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要做什么兄妹!”他对着上官林低吼,他不想再听什么兄妹兄妹。
上官林睁大了眼睛,这样的上官轩是他没有见过的。
“我该怎么办?我好痛苦。”只有十八岁,这十八岁承载了多少的痛?终了,他流露了无助的疲态,从来不曾示人的脆弱。
“小轩。”上官林不忍,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的确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林叔,我真的爱她,那么久,那么久,我好痛。怎么办?!”上官轩现在的情绪已经失控了,清婉就是他的痛,就是他的劫难!
那个异常骄傲的上官轩消失了踪迹,上官林搂着他颤抖的身体。
他最疼爱的侄子,他舍不得斥责。
“小轩,不可以,不可以,你们是兄妹……”他小声的细语,这该怎么办?
…………
迅疾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
上官轩快步来到病房门口,手握住门把正要往里推,门却在这时从里头打开。
是医生。
“她怎么样了?”
上官轩边问边朝病房里头张望。
医生轻轻带上门,“她吃了药,情绪稳了很多。”
上官轩这才缓了口气,平复跳动在心口尖上的急躁。
脑中不期然浮现出门里那个女人在歇斯底里的样子,心中刚弥散了一些的担忧又泛滥起来,上官轩随着医生走到离病房门稍远一些的地方,问:“她还好吧?”
医生摇摇头,脸上一片焦虑之色,隐隐的怜悯:
“刚开始她紧张到连针头都打不进去,后来还是我们的护士硬把她的嘴扳开来,才喂她吃了口服镇静剂。”
上官轩瞅一瞅面前这张焦虑异常的脸,心里纳闷了一下,这医生,未免也过于悲天悯人了一点吧?他也没在意,点了点头,之后便闭上眼,身体后倾,靠在墙上小憩。
“她是因为受到侵犯才变成这样吗?”医生突然开口问。
上官轩闻言一怔,倏地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半天,上官轩敛去脸上表情,问:“你怎么知道?”
医生笑一笑,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速度快,上官轩没看清,“恐怕全院都知道了。”他似乎又笑了一下,不明显,“我是医生,所以我知道。”
上官轩无奈地想,看不出来呀,这一表人才的医生也这么八卦。
上官轩瞥一眼他,他本就心生烦躁,又要来和这医生说东扯西,于是冷下脸来,打算不予理会。
这时,病房里的护士出来了,走到他们身边,说:“她已经睡下了,裴主任,你10分钟之后有台手术,再不进无菌室准备就来不及了。”
都已经是主任级别的人了,怎么给病人打针这种小事儿都掺地上一脚?——上官轩在一旁听,不知该哭该笑——看来八卦的力量真是无穷。
清婉现在应该已经进入安全期了,可是,身体是安全了,可是心呢?
终于,医生和护士一道离开了,周围也终于重新归于平静。
安静的地方适合思考,上官轩叹口气,垂下脑袋,这才看见自己手上的血迹。
清婉的血。
再看自己的衣服。
上面也有血迹。
怪不得刚才上官林的表情那么奇怪。
想到自己平时的意气风发,却是以这副事故现场的糟糕样子见人,上官轩给自己笑了一个,满嘴苦涩。
她是唯一。
请别夺走她。
清婉醒来的时候,异常口干舌燥,只觉得全身的水分都被莫名的力量抽干,可吃力地抬手,模一模额头,却又是满额头的汗。
抬眼,周围没有一点光。她“呃——”了一声,喉咙就疼起来。
然后就听到墙角有动静,像是有人。可是一片黑暗中,她看不见,脚步声,水声。
一个人走到她床边,一双手臂环过她的肩膀,扶起她上半身,水杯送到她嘴边。
她终于看清他的脸。
上官轩说:“喝点水。”
“走……开……”
镇静剂的药力还没散,她说话困难。
她吃力地坐起来,下了床,他要搀她,她手一躲,穿上自己的鞋子就往外走。
可出了病房,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茫然地左右看看。清冷的走廊,她不知要往哪边走。
上官轩在她身后无声地叹息,走上前去,说:“你要去哪。”
她的脸很苍白,像没有生命的事物。她缩在墙根下,在地上投下一个小小的黑影。
他记忆里的那个清婉,从没这样过,慌乱,颤抖。
是因为……自己的冲动吗?似乎并不止这个。
比爱情更易碎的,是什么?上官轩的眉心不自觉地纠结,因为不知如何解答心中的疑问。
上官轩在水里加了苯巴比妥成分极高的镇静剂,他朝向她,略微倾去,一手环到她腋下,一手绕到她膝后,打横抱起她。
三拐两拐的出了医院楼。
此时已是中午,艳阳天,空气干燥,天空一片蔚蓝,无风。
穿过住院部前的草地时,碰到熟人。
他笑笑,没搭话。他急着离开,因为实在不想怀里这人被人猎奇似的看。
回到住院部,回到属于她的病房,他放下她,为她盖好被子。
墙角有小沙发,他将就着睡下了。换作平时,缩在这长不过160的小地方,他定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可是心情压抑着非常疲累,又一夜未睡,此时是一躺下,就可以入睡。
他是自昨晚起根本还没离开过医院,可这一切,全是为着这一个从头到尾视自己为无物的女人——睡意最甚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之后,便再无法入眠。
就在这时,上官轩见无菌室里的清婉指尖似乎微微颤了颤,还没来得及入睡,就已经匆匆地朝着值班护士间奔了去。
医生第一时间赶来,仔细检查了还未醒来、却已经对光线有了反应的清婉的状况之后,欣慰地点了点头,回头对清婉说:"还好她这几年身体底子养的蛮好,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上官轩到清婉身边,握住她的手。
她的指尖,偶尔动一下。
那似乎是她的生命,在他的手心跳动。
清婉发出了声痛楚模糊的低低申吟,从麻醉的药力中朦胧醒来,她的手被人紧紧握住,她缓缓的,顺着自己的手,找到了上官轩。
上官轩急切地俯:"小婉!小婉!"
