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在本质上对感情的需索都是持续而贪婪的,因此看得见旧物旧景旧人,都会被刺激,有惶恐不安的日子。
我就是如此。
初入雪宫,就见着了两位故人,一个是我的静宸,眼下没有再次我的意会,另一个是桢儿,这男娃被雪宫打磨着快成双面人的刀枪不入又很快泪流满面。
寒冬里的暖宫,红桥楼的宫人们都搬出棉被烘烤,飞出的棉絮搞得我喉咙生痒,可这里不是崇宫的北宁宫,我只好无奈拨出薄薄的被衾遮脸。
一个宫人见状,忙拉过屏风为我遮挡,我打笑问,“你叫什么名字,来这宫里多久了?”
“奴婢叫小七,来雪宫里有九年了。”很乖巧的声音,看出这孩子的纯良。
“已经九年了,看你不大的样子,许是很早就进了雪宫。是家境不好还是被罚的官女子?”
只是随心一问,没想小七竟然哭了起来,“奴婢的娘连生了七个孩子都是女儿,爹见着了自己又是个无用的女儿,就胡乱着帮女儿取了名字叫小七,后来雪宫里来人买宫女,爹就把奴婢送进宫里换些银两好娶个新娘生儿子。奴婢进宫之前,奴婢的娘恨透了奴婢,说奴婢是灾害是祸水。”
好狠心的一对爹娘,难怪着小七一提起她家就哭泣,我扶着她坐下,“小七,不要怨天尤人的,老天爷没给你对好爹娘,说不准命运会给你个新安排。”
她对着我哭道,“花姑娘真是好人,从来没有人要小七坐下过,从来没有人。”
我不好意思地模着后脑袋,月兑下跟随我很久的红色玛瑙手串给她,是给她祝福。只是件小事,小七却感恩戴德铭记一生。
每隔一个时辰,小七就端着一盘新鲜的瓜果给我,有些水果就算在崇国都是难得之物,何况是雪季更多更深的雪国。小七又是一碟新鲜的橙子果端了进来,“花姑娘,橙子果对久病的人多补贴,瞅着你单薄的身子,要多吃些嫁了太子才会早日生下继承人,花姑娘多子多福的好命奴婢准没认错。”
心底几乎成了真空,我怎么会有拓跋夜的孩子,嗖地想起了自己的南雪,泪水模糊了我的眸子,小七慌张了,“花姑娘,是奴婢说错话了,您是贵不可言的体。”
“没事,你不要多想,以往的老嬷嬷曾说过,婚前的新娘子就是会动不动就掉下泪水的。”忍不下去对小七的伤害。
隔日的榆中之时,重重的抬轿声‘啪’地落下,惊醒后的我慌忙抓了件外衣,见到产后的静宸不顾坐月子的忌讳让轿子抬到我这内殿中。
“你们全部给本宫下去。”虚喘着娇气,依旧是蛮横的语调,我的静宸早已变成我再也不认得女人,虽然今年她年仅十四岁,我记得就要到她的生辰了。
“本宫的母后真是好手腕,绕屈爬上了永巷皇后的宝座,趁着本宫敬爱的父皇失势,又来了这雪宫做皇太子妃,这等本事当年为何掺入着不肯教给本宫?”她心痛痛着埋葬了回忆。
“静宸,无论你信与不信,听与不听,我都要告诉你,我对你的爱意是无怨无悔的,对你的关切是真心真意的,拿到地狱的黑白无常那里都会有彩色的光芒。当年你和亲雪国,我真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若是可以的话,母后我好想替代你的痛。”我不想让仇恨诋毁了你明亮的双眼。
当年西汉的上官太后就是当朝霍皇后的亲外甥女,解释地更清楚些,霍皇后的父亲就是上官皇后的外公,如此婆媳颠倒的人伦乱世依旧在此时上演,只是历史从未停止过它血腥的记录。
“哦,是吗?你可知道,你昨日赏了身边的小七一串红色玛瑙手串,昨天夜里陛下就恩宠了那个女子,今早就报给本宫做官女子。”她好想十分愿意欣赏我的惊愕、悔意与难以置信。
跌宕起伏的人生,回眸不过是风轻云淡,我只是一时的心慈手软,却给小七带来灭顶之灾。
“现今的宫里都在疯传,陛下盛宠未来的太子妃,只要沾染些太子妃的物品,陛下都会视若瑰宝,本宫心想,今日,你这红桥楼的门槛就要踏破了吧,本宫见着和你是故人,所以拔得了头彩。”静宸的兹兹雨声如尖刀般刺进我的五脏六腑,上腾下泄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还有件事想和我的母后娘娘说,”她放低了声音,防止隔墙有耳,“别看雪帝年过半百,在床上的功夫让人**,以前大美人西施前后有过夫差和范蠡,明妃昭君伺候过两父子,本宫从未想过自己曾任过亲娘的女子会服侍三个男人。”又是令人作呕的安静。
“你不信吗?大概是你从未了解过本宫的夫君,从未了解过你们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怎样的老男人,当本宫在摇曳冰寒的殿中,布满皱纹的干格皮肤抚模着本宫的脸,本宫还得强压住自己的害怕,努力着笑,努力着不哭,这就是本宫这三年来的日子。每当本宫见着自己生的两个女儿,就想要亲手掐死她们,她们是本宫的耻辱,洗都洗不掉,擦也擦不掉的。”
静宸接近疯狂着搓着自己的皮肤,将长椅弄得咯吱咯吱的,我抱紧了我的静宸,“静宸,不要折磨自己,停下来,母后爱着你,一直爱着你,你的父皇也是。”
“真的吗?”她喃喃地问道。
“真的,我相信你父皇,凭他的能力,一定会卷土重来,一定会接走我们,是风风光光地接走我们。”我紧紧地捉牢静宸纤细的小胳膊,原来一直支撑着我走下去的是他,一直都是他。
“母后,你要小心,拓跋其那个老匹夫一定会对付你的,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至今从来没有失手过。”静宸的话重重穿入我的腋窝,流入我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