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在太阳没有多少热度的余辉中吹着,凉凉的,带了霜气。
白薇因春燕打听回来消息说南越王因抗旨而被杖责了一百下,心里满是愧疚的同时又不能为他做什么。她坐在院中,吹着冷风,思绪纷乱。
她看了会夜幕即将降临的天空,又低头叹了声气,就在她复抬头时,门口一个小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她开始一惊,然后定定神细看过去,忙呼道,“靖熙!”
靖熙被白薇带到了客厅里,她让秋灵去端了些点心来给他吃。
靖熙垂着一张脸,不敢抬头看他。白薇见他这样,知他有心事,便让秋灵她们都退了下去。厅里只有她和靖熙两个人。
“靖熙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能跟母后说说吗?”白薇轻声问道。靖熙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话不多,但却很乖巧。
靖熙见厅里没了其它人,这才慢慢抬了头。白薇看到他的眼睛黑视,闪着水珠的光芒,心里一愣,这孩子哭了!
“靖熙告诉母后谁欺负你了?母后替你讨回公道去。”白薇一副很仗义地样子,她走到靖熙面前,这才注意到,他脸颊上有一道红红的新伤,显然是被打还没多久。白薇心里一疼,伸手往伤痕处轻轻模了下,她怕触及会痛,模了下又停了手,对着门口叫道,“春燕,快给本宫拿瓶最好的金创药来。”
春燕听了慌忙进了来,“娘娘伤着哪里了?”她以为是白薇受伤了。
白薇眉一皱,注意到靖熙闪躲的眼神,于是对春燕道,“本宫没受伤,你快去将金创药拿来便是。”
春燕听了将眼打量了下她身旁的靖熙,明白过来,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金创药拿来后,白薇又让春燕退了下去。
她揭开瓶盖,倒了一些药水在食指上,然后往靖熙脸上抹去。
“你忍着点,擦的时候有些疼,过一会儿就好了。”白薇仔细擦着,一边在想是谁打的靖熙。这么细皮女敕肉哪经得住打呀,好在脸上这道伤在脸颊后,要是再往前一点真像是要毁容的一样。
靖熙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唇,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
“靖熙,还有哪儿受伤了?母后给你擦擦。”将脸擦好后,白薇又开始检查起他的身上来。
靖熙仍不说话,一双手靠在身后。
见他将手靠在身后,白薇心下一疑,将他的手拉到面前来。
这一看,吓得白薇差点惊叫出声。满目所触及的都是一道道红红的伤痕!
白薇心痛得一咬牙,“靖熙你说话呀,是谁将你打成这个样子的?”他也许还没回凤仪宫吧?他在害怕什么?竟然不敢将伤让皇后看到?
靖熙的这双手是现在小皇子们当中最巧的,替她把过脉,修过鞋……如今这双手上却有那么多伤痕,白薇一看到那伤,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靖熙的手一颤,见白薇哭了,他忙安慰道,“母后,靖熙是自己受的伤……您别伤心……”
哪有这么傻的人会自己打自己的?白薇当然不信靖熙的话。只是他不愿说,定是有苦衷吧。
“靖熙不愿告诉母后就不说吧。只是以后不要再受这样的伤了,母后看了心里会很难过的。”
靖熙强忍着眼泪,白薇抬头怜惜地看着他,“想哭就哭出来吧。”靖熙摇摇头,他的母妃从来不准他哭。
白薇见他忍着好难受,自己心时也很难受:“年少时,身边的人会说男人不可以流泪。其实男人流泪不是件可笑的事,眼泪呆在眼睛里太久,眼睛会受伤的心也会受伤的。你可以坚强,不是不流泪就是坚强。坚强是我们能够去面对很多事,就像流泪,我们要勇敢地去面对。流过泪后,你照样可以变得坚强,你不用把自己逼得这么难受,你这么难受,你不知道母后也很难受吗?哭吧,没事的,母后不会取笑你的。在母后心里,靖熙一直是最棒的。”白薇将靖熙轻轻拥在怀中,她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让靖熙受伤难过。
靖熙在趴在白薇怀中,过了会儿,他开始嘤嘤哭着,接着他紧紧抱住白薇不可抑制的大哭。
“阿娘……”靖熙在怀中抽噎着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心急……所以……所以才漏了……漏了一个字……”他只是因为犯了一点小错,便被母后林若雨罚跪。他犯的错只是因为在默写时少写了一个‘寒’字。
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倾诉,白薇也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惊讶地不明白,为什么林若雨为如此对靖熙,他只不过是一个孩子,只不过是漏写了一个字,就将他打成这样,她是他母亲呀,怎么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你母后常这样打你吗?”白薇拿出手绢将靖熙脸上的泪轻轻擦掉。
