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轻松愉快地爬上乾京城那一丈多高的古城墙头,将温暖的光辉撒到大街小巷,撒进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里。
华继业驾驶着一辆草绿色超长飚风牌家庭旅游车,披着温柔的阳光,载着一家大小,向西郊外八十公里处的红枫山驰去。
基因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左顾右盼,看不到什么惹眼的东西,视线中全是在阳光下折射着道道光芒的玻璃窗,说声“讨厌的窗户”,伸手打开了车载录音机。
录音机里传出优美的旋律,贝多芬的月光曲。业洋喊叫起来:“快关掉,基因汉小子。明明旭日东升,阳光普照,听什么月光曲?你想睡觉,就和我换换位置。”
巩南星也叫他关掉,要么就换一首。阿超说,月光曲,在月球村天天听,时时听,早就腻歪了,换个别的。他扭头看看阿娜,阿娜朝他挤挤眼,不置可否。他不换,业洋生气了,探起身子,从后座伸出手去,关掉了录音机。
“不让听歌,多闷啦!”基因汉嘟囔道。“谁说在月球村天天听曲子了?我一个人在月球村憋了两个多月,一点情绪也没有,哪里听过歌呀。”
华继业伸手拍拍他,疼爱的说:“别委屈,不让你听,你叫他们唱!”
“这个主意好极了。”巩南星尖叫道。“来,业洋,我们就唱给基因帅哥听。”
基因汉咧开嘴笑了,说:“还是华老先生对我好!”
业洋举起拳头做出要揍他的样子,说:“嗳哟,我恨不得一拳头捣死你。要要不看为基因帅哥歌唱的人的面子,我真能下得了手。”
车内顿时哄然大笑,基因汉叫道:“笑笑笑,小心肚子疼,路上可没有厕所。”
华继业催促道:“快唱!答辩会胜利了,秀磊和小王彼得也没事了,绝症病人报告会反应蛮好,超美女主席特别召见了基因帅哥,我们是可以亮亮嗓子了。”
车内随即响起了歌声——阳光灿烂,红旗飞扬……
两支歌还没唱完,红枫山到了。华继业把车停在车场里,巩南星买了六张门票,大家便鱼贯而入,走进用金属栅栏隔挡着的山门,翻过一座山岗,来到了红枫山脚下。
红枫山,并不高大,但有一座挺拔的秀峰,像一座身穿红色连衣裙的美少女,亭亭玉立,浑身上下红了个透。
基因汉刚从月球村下来,头一回见到如此秀丽的自然景观,喜出望外,连声说:“好景色,好景色!”
阿娜趁机教导说:“人再美也美不过大自然。基因人要向自然人学,首先要向大自然学。”
基因汉频频点头。
华继业不无夸张地说:“乖孙子,更妙还在山峰上,我们赶紧攀登,不然,一会人多了,恐怕又难月兑身了。”
一家人说笑着,赞叹着,不慌不忙地顺着山路向山峰攀登而上。基因汉实在眼馋不过,伸手要摘一片枫叶来仔细把玩,被阿超阿娜喝住了。他噘起嘴说:“不摘就不摘,我看,看个够,还不行嘛。”忽然想起,又笑道:“阿超阿娜,你们喜欢吟诗,给我们来两首助助兴嘛!”
阿超阿娜齐声说:“好来!”驻足,凝神,左顾右盼之后,相视一笑,你指着我,我指着你,说:“你先来,我后先来!”
华继业兴致勃勃:“还是一起来,我们不会听混的。”
于是,夫妻俩抑扬顿挫地吟诵起来。阿超的一首是七律——
旭日暖暖照千秋,枫叶红红映九州。归乡赤子倍贪爱,基因再造多丰收。
阿娜的一首也是七律——
枫红峰秀火满怀,风香云馥登仙台。若非山道多弯曲,基因帅哥纷沓来。
华继业叫好,说写的对仗公正,有味道。业洋也叫好,说很形象,而且有意境,朗朗上口。巩南星叫绝,说绝就绝在把基因再造技术和基因人都写进去了,真正是诗言志。基因汉却说不好,玩就是玩,应当轻松愉快,干嘛要如此多情,累的慌。华继业怕阿超不高兴,要训他,连忙说:“玩过诗了,咱们加快步伐,上秀峰。”
大家又说笑着朝山的深处走去,不多一会,来到一处景观,见一个小溪挂在半山腰间,山脚下有一潭溪水,水边有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站立着,挥舞着画笔,正在涂涂抹抹。基因汉觉得好奇,不顾阿娜阻拦,快步跑了过去。
那男子见基因汉过来了,也不答理,还是低头作画,那画就是小溪的写生,画艺不好,简直有些蹩脚。基因汉不会客套,直筒筒说:“嗳,你别画啦,一点也不像小溪,倒很像小孩子撒尿。”
那男子仍不抬眼,低沉地说:“你说错了,连小孩尿尿也不像啊。不过,你凭啥品评我的画?你是大画家?”
