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钟,阿超阿娜准时起了床,习惯地穿上四季春运动服,到野外跑步。中心这块地方,处于大漠月复地,虽然清静,开阔,却没有月球村那样清纯、干净、湿润和轻快。但是,这儿有一个月球上难以感觉到的好处,那就是踏实、干爽。她们不愿放弃月球村十年的生活习惯,尽量调整心理感应,每天到野外跑上一个小时,充分感受大漠的干爽和踏实,很快适应了这儿的环境。
七点正,他们晨练结束,回来了。刚走到中心大门口,迎面来了玛甘捷琳。她拦住阿超,不无紧张地说:“有人找你,可能有麻烦。”来者何人,有什么麻烦,她说不清楚,领着他俩快步向前,走进了接洽室。
见他们进来,一个女人惊喜地站了起来,自我介绍说:“我叫梦美丽,专门来这儿找你们的。”
阿娜看那女人,噫,两只小眼睛,一张大嘴巴,厚厚的双唇,差参不齐的牙齿,尖脑门子,宽阔的下巴,蚕豆大的双耳上吊着一副大耳环,长长的后脑勺上挽一个大云髻,细长的脖子上套一个玫瑰色项链,扁平的胸部,粗壮的腰肢,臀部太小,像没长似的,短促的双腿上长着一双大脚——哎呀,怎么看也找不出一点漂亮的地方,美在于发现这句格言在这个女人身上完全失去了效用。如果地球村举行丑女大赛,必定非此女莫属!
阿超无意观其容貌,叫她坐下,问她有何贵干。她从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阿超,不无羞涩地说:“我就想找他。”
阿超看过,笑了。阿娜接过照片看了,“扑哧”笑出了声,对阿超说:“这就是你的麻烦。”
玛甘捷琳看过照片,“嘻嘻”笑道:“刚才她说有东西交给你,问她有啥东西,怎么都不说,非要当面拿给你看。原来是这个秘密。”
阿超强忍住笑,对梦美丽说:“请问这照片你从哪儿得到的?”
“天意,天意啊。”她眉飞色舞又指手画脚地说。“前几天,哪一天记不清了,我从B国回P国,开着直升机,在天上飞呀,飞呀,忽然,吹来一阵风,一个东西刮进来了。我拿起来一看,真是高兴极了。这不是华宇美智超先生嘛。这不是基因人之父嘛。他的照片乍从天上掉下来了?我纳闷啦。拿着照片左看右看,想不出所以然。转过来一看,我就禁不住大笑。后面有一行字,写得真有意思。”
阿超连忙翻过照片来看,阿娜和玛甘捷琳也凑上来,看过了,阿超莫名其妙,玛甘捷琳丈二和尚一般,问阿娜,她故弄玄虚,说:“天公写的,梦美丽说了嘛,天意,天意。”
照片背面写着一首小诗——
我随风飘舞,
寻寻觅觅,
向着你飞去,
如果你碰见了,
如果你有意,
别抛弃,
请把我揣进怀里!
因为,
我愿成为,
你的唯一!
阿娜“咯咯”一笑:“天上掉下个帅哥哥!”
梦美娜也叫道:“就是,就是啊,天上掉下来个帅哥哥,我就找来啦。”
玛甘捷琳戏弄地说:“何必来找?怪费劲的,打个电话不就搞定了。”
梦美娜把嘴一噘:“你以为就你聪明,要是有电话号码,恐怕早就被我打烂啦。报纸上登的中心联系电话,老是一个女的接,老是问我有什么事,叫我跟她说。你们说,这事我能随便跟她说嘛。不能啊。我不说,她就不给我找。我说,这是要我亲自跑一趟喽。这不,我就来啦。”
阿超有些不满地看着玛甘捷琳。她连忙解释说:“接电话的是我。她总是神秘兮兮的,我怀疑有啥企图。再一个,总裁你吩咐过的,情况弄不清楚最好不要打搅你。所以我理所当然要叫她望而却步呐。”
阿超鼻子里“哼”了一声,对梦美娜说:“我们欢迎你来中心参观,也欢迎你和你的亲戚朋友们必要的时候来这儿接受基因再造。可是,很不好意思,我只能使你再次失望。这照片不是我的。你该想一想,我和阿娜开过了盛大婚典,穆玛德琳主婚,才几天的事,怎么会如此行事?”
