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还未赶到,秦逢春就气急败坏地率领剩余的两千余人退走。
他很生气,自己五千兵马,居然被六百人拖了这么长时间,直到天御的援军到来,都未能拿下许明令。
更让他气得吐血的是,临离开的时候才知晓,天御的乾王御天凌居然就在那六百人中间。
他一直在后方,并未到第一线,没有看到御天凌那一身标志性的银白亮铠,直到退走时,才在其他人口中得知,他视为平生最大对手的天御战神御天凌,居然就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
本想许明令已然是一条大鱼,可是没想到,一头鲨鱼就在自己面前。
可是他却生生地丢了这次绝好的机会,并且把自己陷入了狼狈逃窜的境地。
恨得将自己跟前的小兵狠狠地一刀砍了,秦逢春面色狰狞地下了撤退的命令,带着两千人向嘉勇山深处退去。
那里有他花了大价钱才探知的小路,他们就是从那条路神不知鬼不觉地模到了嘉勇山。
本想探路,然后找机会偷袭,却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
御天凌令人护着筋疲力竭得瘫倒在地的二十几人回营,亲自带了人去追,只可惜已经失了最佳时机,又是在山林之中,追了半日,都未能追到秦逢春,只消灭了几股引开他们的小队大秦士兵。
风清影一直跟在御天凌身边,见识到了那样的危险之后,她突然决定,不摘下自己的面具。
若是她以风清影的身份留在御天凌身边,可以想见,必然被他强制性地留在安全的地方,不会让她涉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就算她有足够的能力与他并肩作战,他也不会让她置于险境。
可是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涉险,明知道他在前方浴血奋战,随时处在危险之中,而她只能忧心地在后方等待!
不,她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
模模自己的耳后,那里是人皮面具与她的皮肤交界的地方。
以前一直不带人皮面具,只因为那面具的材质或多或少都会伤害肌肤,尽管她不是特别重视自己的容貌,却终究是个女孩子,无法放纵自己伤害。
可是现在,两相权衡,突然发现,比起和他一起并肩作战,花容月貌雪肌玉肤都不算什么。
只要他能平安,她可以放弃身为女儿身的权利!
回了营地,清点人数,六百人竟然只剩下二十三个,每一个身上都挂了彩。
风清影将所有的伤员都安顿在帐篷里,轻伤交给其他随军医师处理,自己则将两个重伤的士兵单独安置在一个帐篷里。
两个士兵的伤口都很严重,一个被一把刀从肋下穿过,一个断了一只胳膊。
他们似乎都觉得已经必死,脸上露出几分怅然。
“孟医师,我们这样的伤,以前有兄弟们受过,都是等死的,少有能活下来的,你不用白费力气了。”
风清影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囊,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
“你们后悔么?”
“后悔什么?”
两个士兵有些迷茫地看着风清影,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后悔那么卖力的拼杀,如果最后你们稍微退缩一点,也许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也会好好的活下去。”
“孟医师,我们尊敬你是个医者,带着援军救援我们,但是请不要侮辱我们!”
两个士兵恼怒了,断了一条胳膊的士兵用独臂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到风清影跟前。
“孟医师,我们浴血奋战,为的,是保家卫国,若是退缩向后,莫不如当初便不来参军。也许我们兄弟俩今天会死,但是我们死得光荣,死得骄傲,我们的努力,换来了元帅的平安!”
“是啊,六百人,对上五千人,我们不但保护了元帅,还斩敌近三千,即便是死,我们也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同袍!”
“你们不会死!”
“啊?”
风清影突然转变的话题,让两个士兵怔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孟医师,你是说,我们的伤可以治?”
两双殷切的眼睛看着风清影,承载着脆弱的期盼。
若是可以不死,谁又想死在这里呢,他们的家里,还有亲人等着他们回去。哪怕是缺手断脚,哪怕是以后都不能干活,至少是活生生的他们,回到亲人身边。
她的一句话,可以让他们欣喜欲狂的上天,也可以将他们狠狠地击落地狱,让他们绝望而死。
可以说,是他们,是倒下的那些士兵,用生命换来了世间,等来了援兵。
是他们,救了御天凌,保得他平安。
风清影眼底有氤氲的光芒,坚定自信,她抿唇微笑,认真地看着两双渴盼的眼眸,重重地点下头去。
“是,我能救你们!”