“我不是画家,我是基因人。”基因汉诚实地说。“我是凭直觉。”
那男子抬起头来,着意地看他一会,眉毛一扬,说:“你果真是基因汉,说话诚实。我也说实话,全世界都在夸你,穆玛德琳还叫你基因帅哥。但我不恭维你,还瞧不起你。”
“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基因汉惊诧地问。
“基因汉,你简直就是个可怜虫,你自己说有多大能耐?”
基因汉脸涨得通红通红,不服气地说:“我会基因再造,我聪明智慧……”
那男子扔下笔,不耐烦地截断他的话,说:“看你说话多噜苏,应该说,你会的是整体基因再造,是阿超阿娜的发明,而不是你的,你不过是吃炒饭而已,除此之外,你还会什么?”
“我会给网络加锁!”
“那是多此一举。”
“我会取出金属片,使人恢复正常。”
“如果我知道内情也会取出来。”
“我会强记。”
“张松送地图你知道吗?过目不忘的人多了。”
“我会解答难题,庆功会上我解了……”
那男子又打断他的话,轻蔑地说:“你真可怜,就这点小事也算上了。那只能算你的知识多,知识多不等于能力强。说,你有什么过人的能力?你会画画吗?”
“不会。”
你会开飞机吗?
不会。
你会像穆玛德琳一样写书法吗?
不会。
你会像威斯全胜一样带兵打仗吗?
不会。
你会像文森特一样创作文学作品吗?
不会。
你会像普利一样观察外星球吗?
不会。
你会像司马常新一样管理月球村吗?
不会。
你会像纽卡顿林士卓他们一样治理国家吗?
不会。
…………
哈哈!那男子放肆地大笑一阵,更加尖刻地说:“既然什么都不会,你还不是可怜虫?有什么可骄傲的,人总是要有些值得骄傲的地方才对。你有八大优点,我也不怀疑。但你不是能人,仅仅是基因优越,你想成为大英雄,光有聪明恐怕难以如愿。”
基因汉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难堪的场面,气得浑身瑟瑟直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真想把他打个痛快。但是,他毕竟是聪明的,脑海中迅速掀起的惊涛骇浪,又迅速归于平静,胸脯一起一伏,一大口一大口地舒气。
华继业他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见两人说个没完,担心发生意外,快步追了上来。
见基因汉面色难看,华继业急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基因汉吐口气,低声说:“欺负倒没有,只是说我没本事!”
阿娜听了,指着那男子,厉声问道:“你是谁,说话怎么这么损人?”
“你不能信口开河啊。”阿超生气地说。“新世纪,说话要有根有据。”
华继业索性斥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说话这么不礼貌?”
巩南星虽然没有说话,但对那男子的眼光显然不友好。
那男子不慌不忙,丢下画板,两指夹着画笔转了几转,油腔滑调地说:“看来你们就是华氏一家人了,有啥了不起。华继业,你就是个钱多。业洋,你就是个大富豪的娇小姐。巩南星,你还算有点本事,会舞文弄墨。阿超阿娜,你们是基因人科学家,受万人敬仰,又有什么了不起,基因再造就是复制人,都没有达到最高境界。
巩南星终于忍不住,声色俱厉地说:“你达到最高境界了吗?你的画这么蹩脚,说话这么无礼,达到什么最高境界了?啊!”
那男子拢一拢蓬乱的头发,嬉皮笑脸地说:“我是小人物,替别人做事,才来这儿写生。别跟我计较,也不用知道我的名字。”朝基因汉招招手,加重语气说:“得罪了,基因帅哥,你就恨我!”