“这不可能。你们可别哄我。我请教过高人的。”她转向婀娜,“你是我们的偶像。全世界都说你贤慧慈爱,待人坦诚厚道。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阿娜说:“你能不远千里,跑上门来,说明你很心诚。心诚的人是不能随便欺骗的。我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证,他是华宇美智超,决不是照片上的人。”
她有些迷惘了。模模后脑勺,叽哩咕噜地说:“高人指点,说肯定是基因人之父,不可能是别人冒充,也不可能是同胞兄弟。长得像,也不可能像得这么绝。如果不是,如果……”她的眼睛一亮,“啊呀——我想起来啦,高人指点说,如果不是基因人之父,一定是基因人之父的儿子,是基因汉!”
阿超一愣,问:“基因人之父的儿子?”
她使劲拍一下大腿:“没错,儿子!网上开庭我看了。基因汉当场承认他和你是父子关系嘛。他还当场叫了华继业爷爷,叫了南希女乃女乃嘛。还有,还有啊。穆玛德琳主席向全世界宣布了嘛,你是基因人之父。我们那儿众口一词,都这么说。还说,天上掉下个帅哥哥,是天降好运于我,我该走桃花运啦,该有艳福啦。我……”
玛甘捷琳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说:“别说个没完,好不好?跟你说了多少遍啦,不是华宇美智超,你还染什么。走,我送你走。总裁夫妇还要吃早餐呢。”
“那可不行。”梦美丽连连摆手。“我也不忍心耽搁你们的宝贵时间。可是,你们就忍心让我白跑几千里,兴高采烈的来,垂头丧气地回?我求求你们,再让我见见基因汉,跟他核对一下,求你们了。这对你们也没啥损耗嘛。基因人之家,连这点好处都不让我这个真情实意的女子得吗?”
阿超阿娜对视一眼,阿超说:“基因汉不用见了,没多大意义嘛!”
阿娜也说:“见了他又有何用?这玉照不一定就是他丢的嘛。”心想:见了,基因汉肯定大吃一惊,不责怪我们有意捉弄他才怪呢。
“这就不对了。”梦美丽严肃起来。“没有见怎么知道有无意义?没见又怎么断定是不是他的玉照?这已经是我和基因汉的事了,你们如果横加阻拦,有失公平,也不道德,还有干涉他人自由之嫌!”
这女人其貌不扬,嘴却厉害,言辞锋利,口舌如刀,逼得你不让步也不行。
玛甘捷琳心里一直瞧她不起,训斥道:“梦美丽,你别给个脖子就登脸。我们总裁夫妇很照顾你了,别得寸进尺,回去。要不,我先带你去客房休息算啦。”
梦美丽脸涨得通红,站起来,喊道:“你这是说的哪家的话?瞧不起我?嫌我丑陋啊。爹妈给的,这能怪我?!普天之下,谁能选择自己的相貌?你们有本事,别像那些小人学,把我也再造一下,造成美丽的我。把天底下的丑人都造成美的。你们又没这个本事。告诉你——们,本女子人丑,心不丑。追帅哥也是我梦美丽的自由和权利。有哪条法律规定英雄就只能娶美女,才子就只能配佳人。华氏基因人配方全球公决的时候,我们丑人协会投了好多好多票,你们该好好感谢我们才对。你们……”她越说越激愤,眼泪夺眶而出,抹一把,又要说什么,阿超拦住了她,说:“好啦,看你这么真诚,又这么执着,还这么强烈,就成全你。”
他扭头对玛甘捷琳吩咐道:“你马上安排她见基因汉。我们回去了,事还多着呢。”
阿娜说:“玛甘捷琳,记住,有啥情况及时报告,把梦美丽安排好啊。”
玛甘捷琳不敢怠慢,随即把梦美丽带到了招待所,叫她洗漱了,领着她到餐厅吃过早餐,叫她先回招待所等着,她去联系基因汉。
听玛甘捷琳一说,基因汉方知弄巧成拙,心中叫苦不迭。当着玛甘捷琳的面打电话给阿娜,抱怨她当初不阻止,反而推波助澜,是不是有意要出他的洋相。阿娜好说歹说,他才勉强饶了她,但是非要她出个主意对付梦美丽才行。阿娜高低不肯,说那样就是干涉他的自由,到时候,好了,她也没啥好处,如果不好,她就要经常耳朵根子发烧了。
基因汉听了,笑了,说:“嗳呀,刚才我是急不择词,别介意啦。我是基因人,还没有自然人那样的弯弯肠子嘛。”
阿娜真诚地说:“没有才好。但愿你以后别学会了。去,用你的聪明才智化解一切困难,包括意外的事端。”
玛甘捷琳借口不便参与,回办公室去了。基因汉独自来了招待所。见了梦美丽,他也被她的丑陋所震撼,心想:地球村竟然还有如此丑陋的女人。传统人中竟然存在美与丑的巨大差别,怪不得人们对东施效颦的故事津津乐道了。唉哟喂,我的妈呀,这东施怎么偏偏来找我?我这第一个基因男子汉的玉照怎么偏偏落到了她的手中?我干嘛要别出心裁,没事找事?这不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么……
“喂,你就是基因汉?”梦美丽等不及了,开口问他。“为啥不说话?在想什么呢?是怪我太冒失,太唐突,是不是?”
