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槐树沟张家,肖林就本能的反感。旧仇还没有完,他家小子又公然窜到我家,勾引白妮儿,叫肖家出丑,叫我肖林无颜见人。今儿个,你还有脸见我。你不是来见我,你也是来看我嘞笑话、羞辱我。
一有这看法,就完了。凭肖林的拗劲儿,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了解肖林的人,就该明智的打退堂鼓了。
张瑞生却不了解,他的感情停留在幼时,停留在那两小无猜的时代。忘记了岁月沧桑,人是会变得。
再说,我受儿子之托,是来和亲的,我们马上就是儿女亲家啦,你应该热心接待我才对。咱两亲家,应该携起手来,排除万难,把孩子们的事办的风风光光才是,对吧?
这真是一厢情愿。张瑞生真是不了解,肖林内心里对张家的疙瘩结的有多大,那条沟有多深,这仇结的有多远。
事由金钩挂一坪起。
金钩挂一坪是一块儿风水宝地,肖林的浓厚心结从他买进这块地起。
当年,这块儿地撂荒数年,肖林可说是对他垂涎三尺。主家连年投入,非但不见回报,反倒是坑越填越深,就产生了松懈。肖林看在眼里,想下手买,怕人家狮子大开口,自己多花钱。就暗暗动了心劲儿,随时随地注意上了对方的动向。
一天,对方的拉粪车陷在了路旁的泥坑里,几个人连推带勜(weng),那车轮越陷越深,正没有法儿,肖林走到跟前。
他那天走在路上,一根树枝被大风吹折,落在路旁。他见这根树枝能做根椽子,小枝还能烧火,就顺手摎(nao)在肩上。走到这辆车前,一眼看出这是金钩挂一坪主家的车,心想这可是个好机会,我得好好表现一下。
他绕车看了看,卷起裤腿下了泥坑,用树枝撬起车轮,车把儿一声吆喝,那牲口一弯腰,车从泥坑出来了。
主家的感激之情溢于脸上,肖林不失时机的问:“往那儿拉粪?”
“哎呀,甭说了,往那拔不下毛,出不来血,拉不出来屎嘞金钩挂,”主家一脸无奈地说。
“那块地”他嘴上想说“那块地可是好地呀,风水宝地,独一无二,左青龙,右白虎,手心里捧着大宝珠。”心里挡住了,开口说的是:“那块地,呱呱鸡不做窝儿、不下蛋、没有一点儿好,也就是名儿好。换我,早就把他扔到黄河滩了。”
“真是,真是,真是,我算是受够了。你不上粪吧,它是块儿地,他也得吃饭;你上吧,一年还得倒贴,你上粪,等于是上到月亮地了。新媳妇掉裤带儿——敢看不敢指。”
一群人大笑,没有笑完,主家就愤愤的说:“谁家愿要,我情愿白送,外带请客,只要给她寻个主。”
天赐良机。肖林马上追问:“真嘞?说笑话嘞吧?”
“真嘞,真人不说假话,有人要,我立马奉送!”
肖林心中一阵窃喜,他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真想立马就说“我要!”但他改口了,说成:“中,我给你寻家儿。就是有一样儿,男子汉,大丈夫,吐沫星儿掉地上,一砸一个坑,不能反悔。”
这一追、一激,对方就是想改口也难了。
实际,人家也不会改口。这块地,也真是令他苦恼。
但肖林的计谋也做到了极致。隔了几天,他告诉人家,寻了好多家,人家都怕烧住手,都不愿接这烫手的烧红薯。主家急了说:“我请你吃饭,再麻烦你费费心。”
肖林如愿吃到免费午餐,酒足饭饱后,他拍着胸脯说:“老板,你有情,我有意,我跑折腿也得帮你办好这事。办不好,这包袱,我背!”把人家高兴的拍着肖林的肩膀直叫哥。要知道,主家可是比肖林大好几岁。
这样,肖林不显山,不漏水,就凭这嘴片子就要拿到这块宝地了。正这时,情况有了变化。有人横插了一杠子。
谁?赵素卿。
赵素卿这女人,可是不得了。别看他人样儿不强,闪杆个儿,枯搐皮,厚嘴唇,土土气气没有女人样儿。可他生在三孔窑。
那地方在邙山上,五龙沟偏西北六七里的地方,那是个穷的穿不起裤子的地方。整个村子只有三孔石弮窑,其余人家都住在靠山窑或地窨子窑里。喝的是山水。每年正、二月,各沟各村都忙着玩狮子、唱大戏,三孔窑是“搭不起台子唱伷猴儿”。三孔窑人看五龙沟,那简直是天堂。
赵素卿从小就到了五龙沟,和张瑞生既是女圭女圭媒,又是童养媳。人家女孩儿都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她却反着长,“越变越难看”。令十岁就在外上学就业的张瑞卿受不了,他虽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张拜了堂,生了子女,可心根本就不在她身上。不久就在外收了二房田玉茹,把赵素卿晾了起来。
但赵素卿治家有方,他的心不在男人身上,她爱子女、爱土地。
三孔窑人吃苦耐劳。张素卿更是干活不要命。张家的男人大部分都在外谋生,女人们在家操持。除了养自己的孩子外,他们大部分时间也都在地里干活。张素卿很快以自己的吃苦耐劳精神,把家里的女人们都带动了起来。再加上农忙时候请人来帮工,他家的土地很快就多了起来。到肖林谋取金钩挂一坪时,周围的大部地块都姓张。
这事,咋会瞒得了赵素卿呢?
赵素卿打听到此事,马上就托人把价抬到了五十大洋。
肖林即刻迎战。不过他可不甩票子,他采用的是“毁誉”战,话题中心是“女人不是人,不可打交道,谁和她打交道就会家破人亡”等等。致使赵素卿的伎俩破产。肖林如愿拿到金钩挂一坪。
赵素卿不服,处处找肖林的茬儿。最多的法儿就是“包围战”。
金钩挂一坪在中间,无路可走,要去耕种,大多数要走张家的地。这给了赵素卿很多借口,今天要他抠脚印,明天要他赔青苗。两家的仇越结越深。
身居洛阳的张瑞生在洛阳过的滋滋润润,偶然回家一次,赵素卿怎么着也想和他缠绵缠绵,咋会顾着说这些呢?他一点不知。
肖林可不管这些,他的仇都记在张家的账上。
张瑞生和田玉如不了解这一些,他们和肖家说了很多话,拉了很多家常,也叙了很多旧。最后,田玉茹拉住肖王氏和白妮儿的手,施展了女人外交,又讲了很多妇女解放的大道理,又从女人的角度推心置月复的劝了很多。由于肖王氏和白妮儿都不当家儿,结果,不欢而散。
白妮儿送他们到门外,田玉茹已经很喜欢白妮儿,也自信白妮儿能识大体,她语重心长地嘱咐说:“你好好劝劝你爹,有事,到洛阳找秋生,找我们。”
白妮儿心里一热,她很想扑进她怀里,叫一声妈。 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