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森森22
两个寝室建了一个群,没事就在群里面天南地北的神吹海聊。一些看起来斯斯文文老老实实的人,在网上也翻了天。林峥邺每次都静静地看着窗口,也不搭腔。
偶尔看见沈慕年回复一句话,他心都被吊起来。又重重落下。
他不喜欢群聊,但是潜移默化间也变得积极起来,发些自以为机智幽默的话,又在等着其他人回复的过程中后悔起来,自己写的话太浅薄粗糙了,真是。
在得到肯定后,又有些得意,又同时失落起来,她在看没有,她有没有觉得我说的话太讨厌。又拖动鼠标逐字检查一番。
他在等待中体味着心被反复煎熬。然后一扔鼠标长吐了口浊气。自己都觉得这样畏畏缩缩的样子实在好笑。
孟郊把头从对面的电脑后伸出来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最近看你很奇怪啊。”
他随手抄起书桌上的英文诗集,然后说,“我出去走走。”
然后坐在床上打游戏的老六一张脸就垮了下来,游戏也不打了,苦兮兮地说,“老三啊,你可再不能把我们哥儿几个反锁在寝室了。”
他垂着眼哦了一声又说,“一会儿回来给你们买吃的。”说完就自顾自地转身迈着长腿出门,皱着眉反身关上寝室门,又模出钥匙插进门口,扭了两圈。木木地抬起眉目郁郁的脸往走廊口转,然后默默地又垂下头,怅惘地下楼了。
寝室里,老六一把抓下耳机,警觉地看向门口大声嚎叫,“我们是不是又被锁起来了!?”
老大搓搓脚丫说,“反正也是宅在寝室,锁不锁也没关系嘛。”
“那是心情不爽啊,怎么老子觉得自己像是在动物园,那小子像是饲养员,给我们投完食就锁上门走了。”
一个枕头飞过来,“去死,要当动物你自己当!”
“啊,他的手机钱包都没有带,快快快,给他发短信让他回来拿!!!”
“哦。”
外面有些萧瑟。天照例阴沉欲雨。黑云暗暗地从天际压迫过来。
空气潮湿。
学校的绿化做得很好,道路两旁栽着枝叶茂密的榕树和香樟。因为枝叶过于繁密,像是山水墨画团团遮住道路的上空。站在路口一看,给人错觉,像是在经过一个上空裂口龟裂的半圆形压抑的隧道。树叶低低的似要触碰到人的头顶。走进去才发现多虑了,人从下面走显得身形娇小。
林峥邺穿过了林荫道,又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最后还是坐到了图书馆前的人工湖边静静发着呆。
“真是的,牛顿死了那么久还不要人活!真应该要他生在中国,好让中国的教育制度废了他!”一个女生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带着几分愤愤不平。一听就是陆游儿。
“中国的食物也能废了丫的!!”
陆游儿又大嚷道,“其实地心引力是最早是中国海南人发现的,比牛顿早三百多年,只是砸中他头的是颗椰子,他就傻了,说不了话。”
他回头望后边看,果然看见陆游儿异形三人抱着工程力学的书慢慢地从林荫道走出来。
陆游儿发现了他,冲他挥手。沈慕年看着林峥邺,迅速地低下眉,又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拒人千里的样子。对啊,只有和陆昊天在一起时她才会舒开眉弯起嘴笑。
他心里冷笑一声,站起身恨恨地往篮球场走去。
“他是怎么了?!老子惹到他了吗,太嚣张了!”陆游儿吹胡子瞪眼。
沈慕年在他才抬起眼看他的背影,怎么,他又不高兴了吗?
林峥邺走到了篮球场,宽阔的篮球场男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堆奔跑跳跃,咚咚咚,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此起彼伏。
铁网爬满了茂密的藤蔓植物,开出了各色蔷薇,像是在流泻。
“喂!林峥邺!要不要一起打球!”
有人叫他,他往那边一看,疑惑地皱起眉,然后想起来了,他是篮球社的社友,见过几次面的。反正心情也郁闷,也就跑了过去。
这一场球赛他打得十分畅快。难得碰上好队友,好对手,助攻运球传球防守,他们都配合得十分默契。逐渐其他的男生也不打球了,围过来,场上热闹起来。叫好声,助威声,以及女生的尖叫连连。
慢慢的,林峥邺的眼睛越来越亮,一扫近日来的颓败。
他一直都是勇往直前的,怎么能在一个小妮子面前畏畏缩缩的呢,他喜欢她,他想和她在一起。他像是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的球越打越猛,对方也有几分抵挡不住的趋势。虽然大汗淋漓但是浑身说不出的畅快。
最后体力不支,大家意犹未尽的收了场。没有裁判也没有计时,所以也没有分个胜负,但是大家却因为这场球赛彼此佩服自推对方为兄弟起来。
男生的友谊就是这样没头没脑。
打完了球。林峥邺走回寝室,一开寝室门就对上老六一双幽深哀怨的眸子。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挑眉疑惑道,“怎么?”
“你又把我锁在寝室了,刚才我的老乡说要介绍女生给我认识,就因为你,我又错过了一个解决单身的机会。”
“那我罪过不是大了。”
“你出去是遇见什么喜事了,出去一趟就回魂了?”
他哈哈大笑,径直走到自己的柜子旁,用盆子装了换洗的衣服就往浴室走。
“今晚我请客,要吃什么?”他站定挑眉,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气氛热烈起来。
“无所谓,有酒有肉就行!”
