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灵与典雅,是我对月复中孩儿的祈愿,我日日夜夜都在思考她的名字。
我最后定下她叫南雪。
玉花飞半夜,翠浪舞明年。她生在愿城,她是崇国人,自然会时刻想念自己的家乡。
围着小桌,我们仨吃着热乎劲的大年丰盛食物,杜色又把世外的新事告诉我们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你们猜花家小姐为何从不见客?为何不肯嫁给风度翩翩的云家公子?”
见我沉默,荏苒道,“为什么?”
“原来花家小姐花愁人是崇国皇帝的妻子,是崇国的皇后,听说崇帝亲自来愿城,接走了花愁人,而且为了这事,云二少和崇帝还大打出手。”他津津有味地夹着菜往口中塞,还忙叫道,“你们快些吃,我还要回去陪爷爷女乃女乃过大年呢。”
荏苒注意到了我脸色的惨白,大声呼喊出来,“水姑娘,你还好吧。”
“孩子要生了。”昏死过去之前的最后一句。我开始做梦,姐姐用剑砍死了皇甫翼,他血淋淋的死不瞑目,皇甫翼发现了姐姐不是我,又要将姐姐处以极刑。
“不要,不要……”我大喊着又次醒来,剧烈的撕裂声几乎将我拦腰斩断,荏苒一直在帮我擦汗,“水姑娘,多用点力,孩子马上就出生了。”
杜色从屋外找了个婆婆进来,见着下面的大片污血,又别过脸去,“我找遍了附近所有的接生婆,只有这个婆婆接生过几个小媳妇,凑合着吧。”
我不知是否每个母亲都会在鬼门关上绕一圈,只是我很坚定地说,“荏苒,要是我死了,把孩子交给你,永远永远不要告诉她的爹娘是谁。”
“水姑娘——,”荏苒也急哭了。
接生婆婆看了下处境,说了声,“姑娘放心,孩子的头已经快出来了,这胎是大顺,姑娘是天命所佑。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女娃子。”
我只是微微笑着昏睡过去了。
迷糊中,见着荏苒在哄孩子,那婴儿的脸好小,只比我的手掌大。杜色低沉问道,“姑姑,你知道南雪她爹是谁?”
只是声‘嗯’,杜色又问,“那你告诉我,我去把那个混球找来,阿水为她在这里拼命生孩子,他却不闻不问,怎可以这般做男人。”
“水姑娘的事是大事,不是你我能管的。”荏苒见着杜色的追问,还是不忍道,“你快些回去吧,爹娘见你许久不回去,会着急来人的。”
我感受到杜色的眼光在我身上游离了一会,才忿然离去。
不可言,不可说,不可想,南雪,为娘的还是想按原计划行事,把你交给荏苒姑姑做个平常孩子抚养。做娘的我要去寻你的父亲,去交换你的姨娘,他们都是你的至亲之人,决不能因我而互相残杀。
“水姑娘,你还是多吃些米粥吧,一点东西不吃给孩子喂女乃,女乃水都是没营养的干稀。”荏苒好意在旁劝说,她费劲地从高处拾掇出厚实的棉被盖在我身上,“坐月子的女人最怕落下病根了。”
“我不是一个好母亲,荏苒,我把南雪交给你,你会好好待她吗?”是十月怀胎的母亲真心一问。
荏苒小心翼翼接过孩子,“水姑娘,我是孤家寡人一个,若是有南雪这金贵的公主陪伴我,自然是谢天谢地,只是你做娘的舍得离孩子而去。”
“不,我有比南雪更重头的事情要做。”我坚毅的表情不可更改,亦是为了散失的亲人而沉默悲伤。
“你说这话倒是还有点良心。”云二少的声音,才没见数月,他穿着的飘逸长袍显得更加空灵,他对姐姐的处境想也是苦尽了脑海。
“姐夫,”我的呼叫许是说软了他,他沉下怨气,“皇甫翼居然捉走了愁儿,我真想把他碎尸万段。”
我有想把此事弄得清楚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万事都要插一倒脚的蛇唤影禀告了皇甫翼,说你在愿城云府,后来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武功倒也不错,还和愁儿一样是使用软鞭的,男的说话声音不男不女的,直接就闯进府中要人,我自然不会说出你的下落,他们也不是简单能出入云府的那块料。不想半月后,他们又来了,皇甫翼自己也来了。”我听到此处,心惊一下。“他逼着我要人,说我不交出你,他就一把火烧了云府,还要十万铁骑踏平愿城。听到他这样狂妄的语气,我自然不会接受,可惜平时疏于练武的我打不过他。最后,你姐姐穿着你平日里很爱穿的那套鹅黄纱衣,露着平日从没有的笑容走出来,皇甫翼就下令他的手下停止进攻。”
“你是说姐姐改变了穿着,改变了表情,皇甫翼就认为她是我。”我的心是失望,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朝夕相处却处不来故意伪装。诚然,我知道自己长得与姐姐一模一样,可我们的其它一切一切都是恰好相反。
云二少讲到此处,更是心急如焚,“他一定认出她不是你。因为学过武功的人就算再刻意吐纳也会被发觉的,尤其是皇甫翼那样的高手。”
“那他怎会带走姐姐?”我扑着流萤,百思不解。
云二少叹道,“这才是我担忧的地方。”他起身顺势捉住了我,将我搂在怀里,左手卡住我的脖子,“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下下之策,用你交换愁儿了。”
我几乎呼吸不过来,刚才出门的荏苒此刻抱着孩子进来,见到屋内情形大叫一声。
“姐夫,姐-夫……”捏住我脖子的手果然放松下来,“用你去换愁儿,她一定还会怪我的。”他用手一掌掌撞墙,直至触目惊心的血红。
南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云二少像是嗅到什么猎物似的,“我要用这孩子交换愁儿。”
他一个会功夫的大男人,从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妇人手里抢孩子,简直是易如反掌,他抢走孩子后,如蜻蜓点水般施展轻功远离,“不要追了,我把孩子送还给她爹,她也不会有危险的。”
只是刚生完孩子的母亲见着孩子被人抱走,那是外人不可见的姿态慢慢枯萎,眼泪是她最后的光华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