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江心传来声声鸣笛,轮船开始缓缓地启程移动。
随着汽笛一声长长的嘶鸣,轮船慢吞吞的离开了码头。
这时,只见港口码头和江边,原先闹哄哄的人群刹那间静寂下来。突然,哭声震天。
送亲的人们大声哭叫着自己孩子的名字,踩着黎明前冰冷的江水,黑压压的一片,争先恐后的相互推着挤着跟着轮船奔跑……
老妈和三位母亲也不要命的跟着轮船跑,一边哭一边喊叫:“牛二啊,我的儿啊,记得写信回来啊”
“周四呀,儿啊,要记着吃药啊,你的感冒还没好完啊!”
“黄六啊,身上的钱揣好呀,莫要丢了哟!”
“陈三呀,孩子呀,一到了就写信回来啊!”
“鸣——”,“鸣——”
那边又发出了慌乱的叫声:陆续有母亲晕厥栽倒在冰冷的江水中……
中国,黎明时分,谁听见母亲悲惨痛苦和无助的哭声?
“鸣!”轮船好像不忍再看这悲惨的一幕,发出了最后一声嘶叫,消逝在水天一色的远方。
牛黄父子扶起母亲,父亲一边怜悯的揩着母亲身上**的水迹,一边喃喃道:“傻婆娘,牛二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是好事嘛!哭什么哭?”
“不是你身上掉的肉,你不知心疼?”母亲气恼地摔开父亲的手,对牛黄说:“牛黄,我们走!”,父亲悻悻的跟在母子俩身后。
牛黄回头偷看,发现平时总是精力充沛干劲十足的父亲,一瞬间老了许多;在渐渐明亮的阳光里,从他深邃的眼睛中,圆溜溜的滚下了几滴眼泪。
父亲转过身,悄悄地揩去了它。
15岁的牛黄,还不懂得什么叫骨肉分离?只知道自己的家庭生活起了变化。
以前三兄弟同挤一间大床的日子结束了,现在,晚上只有他和牛三睡了,一个在床这头,一个在床那头。牛黄不断对母亲埋怨,恨它太狭窄的那间老木床,现在好啦,宽呐。
牛黄模模裤兜,有些懊丧:自己怎么不把水果糖全都给牛二?
牛黄将它掏出,递给母亲。“哪来的?”母亲惊喜的拿在手中,爱不释手的看着。牛黄编了个借口,母亲道:“人穷志大,莫要去乱来哟?”
牛黄家的家教很严,父母文化不高,可为人简朴而正直,正是时下工人阶段特有的本质和气质。
和老房里其他父亲一样,牛父奉行“黄荆棍子下出好人”的古训,平时间,对三个儿子管教十分严厉,三兄弟没少被严父的棍棒伺候得鬼哭狼嚎的。
老房有个管教孩子不成文的规矩:谁家教育孩子,一定不会关门;一定故意敞开大门,让父亲的责骂声、鞭子抽在肉身上的沉闷声和孩子的哭叫声,音乐般漫延在老房一溜宽敞的走廊上……
此时,父亲们总是得意地听着,再斜睨着几个楞头楞脑的小子,嘴里不断发出“哼!哼!哼!”犹如唱歌一样的声音。在父亲们众志成城默契如一的管教下,老房的孩子们倒也挺乖,没有像工人村的小子们手痒痒的那样到处惹事生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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