以求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啊。但是,她假装满脸愠怒地责怪他们是变相地恭维,有溜须拍马之嫌,以后再不许这样,硬是把他们轰出了门。
出得门来,大家一路议论,超美女大主席的确独具慧眼,惩处奥特奥和马克,而且专以办案不力为由,常委们谁都没想到啊,不服不行啦。这样做,既能杀鸡给猴看,惩前毖后,又能顺应和鼓舞民心,还可以折服并引导舆论。更大的妙处在于,麻痹了始作俑者,好让他们自鸣得意,粉墨登场,充分表演。文森特俏皮地说,等于给罪魁祸首一个香香屁吃,屁中当然有蒙汗药,会神昏志迷的。说来道去,越说越激动,东方雄竟然要文森特写篇专稿,为超美女大主席再扬扬名,也夸夸联合国。大家自然齐声附和。文森特大言不惭,说正合他意。拉波尔兴味盎然,请求与他合作。他随即拽着拉波尔,走进了文体委员会办公大楼。
一个小时后,专稿写就,文森特就要发给电视台播发。拉波尔却说给穆玛德琳看看为好。文森特觉得很有道理,关系到今后的破案工作,尤其是与基因人密切相连,岂能轻率?
两人来到了穆玛德琳办公室,以为超美女大主席会一目十行,看过之后,金口一开:发!没想到,美艳绝伦的大主席一看标题就勃然大怒:“你们是我的朋友还是仇家?是我的同僚还是对手?想害死我呀!《让我们超越美丽,也超越智慧!》简直是痴人说梦,痴迷不悟。”指着文森特,“你能超越智慧吗?”又指着拉波尔,“你能超越智慧吗?”把手一劈,“不能!谁都不能。看基因帅哥能不能,到时候再说!”
两人垂头丧气,浑身都不自在,不敢吱声。
“文森特!拉波尔!两位常委。”她举着文稿厉声叫道。“完鐾归赵啦。你们都是世界级领导,应当明白,好心不能办坏事。当前,国际形势非常严峻,授人以柄的事最好别做。我相信天下自有公道,民心总是一杆秤。”
文森特上前取回文稿,拽一下拉波尔,两人很是狼狈地走出门来,相互做个鬼脸,耸耸肩,灰溜溜地走了。
事实证明,穆玛德琳总是对的。领导者任何时候都用不着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应当相信人民,民心是秤,民口为碑。文森特和拉波尔还在半路上,民主广场上空便响起了万国春媚溪水清流般的声音——
……惩处办案不力的行为,地球人民交口称赞,国际舆论热烈异常……特别称赞联合国处事果断、公平,相信假新闻、‘抓胸’等奇怪案件会很快水落石出,罪魁祸首必将受到法律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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