“唔,噢,不。你好。”基因汉支吾道。“我想,你是有些……”
她笑道:“有些冒昧了,对。”
“就凭一首小诗能说明什么呢?”
她拿起那张玉照,读了一遍那首小诗,问:“你说,能说明什么?比如,寻寻觅觅。”
“寻找,找寻呗。又没说寻觅谁?”
“别抛弃,把我揣在怀里呢?”
“这个嘛,是说如果谁捡到了这张照片,请替主人保存好,别随便乱扔在啥地方。没别的意思呀。”
“那,我愿成为你的唯一,该有点意思了。”她的脸色有点变了。
他脑子一转,说:“有啊,就是这是我唯一的一张玉照,绝版,谁捡到了就成了谁的唯一,要当作唯一来保存。不要复印,不要送给别人,也别张扬,到处乱说……”
“够了!”她满脸怒气。“我原以为你起码能敷衍搪塞一下我,没想到你连这点勇气也没有,竟然编出这些话来哄我骗我。你把我当什么啦?我真没想到第一个基因人竟是如此虚伪,如此不尊重人。什么八大优点,全是假的,欺人之谈!”
这番话理直气壮,义正词严,直叫他面生愧色,嗫嚅道:“别生气嘛。我没骗你的意思,就是……”
“我替你说,就是嫌我丑,怕承认了很麻缠,没冤枉你。”
他低下头,憋了一会,把头一扬,说:“你说的对。对不起,我跟你把这玉照的来由实说了。”
听他说了玉照的来龙去脉,她平静了许多,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是啊。可是,爹妈给了这副面孔,岂能怪我?当然,我也不能怪爹妈,谁不想自己的宝宝聪明美丽呢?我只有想旧貌变新颜。可是,华氏基因人配方现在又不能局部再造,变丑为美,我无计可施呀。人再丑,也有爱的权利。有史以来,自然人有很多很多美女子嫁了丑男人,也有很多很多美男子娶了丑女人嘛。东施效颦有什么错?是笑话她的人们大错特错了。我真心实意地喜欢你,你应当言而有信。别学传统人,总是出尔反尔。”
基因汉直觉得无地自容,脸红脖子粗,嗑巴着说:“别,别这么说。我,我是……”他咽口唾沫,挺直身子,“啊呀,我干脆承认了。我就是出尔反而了,嫌你丑,与我原本的设计大相径庭,大失所望,自然就一改初衷啦。”
“这不行。”她有些蛮横地说。“来时,我已给亲朋好友们说过了,华家人都是讲诚信,守道德,言行一致的人,准会说话算数,叫我心想事成。你不能把你的失望再强加到我的头上,绝对不能。”
基因汉心中很是气恼,尽量压住,笑道:“我知道,那样的话,你就会向舆论界批露,华家人如何虚伪,基因人如何卑鄙,叫华家人的声誉,也叫基因人的名声扫地。唉呀,这真可怕,真难缠。”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法子,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急了:“你这不是逼婚吗?”
“天上掉下个帅哥哥,他让我逼的。”
“强扭的瓜不甜啦!”