“就这样算了,怎么可以?”阿超气恼的说。“你应当向基因汉道歉才是。”
不意,基因汉却朝他挥挥手,说:“放心,我不会恨你。你说的对极了,我该有能力,很强的能力。后会有期!”
华继业和阿超还想说什么,基因汉拽住两人的手,恳切地说:“能饶人处且饶人,走,别影响人家达到最高境界。”
“走就走了。”阿超笑着说。“但你要答应我们,别为此情绪低落。”
基因汉哈哈大笑:“没有的事!阿娜在答辩会上说的好啊,基因人,心理素质高超嘛。”
于是,一家人又说说笑笑,向山峰攀登。大约走了一个小时,登上了峰顶。
峰顶上,怪石嶙峋,不少石头上刻着各式各样的文字。因为时候尚早,摊贩尚未开业,听不到叫卖声,只看到十几处小摊旁,歪歪斜斜地写着基因帅哥、阿超阿娜你好等字样,还张贴着他们的照片。基因汉爬上一块巨石,叫业洋给他照了张全身照,环顾四周一番,跳下来,兴致勃勃的对大家说:“嗳,景色好美哟,你们也爬上去看看,有一揽众山小的味道哩。”
业洋不信,也爬上那块巨石,放眼四顾,忽然叫道:“嗳,嗳,嗳!对面还有一座小山峰,你们快来看!”
华继业和巩南星都说她大惊小怪,导游图上都说过了,他们也多次看过的。基因汉不管他们如何说,从阿娜手中拽过望远镜,顺着业洋的手势了望,边看边啧啧称赞:“秀丽,青翠,气宇不凡。”说完,把望远镜递给业洋。业洋看了,又叫阿超阿娜看了,都赞叹不已,原以为月球村十大风景区如何壮美,现在才知道,地球村仙境般的景点随处可见。你看这双峰,相依相偎,情意缠绵,峰间雾霭缭绕,不像月球村的蒸汽谷温暖如春,却寒气逼人,有两条铁索将两峰连接起来,给人以跨越跳跃之感,征服欲油然而生。基因汉急不可耐,要乘索道去对面山峰观揽。华继业索性叫大家一起去,巩南星就去买了六张索道票。
来到彼岸,他们才发现,并无多少特异之处,就是峰顶狭窄一些,感觉更挺秀。基因汉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新鲜好奇,叫嚷个不停。大家不愿扫他的兴,陪着他指指点点过后,就往回返。
一家人走下了峰顶,在一个报亭下歇脚,等候缆车,碰到了刚到的一群游人。一个小男孩突然叫道:“基因帅哥!妈妈,快看,基因帅哥!”紧接着,那一群人便围拢过来,一个个喜出望外,争先恐后的同华家人握手,又提出合影留念。华家人今天都很高兴,自然应允,心想照完赶紧离开,要不然,游人接踵而来,那还得了。谁知,那小男孩缠着妈妈,非要同基因汉一起返回去。华家人当然不愿意,叫他还是享受自然风光好。可是,那群人都说这山峰多次来过,已无新鲜感,既然今天运气这么好,见到了基因帅哥和华家人,又一起照了相,真是三生有幸,干脆不转了,就此返回,再沾点基因人的光,好叫自己的基因也优越许多。那男孩儿一听妈妈说妥了,兴冲冲地一把抱住了基因汉,再窜一窜,跳到他的肩膀上,搂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一口,说:“学基因帅哥,飞吻!”大家少不了一阵哈哈大笑。
这下好了,两群人合成一股,坐进了一个大缆车。这大缆车,一样是全封闭的,防止发生意外,确保安全嘛。听着“喀吱……喀吱吱”的响声,大缆车慢条斯理地向前滑行,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问着,倒也没啥不好的感觉。万万没有想到,缆车滑到两峰中间,突然暴出一声断裂声——啪!紧接着,又是几声断裂声,令人心惊肉跳。这是怎么回事?大家恐慌起来。有几个游人叫大家别怕,这儿的缆车从未出过故障,暴响声是缆绳摩擦发出来的声音。基因汉叫道:“不对!绝对不是摩擦声,而是断裂声。大家赶紧准备自救!”