下楼时,雨势渐大。学校里到处都栽着茂密的栀子花,空气里都是淡淡的香气。空气清润。
他以极快的速度冲到澡堂,里面的人不多。他随便找了一个洗澡间开了水,三下五除二就洗了起来。
“诶,你说我女朋友过生日我送什么给她好?”一个男生大大咧咧的声音从旁边骤然响起。
有人带着揶揄地笑说,“直接把你身上绑个蝴蝶结送了呗。”
“老子说正经的。”
“吼喘喘!!不晓得!老子又得没女朋友。”
冒着热气的水从蓬蓬头里喷薄而下。顺着林峥邺湿漉漉的短发冲下来,他若有所思,然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窗外风雨大作。林峥邺从澡堂出来,外面已经变了天。他把盆子顶在头上,一鼓作气冲进了雨里。雨水冰凉,像是带着沙尘,抽在身上有点痛。路上都是怪叫着着奔跑的人。
他跑进了宿舍楼道才收住了脚,看看自己,湿了大半个身子。小腿肚上都是溅起来的沙浆。他郁闷地上楼,声控灯亮了。楼梯上都是水渍错乱的泥脚印。天色很暗。走到了二楼的楼梯转角,他突然把视线转向透明的玻璃窗外。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借着扶手的力,大步往楼上跑。
冲进寝室时,他把盆往洗漱台一扔便转身问,“李毅呢?”
“嗯,不错,不到十分钟就洗完澡回来了,李毅啊,下雨了给他老婆送伞去了呗。”
“他什么时候走的?快!”
“你问这个干什么啊,刚走,你没遇上他吗?喂,你跑哪去?”
老六郁闷地瞪着洞开的寝室门,然后说,“这小子这几天怎么越看越不正常啊。”
老大坐在床上,斜靠着被子,一只手拿着半卷经书,一只手闲闲地抠着鼻子,慢悠悠地说,“反正又不管你的事,正不正常都没关系嘛。”
孟郊把头从电脑面前抬起来说,“老大,你的《南华经》看到哪儿了?你该不是想转专业吧?”
老大又低着头搓搓脚丫,慢悠悠地说,“看不看都无所谓,转不转都没关系嘛。”
“今天下这么大的雨,那肉还去不去吃了?”
“肉肯定要吃的,酒是肯定要喝的,实在不行就叫外卖嘛。”老大又懒懒地说,挠挠鼻子。
他们寝室只有两把伞,一把是孟郊的,一把就是李毅的。林峥邺冲进雨里,撒丫子就往图书馆跑,正是下课时间,他在大群的奔跑的同学里逆闯而过,还好林荫道的树密,跑进去雨势就被挡了不少。
但是因为地势较低,雨势又猛,积了不少雨水,枯叶浮在上面。他穿着拖鞋,踩起来有点溜滑。终于在湖边追上了李毅,一只手从后面抓住李毅的肩膀,一说话,雨水便顺着头发脸颊往嘴里流。
李毅见了淋得湿透的林峥邺十分诧异,连忙把手里的伞移到他的头顶,林峥邺接过伞,然后苦笑说,“我打不打伞都无所谓了。”
李毅又打开一把伞,问,“你怎么来了?”
“来接人啊,她们几个人?”林峥邺张着眼睛往图书馆的方向瞧。
李毅一时没反应过来,扶了扶眼镜框,又气质沉稳地笑笑说,“就两个,何静怡的男朋友来接她。”
林峥邺松了口气,刚才急着跑出来忘记下午看见的是她们三个一起,只有两把伞,那么一定是李毅和陆游儿一把,沈慕年和何静怡一把,要是自己浑身湿漉漉的跑到图书馆又不带伞确实显得怪异。
又低头余光瞟了李毅的手一眼,说,“怎么还有一把伞?!我们寝室不是只有两把吗?”
“到隔壁寝室借的。”
“她们不就两个人吗?你为什么要带三把伞?你不想和陆游儿共打一把伞?”林峥邺疑惑地问。
“伞小,两个人打的话我怕她会淋湿。”李毅又一笑说,“走吧,该等急了。”
林峥邺皱着眉,说,“等等。”然后往四周看了起来,突然又往林荫道口冲,随手抓住一个女孩细细的胳膊,把伞移到她的头顶,然后低下头急急地说,“同学,伞给你。”
女孩被突然而来的后扯力惊得一呆,转头就望进一双湛亮的眼,来不及反应,手里就被硬塞进一把伞。
“你……你是…….”女孩的话还没有说完。
林峥邺急着走又以为女孩是因为他做了好事想知道姓名,就冲她邪气地笑,随口胡诌,“我叫无名。”说完自己都笑起来,边又冲进雨里,往李毅那里跑。
女孩噗呲也笑出声来,愣愣地看着雨里的背影。旁边就伸出来个湿漉漉的脑袋,喘着气问,“萧逸,刚才那个男生不是林峥邺吗?他怎么会给你伞?不会是喜欢你吧?我就说嘛。”
“迟墨,你又乱讲!他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为什么他那么多人都不给,就只给你了?”
迟墨只顾埋着头往前冲,结果一转头就没了萧逸的人,回头就看见刚才的一幕,那个男生就是在大一的林峥邺,新生中的风云人物。竟然会冲过来给萧逸送伞,寝室卧谈会的时候,每每提起林峥邺,她都觉得要是说林峥邺要找女朋友的话,要找萧逸这样的女孩还差不多,
身材窈窕高挑,皮肤白皙,剪水眸子。性格温柔,善良。
虽然每次萧逸都会抗议。但是心里也有着同样的期待。萧逸的心底同时也在问,林峥邺,他,为什么要把伞给我?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