两个铁血的汉子,在那一刻红了眼眶。
经历了九死一生的追杀,经历了千难万险的据守通道,他们都是宁可流血不会流泪。
但是在此时,在以为必死之后,突然有了生的希望,他们突然软了冷硬的心肠
,红了干涸的眼眶。
家中的父母妻儿,终于不必面对他们的死讯。
如非为了小家的平安康定,谁又会抛却了生死,离别了家人,到这边关。
风清影别开头,不看两个男人,怕他们尴尬。
男人的眼泪,不是脆弱!
手中拈了几根长针,先封了断手的士兵肩膀上几处穴位,封住了血流。
“你先坐一会儿,他的伤口在肋下,穿透了身体,要尽快处理。”
“好,多谢孟医师!”
风清影叫了几个士兵进来,带着他们走到躺在帐篷中间的士兵身前,剪开他肋下被血痂黏住的衣襟,手中拈着沾了酒精的棉布。
“我要用酒精给你消毒,将衣服扯下来,会很痛,你忍住!”
“没事儿,孟医师,死都不怕,我还会怕痛么,来吧!”
“咬住!”
风清影赞许地点头,将手中干净的布巾塞进他的嘴里。然后招呼旁边的几个士兵,分别固定住他的双臂和双腿,还有两个士兵一左一右牵制住他的身体,确保他不会在疼痛之下剧烈的扭动。
“我要开始了!”
招呼一声,风清影沾了酒精的棉布就从旁边擦上了士兵的伤口,同时左手用力,慢慢将被血黏住的衣服轻轻扯下来。
士兵倒吸了一口冷气,牙关死死地咬住布巾,额头的冷汗刷的流下来。
清洗了伤口,将自己调配的麻醉药小心翼翼地涂抹,风清影再一次客串裁缝,吓倒了一批人。
处理完两个伤者的伤势,风清影洗了手走出营帐。
“他们的伤怎么样?”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熟悉到骨子里,深深地藏着淡淡的伤感。
若非风清影熟悉御天凌,了解他,她一定听不出他声音里那丝柔软的情绪,他也在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伤心。
风清影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转头,微笑着面对御天凌。
“放心吧,他们的伤势虽严重,却不致命,我已经处理好了。不过那个肋下受伤的人身体会变得脆弱,不适合上阵杀敌,另一个断臂的人也需要调到后方,不过我建议询问他们个人意见,若是他们想回家,让他们回去吧!”
风清影的话,已经僭越了一个随军医师的身份,不过御天凌并未提醒她,也不觉得她这样说有什么不对。
因为他能听出风清影话中的慈悲,她是站在士兵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所以格外的贴近他们的想法,也贴近他们的内心。
“好,我会妥善处理!”
“你要进去看看他们么?”
御天凌犹豫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伤感。
“我不进去了,看到他们,难免响起其他阵亡的兄弟们,我,觉得无颜面对。”
不自觉地,心里的话就说了出来,是在其他人面前不曾表露过的脆弱,除了五年前,在梁百草面前透露过心声,这是第二次,御天凌在军营中流露出自己的脆弱。
而对象,竟是一个刚见了一面的少年。
御天凌凝眉,对自己的怪异表露出不解,但随即甩甩头不再想,应该是那双有些熟悉的黑眸,让他放松了吧!
“你是梁百草前辈的弟子?”
“嗯!”
“你叫什么名字?”
“回元帅,我叫孟雨,师父吩咐我,要好好调养元帅的身体。”
御天凌苦笑了一下,想到梁百草说自己的弟子是个女子,却没想到扮了男装,也是个清秀少年。
不经意地,脑海中闪现出风清影身着男装的模样。
他的影儿,她可知自己在思念她?
“好,你便留下吧,军中重症的士兵,都要劳烦你了!”
“属下应尽之责!”
御天凌点点头,满意孟雨的进退有据,更满意他对自己并无多余的企图。
无声地叹息一声,御天凌转身离开。
风清影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笑开来,眉眼弯出一抹让人惊艳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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