那几个游客不以为然,同基因汉争辩,他火了,斥责道:“啥时候了,还想争高低,以小心为高!”阿娜和巩南星帮他说话,叫大家做好准备,没坏处,如果是摩擦声,也没啥损失,防患于未然嘛。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取出座位下的救生衣,紧张地穿戴起来。糟糕透了,那小男孩没有拿到救生衣!原来,大缆车容量只有二十个人,刚才热闹异常,谁也没想起这个,多坐进一个人。
大家正在着急,断裂声再次暴响,啪,啪啪,啪啪啪!哎呀,缆车内,除基因汉以外,谁都心胆俱裂。
谁给小男孩救生衣呢?基因汉第一个站起来,从容地说:“基因帅哥不穿了,给我们的小英雄!”男孩的妈妈也不客气,接过救生衣,就给儿子穿上了。
阿超阿娜愣了,基因汉没有了救生衣,意味着将和这缆车一起葬身谷底,游览图上说的明白,这谷底深不可测啊!须臾,他们镇定下来,要把救生衣月兑给基因汉,华继业和巩南星也照样做起来。基因汉不由大发雷霆:“你们想干什么,想多死几个,还是一起死啊?都别动,来不及了!听我指挥,都别抢,从两边的紧急门窗往下跳!来,打开紧急门窗!”
紧急门窗打开了,人们依次往外跳着。华家人都两眼汪汪,基因汉吆喝着,硬是把他们推了出去。
二十个人都跳了出去,淹没在浓烈的雾气中。
基因汉镇定自若,坐下来,挪正身子,抻抻衣服,自言自语道:“基因汉,你好可怜,因为可怜你才可爱呀!基因汉,你好可惜呀,地球人的大英雄当不成喽!”
他站立起来,对着峰间大声说:“红枫山,第一个基因人就埋葬在你的肚子里啦,感谢你给我这么好一块墓地,让我在此长眠。”
他重又坐下来,抱住脑袋,不甘心地说:“蹩脚画家,让你笑话了,我基因汉,没有百炼成钢的机会了。”
他抬起头来,轻轻地问自己:“基因汉,难道你的基因决定你如此命运么?亲爱的阿娜在答辩会上说的那些对不对?就让第一人基因人来体会死亡的滋味好了。”忽然想起,声嘶力竭地喊道:“爷爷——爸爸妈妈——,记住,给我第二条命啦!”
他站起来,两手抓住紧急门窗,迎风而立,视死如归。
啪,啪啪,啪——大缆车终于挣月兑了索道的羁绊,欢快地向谷底奔去,发出呼——呼——的响声。
基因汉本能地闭上了双眼,很快又睁开,睁的好大好大,他要看这花花世界最后一眼。
雾霭弥漫,什么景色也看不见,却听到嘭的一声巨响,看见缆车剧烈的摇晃一下,停在了半空中。
基因汉不知何故,正在惊诧不已。那群游客紧随而至,说的说,问的问,哭的哭,笑的笑,喊的喊,相互庆幸有惊无险,大难不死。
华继业阿超阿娜业洋巩南星一起围了上来,基因汉情不自禁,扑进华继业怀里,大叫一声“爷爷!”紧接着,抱住阿超阿娜,操着哭腔喊道:“妈妈,爸爸!”
此情此景,亲人们谁不感动万分?阿娜首先哭了,阿超紧跟着哭了,华继业老泪纵横,业洋和巩南星扑过来,抱住了基因汉,泣不成声。华继业哭得伤了心,扑上来与几个后生抱成一团,放声痛哭。
此情此景,游客们谁能无动于衷?一起拥上来,与华家人抱做一处,痛哭流涕。
痛哭声在山谷中回荡,像歌唱,像吟咏,像朗诵。
良久,哭声停止了,换上了笑声。大家都为基因汉的英雄行为所感动,不约而同地呼喊道:“基因汉万岁!”
