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白日里,冬木市的山道上依然人迹罕至,尤其是在这接近那鬼屋般的间桐邸的附近,就更是杳无人烟了。也就是在这无人的山道上,一只像是黑蟑螂一样的刻印虫大摇大摆地穿过街道,穿过间桐邸铁栅的空隙,钻进间桐家的宅子里。
此时的脏砚已经穿好了一套旧和服,拄着拐杖端坐在房子的起居室里。见着那只刻印虫爬进来,他对着虫子一摊手——虫子后脚蹬地猛跃,一下子跳到了脏砚的手掌上。
脏砚手掌上的肌肉一阵蠕动,竟开始跟虫子同化了——不过十几秒钟,那只黑色的刻印虫就像落进流沙里的石子一样,沉进了脏砚的手心里。
回收了虫子之后,脏砚心有不甘地叹惋道:“真是厉害的角色,老朽好不容易才埋入远坂家丫头身体里的生命本源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拿出来了?果然,比起远坂家的小丫头,那个女人在作为材料方面比她更优异。只是她那份莫名其妙的力量……想在老虎嘴里拔牙可不容易啊!相比起来,樱那丫头就安全得多了——哎……实在是难以抉择的取舍啊!……”
还不等脏砚发完牢骚,就听门口“嘭——”的一声,一个身材高瘦,相貌生得忠厚老实,眼里却满是怒火的青年闯了进来。
“樱呢?!!!——”青年一进门就冲着脏砚怒吼道。“回答我!脏砚!!!——”
“雁夜——”脏砚对青年的态度似乎很不满意,“这是你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不错,这名被脏砚称之为“雁夜”的青年全名叫做“间桐雁夜”。雁夜是当带你间桐家的次子,在户籍上,他被登记为脏砚的儿子。而在家族的族谱里,脏砚却是他的祖父,可是,间桐家三代以前的家主却都写着脏砚的名字,这让雁夜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和脏砚是什么关系。他只知道,面前这叫做间桐脏砚的老木乃伊,其实是一个从几百年以前的第一次圣杯战争就存活至今老妖怪。
“少罗嗦!快回答我!”雁夜对脏砚的斥责显得很不以为然。
而脏砚似乎也没有跟雁夜计较备份礼数的心思,他先前的那声斥责,与其说是对雁夜对自己无礼的愤怒,倒不如说是在调侃和嘲弄这个心思单纯善良的青年。
“自从把她从远坂家带回来,就一直让她在地窖里跟虫子们玩儿着……”脏砚狰狞地笑着说道。
“你……”雁夜闻言,瞳孔猛缩,额上也渗出了丝丝冷汗——咬碎银牙,握断刚拳,青年心头的愤怒无以言表。
不过好在脏砚的下一句话让雁夜的火气给消泯了下去:“本来我是想这么跟你说的,只可惜……”接下来,脏砚把梦星闯进虫窟,救了樱的事情告诉了雁夜。
“樱……她被人救走了……”雁夜闻言又惊又喜,先前满是怒火的眼睛里也迸射出了希望之光。
“哼——”只是,关于樱被梦星救走这件事,对雁夜来说是惊喜,对脏砚而言就只是耻辱了。“真是没有想到了,竟然会有这么不知死活的女人,胆大到敢来抢我间桐家的财物。”
“你想干什么?”听出脏砚话里的杀意,雁夜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你说该怎么办呢?”脏砚得意洋洋地笑着,看到雁夜满脸的忧虑,他仿佛是找到了一件可手的玩具一般。“远坂家的那小丫头有着很好的素质,只要稍加教就能很好地继承我们家族的魔术。可那个女人却把她劫走,她这是在断送我间桐家魔术师的血脉,这样的女人势必得承受我族的愤怒和报复。而之后,我族将把樱回收……”
“不可以!你这老不死的!”不等脏砚说完,雁夜就大骂道。
樱和凛的母亲葵,与雁夜葵是青梅竹马。雁夜一直很喜欢葵,可是这份感情却没有被察觉。比雁夜大三岁的葵平日里总是像亲姐姐一样温柔地对待他,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可是这份感情却不是爱情。葵选择了与远坂家的家主远坂时臣结婚,后来又生下了凛和樱。可即使如此,雁夜还是以他的方式照顾着远坂母女们。他内心细腻,对凛与樱各自的喜好十分清楚,每次从外地回来后都会送孩子们喜欢的礼物,深受凛与樱的喜爱。对于这两个可爱的女孩,雁夜也发自内心地关爱着他们——这算得上是一种对于葵的爱屋及乌。可久而久之,雁夜对于樱和凛的这份疼爱已经远远超出从前只是变相的对葵的关心,他早已把这两个女孩当成自己和葵的女儿。
“间桐家的魔术师?”雁夜嘲讽地对脏砚说着,“你真的这么想在间桐的血脉里留下魔术师因子吗?……少欺神骗鬼了!你这老不死的,你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你自己那自私而又肮脏的愿望罢了!”