靖熙看着她的眼,犹豫了下摇摇头,“母后平时对我很好的……”他低垂眼帘,一脸的委屈。
“以后不要惹你母后生气好吗?”白薇对这些事也无可奈何。
靖熙听话地点点头。脸上和手上的伤擦了药后不觉得疼了。
“你还没吃饭吧?”白薇拉着他的手走到大圆桌边,“真是赶巧,阿娘也还吃饭,我们一起吃饭吧?”她心里因为南越王被杖责的
事而烦乱吃不下饭,春燕劝着她吃,所以这饭还没撤下去。
看着桌上简单的三菜一汤,靖熙看了眼白薇,轻轻点了点头。
白薇给他夹了块肉,“靖熙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要多吃点肉,将来长得高高俊俊的,娶个漂亮媳妇。”
靖熙一听脸就马上红了起来,低着头静静吃着饭。见他害羞,白薇又笑着摇了摇头。
白薇为了让靖熙多吃点,硬是逼着没有一点味口的自己吃下一碗饭。
饭吃好后,白薇和靖熙坐在院中休息。
“阿娘喜欢十皇叔吗?”靖熙突然抬起头,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问道。
白薇一愣,“靖熙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靖熙一脸认真地看着白薇,又重复问道,“阿娘喜欢十皇叔吗?”
“呃,这个……阿娘可以不回答吗?”白薇觉得小孩子还是不要过问大人的感情问题好。而且,这个问题她也实在很回答。
“如果阿娘喜欢十皇叔,靖熙便去请求十皇叔娶了阿娘。”靖熙眼睛里的光随着这话暗了下去。但他仍紧紧盯着白薇,以让她确信他确实会这么做。
“靖熙不要去请求你十皇叔,是阿娘不愿嫁的。”白薇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只好说了心里话。靖熙听了眼中闪着异样的光亮。
“阿娘,你……”靖熙又迅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后面那句话不能说出来,因为他还没长大。
“怎么了?”白薇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靖熙这时站起身向白薇告退,“靖熙出来久了该回去了。”
白薇想了想点点头,“嗯,回去吧。向你母后认个错,偷偷跑出来总归不对。你母后现在应该气消了,你千万别再冲撞了。”
“是。”靖熙应着,他走了两步又被白薇叫住,“靖熙你等下。”
白薇将桌上的金创药拿在手上走到靖熙跟前,“这瓶药你拿去吧,睡前再擦一次。”
靖熙接过药,眼睛闪动着亮晶晶的东西,他低下头,怕自己即将流出眼的泪被她看到。小声地应了声‘嗯’便转过身直朝门口走去。
看着靖熙一瘸一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白薇许久都不曾移开目光,她的心里还在替他担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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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南越王府,人们脸上显得有些哀伤。
林若烟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独孤寒,心痛得如刀在割。因为抗旨悔婚,他被罚杖责一百下。本来她父亲在朝堂之上可以为他说句话的,但他此次选择了沉默,她知道父亲是在向他施压——没有她家的势力,他便无所倚仗。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喜欢那个女人,却又拒绝娶?也许她猜错了,王爷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只不过是他利用的罢了。
她这样想着,心里好过了些,他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喜欢上别人。
“王爷疼吗?”她轻轻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你们都下去吧。”独孤寒看也没看她一眼冷声命令道。
她惊得退后两步,他在生父亲的气吗?“臣妾去将参汤端来……”
“下去!”独孤寒转过脸,冷若冰霜地瞪着她。她被他的目光吓得身形又往后退去,怯怯地应了声,“是。”然后快速离开了房。
林若烟出去后,门外一个人影闪进房中。
“王爷,属下已将密使带到。”
独孤寒眸光划过一道冰冷,手一挥,从床上坐起,“传密使。”
他身上有股浓浓的药味,这药味弥漫整个房间。
月亮很快隐进了云层里,天地笼罩在了一片漆黑中,诡异的气氛在黑暗中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