几名保安闻风而至,又一部大缆车稳稳地降落在安全网上,车内的无绳音箱中传出保安的指示:请各位游客乘新缆车返回!大家惊喜交加,连救生衣也忘了月兑,相互搀扶着坐进了新缆车,只听“呜呜呜”一阵响,缆车升腾起来,与索道靠近了,又向前滑行……
基因汉问了阿娜,方知这索道设有安全网,二十个人被强劲的安全网接住了,大缆车载着基因汉也落在了安全网上。
索道出口处早已聚满了人,见记者们在东张西望,巩南星同华继业耳语几句,华继业立即带着一家人避开人群,抄小路溜下山来。游人越来越多,华继业叫大家想法子避免再被发现,女士们便打起伞来,男士们戴上遮阳帽和墨镜,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山门。
这回登山,因为遭遇两次突然,大家颇有留恋之意,回头作最后的眺望。忽然,业洋发现山门右面的栅栏上挂着一幅画,跑过去一看,叫道:“快来看,你们快来看!”大家聚拢过来,一看,是基因汉的素描,形象逼真,栩栩如生,连那只黑色小台球上的8字也清晰可见,随即交口称赞。阿娜心细,凑近再看,画像底部用E文写了一段话——
此乃基因帅哥第一张画像,大流子凭一面之交的印象草草绘就,敬请各位品评,为糊口计,特售拙作,底价1000A币,有意者,请与作者联系,电话3897775454!
“这么廉价?”阿娜不满地说。“画得很好啊!他也太看低自己了。”
华继业和巩南星也说太便宜了,如此逼真的画像,又是基因帅哥的第一张素描,起码要十万A币。业洋说十万还是便宜,得一百万。阿超说一百万也不卖。基因汉以为他嫌价格低,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笔来,加上了四个0,得意地笑笑说:“这下妥了。”阿超哑然失笑,说:“基因汉,你真鲁莽,也真胆大。我的意思是价格太低作贱了第一个基因人,不能让他这样贱卖。这下倒好,一千万,没人买的起了,你这是害大流子,他可能等米下锅呀。”
这一说,基因汉未免后悔,模模后脑勺,尴尬地笑着,不知如何是好。
华继业见基因汉发窘,哈哈一笑,说:“孙子,别犯愁,爷爷保证,你这一改,大流子会像所罗彪一样,扬名四海。咱们走,会有人惠顾的,而且洛阳纸贵。”
基因汉高兴起来,拉着阿娜到名特产品商店,要买枫叶。她问做什么用,他叫她别问,她就不肯买,他只好以实相告,送穆玛德琳当纪念品。
她咯咯笑道:“好呀,我们的基因帅哥懂得讲交情了,有出息。这样,买四盒,给管理部的三位官员都送一份,我来帮你寄。”
基因汉兴奋的说:“谢谢大美人!”
“你叫我大美人?”阿娜不解地问。“你该叫我妈妈才对。”
“妈妈,我可叫不出口。”基因汉叽咕道。
阿娜拍他后脑勺一下,疼爱地说:“又调皮。刚才,你在半空中叫爷爷爸爸妈妈,真凄惨啦,我们的心都碎了。后来,你又扑到爷爷爸爸妈妈怀里,叫了一次,悲伤万分哩。”
基因汉一愣,说:“看来,基因人在最后关头,最舍不得的还是最亲的人,和自然人没两样。刚才,我想到死,突然间,突然间,百感交集,觉得跟你们在一起太短暂了。”
阿娜的眼圈又红了,一把把他搂在怀里,激动地说:“我的好阿汉。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基因汉咧嘴笑笑,伸出小指头来跟她拉勾。拉了勾,他从她怀中钻出来,快活地说:“妈妈,来,我提着,咱们走。”阿娜说声“好来”,挽起他的胳膊,笑逐颜开地走出了专卖店。
回到豪宅,巩南星打开电视,调到都市最新新闻频道,恰好在播送枫林山索道发生险情的新闻,大家未免又议论起来,都觉得这事颇有跷蹊,到底是啥原因谁也说不清楚。华继业烦了,叫大家做午饭,喝些酒,都压压惊。阿娜提出包饺子,大家都说好,剁肉的剁肉,擀皮的擀皮,忙活起来。
正忙活着,周通打来电话,问巩南星知不知道出售基因汉素描画像的事。这事惊动了林士卓主席,他责问科委和专利局还有基因人研究委员会,怎么如此闭目塞听,连新世纪最耀眼的明星回国来也不知不觉,还让第一个基因人的画像在他祖国的山门前被人当遗物一样拍卖,损害华家人的声誉,糟贱基因人和基因再造技术,也叫A国人民在世界人民面前丢脸。“哎呀,不说那么多了,我还得参与处理拍卖事件,你还是快看电视。”周通急迫地说。巩南星急忙打开餐厅的电视,最新新闻频道正在现场实况转播——
枫林山门前,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一个非常妖艳的年轻女子抱着那幅基因汉的素描画像,大声喊道:“一千万!一千万第一次!一千万第二次!”