“我是顺藤模瓜,不会苦的!除非瓜不像瓜。”她语带双敲。
“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她又笑了:“我懂你的话。第二个基因人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第一个基因人怎么可以娶个丑八怪,还不被人家笑掉大牙?!基因汉,你的心理不会如此脆弱?”
“你们传统人总是把取笑别人当乐子耍,我一个基因人能抗拒得了谁?”
“我跟你说,只要我们情投意合,朝朝暮暮,别人说死笑死又关我们屁事。再说,我和玛甘捷琳相比,除了美貌不如她,其它都不比她差。新世纪女人的五大条件,才貌钱友德,我只差一条,可我有温柔相补,你又有什么可遗憾的?”见他一脸窘相,笑了笑,又说:“中国三国时期有个诸葛亮……”
他“唉哟”一声,说:“你就别说啦,我不是诸葛亮,你也不是黄家女。我现在是六神无主。”
听了他的话,望着他那哭笑不得、进退两难的样子,她不由心生怜悯:他到底是基因人,心直口快,换了传统人,决不是坦言自己六神无主,而会胡搅蛮缠,耍奸使滑,或者干脆把你撵走了事,甚至还会下毒手。空中抛下玉照是真,但他的愿望本是个丽姝。事与愿违,的确难为他了。想到这里,她真诚地说:“你别急,我也不急。这样,你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再说。我在这等你。”
这女人还真的是人丑心不丑。他的眼中不由地冒出感激之光,说声谢谢,就往外走,忽又回头,说他很快就回来,叫她莫急。然后,跨出门外,大步流星地向阿娜的办公室走去。
进了阿娜办公室,没等他开口,阿娜笑道:“哟,大帅哥来啦,好像满面春风嘛。”
“啊哟,你就别拿我开心啦。”他心急火燎地说。“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是好吗?”
“别急,别急!”阿娜招呼他坐下,“先告诉我啥状况嘛。”
他把同梦美丽的谈话全说了。她咯咯笑道:“我们的基因汉从来没有皱过眉头,今天是愁云密布,真可怜!来,让我们好好商量一下,还能束手就擒不成?”
两人说了一阵,基因汉终于舒展眉头,笑了,说:“我总觉得你是兰心慧质,高人一筹。她要是像你,我就投降了。”
“快去。别叫人家等得太久,别叫人家失望。”阿娜笑着,把他推出门外。
回到招待所,基因汉满脸堆笑,像换了个人似的,对梦美丽说:“我们商量了,都说你人丑心不丑,会是个好媳妇,也会是个好母亲。又是天公作美,我何乐而不为呢。就让我们先相互了解了解。等到……”
她笑着打断他的话:“让我来说,等到你发明了局部基因再造技术再娶我,这是上上之策,玉照就归我啦。”她眉飞色舞,“走,我请你吃饭!”
“你第一次来这,是贵客,怎能要你请?理所当然我请你!”基因汉感动地说。他看看表,“现在是十一点,我去叫他们,回头我来叫你!”
十二点钟,就在中心招待所餐厅五湖厅举办宴会,华继业、阿娜、阿超、业洋、玛甘捷琳、王拓基,陪着梦美丽基因汉,频频举杯,祝贺两人相识相知,祝愿两人心心相印。梦美丽心花怒放,喝得满脸通红。基因汉兴奋异常,敬来敬去,喝得舌头不打转儿了。华继业说下午还要工作,就散了席。下午,基因汉特意陪梦美丽在附近转了转。当晚,亲自驾车送她到机场。她驾驶飞机飞上了天空,钻进了云雾里。他笑着,摇摇头,钻进了汽车。
直升机在半空中缓缓地飞行着。梦美丽手把着操纵杆,思绪万千。华家人全体出面陪她吃饭,真是给足了她的面子。华家现在可是举世闻名,常常同穆玛德琳在一起,受地球村月球村共同敬仰的大人物。她尽管富有,高贵,也有博士学位,算得上新世纪的前排人,但毕竟与他们相差着一大段距离。如果说他们站在最高的台阶上,她只能是站在他们之下的第七八个台阶上,能受到他们的如此厚待真是三生有幸。回去可有的夸耀了。华家人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像他们这样名声显赫的大户人家还能如此替人着想,甚至委曲求全。她知道,基因汉做出这样的决定很不容易。从他内心来说,根本不会爱她一丁点儿。可他们就是为她着想,先答应她了解了解。这决非有意哄她开心,而是有意不让她灰头土脸地,无地自容地,满月复牢骚地离开中心,不让她回到家里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真可谓用心良苦啊。她同基因汉说的那些话,算得什么?客气点,说是有些来由。不客气地说,就是生拉硬拽,胡搅蛮缠。基因汉可能因为讲究修养,也怕伤害她,没有说“那小诗不就是诗嘛,一时抒发胸臆而已,并无其他含义。”最简单也是最叫她难堪的,莫过于矢口否认,是不小心掉了这张玉照,她还不是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只好灰溜溜地哪来的滚回哪去。他们没有那样做,为什么?他们高尚,宽容,了不起!