“呵呵呵,”脏砚似乎并不打算反驳,他只是嘲讽地看着雁夜,问他:“你这是在斥责我吗?就凭你?你以为到底是谁的错,才使间桐家沦落成了这样?”说到此,老人态度一缓,如同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一般对雁夜语重心长道:“雁夜……要是你不出走,老实留下来继承家业,继承间桐家的秘传的话……我族也不会弄得连一个继承人也要从远坂家过继过来……”
“少演戏了!老吸血鬼!”但雁夜却不怎么接受脏砚的假惺惺,“你这不过都是为了你自己的不老不死!……你才……你才想要那个圣杯的吧?”
“呵呵呵呵……”脏砚裂开嘴笑了一阵,算是默认了雁夜的说法,继而又转移话题道:“60年一度的圣杯战争终于要来了。可是这第四次的圣杯战争,间桐却没有人可以参加。别说你了,就连你哥哥鹤野的魔力也无法完全驱使那些英灵化身的。不过,就算这次战争放弃了,六十年以后的下回也会有胜算。远坂家的女儿一定能为我族生下优秀的魔术师吧!作为一具拥有很好素质的容器,还是值得期待的。只可惜,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却将这容器从我族手上夺走,所以,回收……”
“别碰她们!”不等脏砚把话说完,雁夜就一声吼了出来。
“嗯?”脏砚对此并不以为然,他说:“这恐怕由不得你了吧?”
“……”雁夜一时间无言以对,他定了定神,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然后满脸木然对脏砚说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言,一旦圣杯到手,远坂樱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吧?而那个带走她的女教师,你也没有报复她的必要了吧?”
“你在想什么?”对于雁夜会做出这样的发言,是脏砚始料不及的,一时间对雁夜的打算来了兴趣。
“一笔交易而已,脏砚。”雁夜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会在这次的圣杯战争里把圣杯带回给间桐家,以此作为释放远坂樱的条件,还有,你以后也不能去骚扰那个带走樱的女教师。”
“嗯?……”脏砚沉吟一阵,依着雁夜对葵的感情,他会他会舍身出来保护远坂葵的女儿并不稀奇,只是他那个女教师也这么关心干什么?
脏砚并不知道,雁夜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深知圣杯战争的困难和危险,也深知自己的斤两和脏砚的手段。且不说自己能不能拿到圣杯,即使自己拿到了,那也绝对会耗尽自己的生命。自己若是死了,谁又能保证脏砚会信守诺言呢?即使脏砚真的守诺放樱离开间桐家,樱以后的生活又怎么办呢?回远坂家,雁夜断然不想再把樱送回那个将她送进虎口的远坂时臣手里。如此一来,那个肯为樱以身犯险的女教师变成了圣杯战争结束后照顾樱的不二人选。因此,他需要那个女教师平安无事。
不过,世事真能如雁夜所期盼的那么顺利吗?
“呵呵哈哈哈哈……”脏砚又狰狞地笑了几声,他嘲讽地对雁夜说道:“你在说什么梦话啊?到今天,此时时刻,你这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魔术修行的失败者,想要在短短几十天里就成为的?……”
“你不是有能让那些不可能成为可能的秘术吗?”雁夜反驳脏砚道:“你最拿手的‘虫术’啊!”
“……”脏砚闻言一愣。
雁夜却是无比坚定地对他说:“快在我的身上植入刻印虫吧!间桐的执念就由间桐自己去实现好了,不要把无关的人也牵扯进来。”
“雁夜……你不想活了吗?”老人的语气显得有些怅然。
“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我啊!父亲大人……”雁夜的这声“父亲”叫得很是桀骜。与其说是在感激脏砚对他的关心,倒不如说是对脏砚铁石心肠的一种反讽。
“呵呵呵……很好雁夜。”但脏砚却不在乎这些,“听上去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还是值得试一试。虽然比起你,我更加期待下一次的战争。可你若真的能在我的虫窟里呆上三天不发疯的话,我就认可你的毅力,允许你参加这次的战争。当然,我还是会试着去回收樱,如果你不能把圣杯拿回来的话,那我将继续对她的教。如果你成功了,会就放了她,当然,也会放过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怎么样,雁夜?”
“好吧!”雁夜咬牙切齿地回答道,“不过,你得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要再去看看樱。”
“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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