约克逊和克罗蒂出现了,站在一棵枫树下,相互嘀咕几句,克萝蒂举手叫道:“两千万!”
“两千万!有人出两千万。大流子,你今天走大运了。”那女子惊喜地说。“两千万第一次!两千万第二次!”
“两千五百万!”人群中传出阿吉斯的声音。
约克逊正在惊异,人群中又传出了查理斯的喊声:“三千万!”
“***,这两个老家伙和我斗富来了,咱们决不谦让,克萝蒂,快报,五千万。”约克逊气呼呼地说。克萝蒂随即尖叫道:“五千万!”
那妖艳的女人惊呆了,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自主地问道:“那位小姐,你说多少?哦,五千万!五千万第一次!”
“一亿!”阿吉斯叫道。
“一亿五千万!”查理斯叫道。
约克逊激愤起来,月兑口而出,叫道:“两亿!”
妖艳的女子愣了,竟然忘记了重复价格。
华继业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对业洋说:“刹刹这帮财阀的傲气,翻十倍!”
业洋随即叫基因汉拨通了3897775454,她抢过手机,叫道:“大流子,我是基因美女,二十亿!”
那妖艳的女子惊喜若狂,歇斯底里的叫道:“基因美女出二十亿!二十亿第一次!”
克萝蒂不无担心地说:“干爸,怎么冒出来个基因美女,很可能是有机玻璃大王杀出来了,我们还是撤!”
“撤?才不呢。”约克逊骄横地说。“他比我富,可我就是不怕他。我现在是大富豪的头儿,实在不行,就叫大伙资助就是了。报,五十亿!”
克萝蒂无奈地摇摇头,报了价。
“一百亿!”阿吉斯叫道。
“一百五十亿!”查理斯叫道。
“基因美女两百亿!”那妖艳的女子叫道。
约克逊猛地扔掉雪茄烟蒂,狂叫一声:“两百五十亿!”
阿吉斯和查理斯还要竞买,可是响起了警笛声,一队警察开了过来,包围了现场。大流子在一名警官的陪同下,快步走入人群,来到那幅画像前,对那女子说:“不卖了!”然后,面向观众,大声说:“这幅画我决定不卖了,它是无价之玉!我决定送给A国博物馆!”
记者们一哄而上,采访他。一位女记者请他介绍一下自己,他接过她的话筒,表情沉重地说:“我叫大流子,是Z国人士,我从六岁开始步入画坛,至今画了四十年,和华家人研究遗传基因一样,路漫漫兮而道远,技艺炉火纯青,却一直苦于没有知音,就像一块足赤的金子,被深深的埋在世俗的灰尘里,暗淡无光,一文不名。”
他振作起来,激动地喊道:“我要真诚地感谢一个高人,由于她的指点,我荣幸地见到了基因汉。基因帅哥真是独具慧眼,大仁大德,我的画终于登上大雅之堂,我身无分文,只能用画来谢他了。”
华家人顾不得吃饺子了,一起议论说,原来是有高人指点,大流子才与华家人巧遇,隐约觉得这件事颇有玄机,和缆车事故连起来看,很可能是一箭双雕之计,既考验了基因汉,又搭救了大流子,使这位货真价实的大画家终于破土而出。那个高人是谁,又是怎么知道华家人去游览枫林山的呢?大家相互指问,都说与自己无关。问到基因汉时,他遮遮掩掩,吞吞吐吐,业洋就说他是“奸细”,给那个高人,也就是穆玛德琳送了谍报。基因汉被逼不过,只得招认。业洋随即讥讽他重色忘友,巩南星说是重色得友,阿娜却说是色友艺三得,阿超和华继业一高兴,忘记了平素的威严,也拿基因汉取笑一番,方才将饺子下了锅。
此时,电话和手机接二连三地响起来,分不清是谁的——华继业接了南希的,巩南星接了周通的,阿娜接了玛丽娜的,阿超接了司马常新的,业洋接了卓别娃的,基因汉接了旁波宁的,说的都是大流子的画,叫好叫绝,又说了遇险的事情,叮咛复叮咛,叫小心谨慎,确保安全。华继业兴致勃勃,告诉南希基因汉终于喊了爷爷爸爸妈妈,乘兴叫基因汉叫南希,基因汉嘿嘿一笑,接过他的手机,亲亲的叫道:“女乃女乃!好女乃女乃!”“嗳!嗳——我的好孙儿,乖孙儿!”南希脆脆地答应过,呜呜地哭了。华继业高得不得了,趁机叫基因汉再叫其他亲人。基因汉看看阿娜。阿娜朝他做个鬼脸,点点头,说:“谨遵爷爷之命!”基因汉说声“谨听妈妈之命”,跟着华继业,先到业洋面前,叫了姑姑,业洋不知何故竟然没答应。又来到巩南星面前,叫了干姑姑,巩南星没答应,但抱住他亲了一口,说:“好侄儿,嘴真甜!”华继业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阿超阿娜心花怒放,齐声夸赞道:“基因帅哥,德才兼备!”