飞机很快钻出了云团,前面一片蓝天。她心中豁然开朗,自嘲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华家人,谢谢你们!祝你们科学!祝你们平安!”她掏出那张玉照,抛向空中,说:“基因汉,衷心祝愿你心想事成!”
送走了梦美丽,基因汉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失落的感觉。这女人同他缠了一回,真的给他留下难以忘却的印象。她说的没错,她除了不美以外,真的没有可挑剔的了。真的将就着来,和她结为夫妻,厮守一辈子么?他打心眼儿里十二分不乐意。阿娜的权宜之计解救了燃眉之急,却埋伏着未来的危机。如果她拿个棒槌就当针,一意孤行,纠缠到底,又该如何?他就像被什么牵着鼻子似的,径自走进了阿娜的办公室,开口就问这个问题,阿娜却轻描淡写地说:“你别慌嘛,走一步看一步嘛。我看梦美丽非同一般哩。诸葛亮说过的,前事未可逆料!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他憋了半天,冒出一句:“那,那这事要不要告诉穆玛德琳呢?”
她立即警觉起来,问:“你为何提出这个问题?”
他一时语塞,怔怔地站在那儿。一会才说:“你不愿回答也就算了。”
她笑道:“不是不愿回答,是难以准确地回答你。”
他憨憨地一笑:“你是说模棱两可。我明白了。那就不说。说心里话,我也不是很想说。”
她诡秘地笑了笑,旁敲侧击地说:“到底是第一个基因人,好聪明啊。我觉得很有些意思呐。别犹豫了,就到你很想说的时候告诉她。”她走到他跟前,故意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说:“要是那张玉照一开始就落在主席大人手里该多好。”
“你说什么呀?”基因汉不好意思地说。
她咯咯咯一阵笑,说:“你忘啦,我也是心理学家。有志者事竟成。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别急,也别慌。”
阿超进来了,说:“说得对。人的姻缘是基因决定的。你和梦美丽没相同的爱情基因,是捏不到一起的两团泥巴,恐怕任她如何纠缠也难成果。”
基因汉高兴起来:“哎呀,我一紧张就忘了这一茬,我就只管骑驴看唱本啦。”
时间过得特别快。一晃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中心的工作井井有条,首批三十名基因再造者由于都是起死回生这一类,亲属们都耐心地等待着,没有什么风吹草动。自从中心开业以来,联合国和A国政府尊重这项新科技,也没有什么指示和要求,任凭中心依法经营。平日里,中心的话题除过基因人技术之外,就是谈论王拓基和玛甘捷琳的婚姻如何。他们对大家说,关系融洽,感情不错。人们问他们生不生孩子,他们总是讳莫如深。
这天上午,基因汉到值班室取信件,碰见了玛甘捷琳。他同她开玩笑说:“怎么你还是一马平川,还不当股(鼓)长呀?”
她以牙还牙,笑道:“嗨,这都怪你。第二个基因人不敢跟第一个基因人抢先么。嗳,你怎么搞的,还不和梦美丽拜堂成亲,是不是又见异思迁啦?”
基因汉白她一眼:“你这张嘴呀,王拓基看来是没辄了,还得自然人来管才行。告诉你,她是黄鹤一去不复返,拜啥堂,成啥亲?刚一个星期,我到哪儿思迁去?尽胡乱猜疑。”
她得意地笑道:“别紧张,这叫打预防针,也叫敲警钟。我可没猜疑。刚才,我在阿超哪里看到一封信,又有喜事临门呐。他要我叫你。你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