巩南星看看饺子,已经煮好,就叫开饭。刚坐上饭桌,便听见门铃声。基因汉从厨房跑出来开了门,将羊万里迎进屋来,也不通报,把他带进了饭厅。阿娜一见,喜出望外,起身相迎,硬将他捺到椅子上,盛上一碗饺子,命他品尝。羊万里也不客气,先吃一碗,说太可口了,又要了一碗,继续大咀大嚼。吃完了,开门见山地说:“我来A国考察航天情况,要做一次航天旅行,想请基因帅哥配合,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阿娜笑道:“我就猜个**不离十,你在答辩会上没有得到圆满答案,要基因汉来补答呀!”
“不愧为基因人科学家,哲学博士,未卜先知啊。”羊万里爽快地说。“不瞒你们说啊,国际航天试验遇到了麻烦,向火星和木星发射的载人探测器,都失败了,唉,自然人的身体不够条件啦!基因汉的体能智能都很优越,想必能担此重任,所以,我就三顾茅庐来了。”
“飞天啦,好啊,好极了。”基因汉拍手称快。“一定比枫林山好玩。”
“傻小子,你别瞎高兴!”阿超训斥道。“你不一定能胜任,要求可严格了。”
“老羊啊,你亲自出面,又是大众事业,我们本该无条件听从调谴。可你知道,基因汉现在还没得到正式户口啊!”华继业担忧地说。
羊万里哈哈一笑,说:“我就是为了给基因帅哥发放通行证才来的,请你们放宽心,安全上我向你们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
华继业说:“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啥犹豫的?说,啥时候动身?”
羊万里迟疑一下,说:“现在就走,行吗?”
全家人都犹豫起来,现在就走,什么也来不及准备,不是太急了嘛!羊万里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急于求成了。不过,也用不着准备什么呀。”
“走,走!”基因汉一边嚷嚷,一边拽着羊万里朝门外走。“现在不走,一会他们会变卦的。”
这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法子,让他去。华继业叫业洋和巩南星送送基因汉。她俩一边一个挽着基因汉走出门外,走出楼门,走进羊万里的专车内,看着他们急驰而去,方才回来。华继业阿超阿娜不想去送,他们的心里都不好受,外星探测从来都是伟大的冒险行动,基因汉此行吉凶难卜啊!
他们哪里知道,基因汉此次行动,是去接受极其残酷的考验。如果知道,他们一定会百般阻拦。当然,胳膊拧不过大腿,在国际组织的操纵下,无论谁来阻拦,都是一律无效。
基因汉天生是个无所畏惧的男人,或者说,他的基因中极少焦虑和恐惧的因子,想不到忧患,也不去想危险。坐进车里,他满怀新奇地同羊万里说笑,不断地问这问那。羊万里敷衍搪塞,始终不跟他说出真情。
两个多小时以后,羊万里的飚风牌碧绿色豪华轿车停在了A国航天部研究所大楼下。羊万里告诉基因汉,这研究所的位置,在乾京南郊一百五十公里的飞天山脚下,周围树木参天,郁郁葱葱,非常适合潜心研究科学技术。当然,也适合休闲度假。
基因汉无心观看院内的风景,催促羊万里让他马上进入工作。羊万里叫他别急,领着他先到他的客房喝了些水,便带他来到一个隐蔽在浓荫中很像原始茅屋的建筑物前。走进屋子,基因汉不禁暗暗吃惊:这建筑物原来是红心萝卜——皮外丑陋,体内美妙,上下三层,都很宽敞,各种设施齐全,画栋雕梁,书画飘香,尤其是一幅幅飞天仙女图,令人浮想联翩。看了这些仙女图,觉得基因人的能力真的没什么了不起,大流子也没啥委屈的了。基因汉暗自思索。这儿是一个仙境,是天壤接吻处。
羊万里不让他停留,把他带到了第二层楼一间标着候检室的大屋子,指着屋里的七八个人,先给他介绍说:“这是被淘汰的试飞员,他们非要见你一面,我心一软,就答应了。你们认识一下。”
相互认识之后,八个被淘汰者一起祝基因汉好运,转身离去。从表情看,有几个心平气和,有几个却满面沮丧。
羊万里进来了,笑嘻嘻地说:“他们都走了,不得不走啊。嗳,他们都叫什么名字,你记住了吗?”
“这是考我的记忆力!”基因汉挺直身子,快捷地说。“考茨基,龙大兵,马千秋,拖金雷,才旦卓玛,韦小平,杨丽倩玮,冬布娃群英!”
“嗯,不错!他们没说别的吗?”
“说了!考茨基,二十岁,自由职业者,从C国来A国乾京定居;龙大兵,二十一岁,A国坤京人,航天学硕士生,供职本研究所,哦,他是白族人;马千秋,三十岁,中校军官,计算机博士,老家香州,妻子在乾京转基因食品公司当收银员……”
“对,全对!你给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叫基因汉,第一个基因人,没什么能耐,向他们学习,祝他们科学!”
羊万里喜形于色,叫道:“好记性!去,看你下一步运气如何?”
基因汉独自走进了太空模拟室,两个小时之后,他回到了候检室,额头满是汗珠。太空模拟室和月地飞船上的差不多,但与外星工作室相联结,工作室里竟有二十项检验科目。什么天梯攀登,球体跳跃,无氧操作,物质探测,信息识别传递,危险自救,生活自理,伤病治疗,心理调适,等等,无一不是极其艰难。
“基因汉,你终于出来了。”羊万里乐不可支。“别擦汗,也别坐下。回答我的问题,八个被淘汰者的名字,简历是什么?”
基因汉喘口气,对答如流。
“你在庆功大会上都回答了什么问题?”
“考了再现记忆,还要考再生记忆,重复劳动。”基因汉有些厌烦地说。“月球村庆功大会我还记忆犹新。”接着,他毫无差错地说出了他在庆功大会上回答的各种提问。
“大流子给你说了什么?”
基因汉将大流子给他说的话竹筒倒豆子,来了个一干二净,不悦地问羊万里:“大科学家,你知情?”
“是啊!”羊万里拍一下他的肩膀,“新闻联播说的很详细哟。嗳,我的基因帅哥,你在太空模拟室怎么那么轻松自如?”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基因汉戏谑地说。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听假的,我就这样说,我的适应能力特强,见眼生成。听真的呢,我要告诉你,我四次坐飞船,都是在太空模拟室度过的,根本没在船舱坐。”
“天啦!感谢上帝,你天生就有飞天的基因。”忽然想起,疑惑地问:“怎么,你回过两次地球村?”
基因汉知道说漏了嘴,急忙打马虎眼,装模做样地说:“可不是嘛,从月球上来一趟,再从木星上来一趟,两个来回,四次喏。”
两人一起放声大笑。羊万里忽然说:“我要写个资料,不陪你说话了,你就自己转转。”
基因汉正求之不得,诡谲地一笑,说:“我可不愿打扰你,各得其所好啊。我非常喜欢这个地方。”说完,漫不经心地走了出去。
羊万里拿起手机,拨通了普利。普利说他正在穆玛德琳办公室,叫他直接向她报告。
“主席,你的任务完成啦!”羊万里美滋滋的说。“试飞全程通过,基因人真比自然人强多了,你说下一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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