清婉朦胧的视线渐渐聚焦,自喉咙深处发出"嗯嗯"的声音,上官轩俯,贴到她唇边去听,才听清,她喃喃地说:"水……水……"
清婉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想不清楚,脑子里一片混乱,乱成一麻,不知觉地流泪,双手撑在床沿,满目奕奕的光。
上官轩皱着眉头,嘴角却是在无奈地笑:"小婉,别哭……”
清婉听到这声音,浑身一震,很快又再度陷入持续的昏迷。
上官轩托司机买了张简易折叠床,在清婉的病房里安营扎寨。他晚上也睡不着,就一直站在窗口看着她。清婉犹自昏睡,盖着白的被单,穿着白的衣服,头上包着白色纱布,看不见血迹,很安详。
她的胸腔因呼吸而缓缓起伏。
上官轩对自己说,她还活着,她会醒来,她不会离开他。
第三天晚上,清婉醒了。上官轩第一时间发现,跌跌撞撞地去叫护士。
护士很快就把医生找了来。
再度从深度昏迷中醒过来的清婉,对光和声音都有条件反射,但就是不能说话,看着床边的她,眼中一片虚空。
上官轩看着清婉瞳孔里无法聚焦的虚像,毫无头绪,无比惶恐,攥着医生的衣袖,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明明她前日刚醒的时候还能说话!明明……
最后医生用磁共振对清婉的头部进行了复查,结果显示她的脑压正常,脑血管没有堵塞,神经也没有收到压迫。
“没事,这是正常现象。”
上官轩无法放下心来,却无能为力,只能守着,等着。
清婉的脸很苍白,身体似是没有温度,心电仪上的曲线岌岌可危地延续跳动着。
术后第3天,清婉的生命体征趋于平稳,意识开始恢复,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可她虽然醒了,但还无法自如活动,只能呆在重症病房里,而且清婉的眼睛和耳朵都处于休眠状态,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也就是这段时间,她听不到,也看不到……
并且最重要的是,清婉的意识也很不稳定,也正处于混沌状态。
和她独处的日子,总是淡淡的,轻轻的,幽静幽静的。
没有了繁忙的工作,上官轩过得累,但并不排斥。
上官轩请了陪护照顾她,自己给陪护打打下手。清婉疼的时候,他为她拭汗;为她清理呕吐物,照顾她的大小便;晚上搂着抱着她,让她听他的心跳声,这样比用药更容易让她入睡。
等清婉睡着了,他窝回自己带来的折叠床里,也不敢睡,就怕她半夜会被疼醒,到时候又得到处去找她。
清婉现在还只能吃流质食物,身体恢复还算乐观。
天佑那方面自己使了个计谋,让他暂时找不到他们,所以,最近的日子很是平静。
清婉几乎寸步不离他,每天活动的范围就是他的视线所及之处。
上官轩搬了条凳子,坐到病床边,削苹果。清婉吃东西太大口会牵扯到头上的伤,所以他把果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用牙签串好,送到她嘴边。
清婉脸上的戾气缓和了些,苹果丁含进嘴里慢慢咀嚼。她连抬手都显得有些吃力,上官轩坐到床沿上来,慢慢喂他。
她很乖,全部都吃完,没有吐。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上官轩倍感欣慰地想。
这时,门边突然传来两声咳嗽声。
循声望去,是一身笔挺西装、一手水果篮一手花篮的上官林,这几乎是探病的人的标准配备了。
上官轩下床,接过花篮和水果篮,回身看了看清婉,转身出了病房。
上官林看着上官轩走出门去,这才收回视线,瞅了瞅清婉。
“还好吗?”
上官轩点点头,“天佑那边怎么样了?”
上官林见身旁的椅子上放着一叠报纸,于是拿起来看。
哼了一句就哼不下去了,上官林撕下它,团一团,准确无误地投进垃圾篓里:“看来你真的是撞坏脑袋了。”
上官轩瞪了他一眼。
上官林由着他瞪,这小子真是病了,眼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撇撇嘴,上官林懒洋洋地说道:“这半个月你和清婉也厮守够了,该松松她脖子上的项圈了。”
上官轩倏地蹙起眉,拧着眉心瞥他一眼:“什么意思?”
“你会不明白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上官林好整以暇地靠在病床尾端。
两个男人中间,是夹带着火药味的气场。
“她是人,又不是狗,哪来什么项圈?”
他淡淡地说。
“你也知道她是人,不是狗?那你每天都要她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又是怎么回事?”
上官轩斥道:“神经。”
上官林也不怒,笑着反问:“到底是谁神经?”
上官轩再无可辩驳。
上官林敛去笑,慢慢踱到清婉身侧,略微弯,拉进自己和清婉的距离。
“你一向挺聪明的,可怎么对象换成她,你就可以变得这么蠢?”
“……”
“我话就说到这里,我不想以后再听到那些护士到处跟人家讨论说,你这个上官家的独子,像个吃女乃的狗崽子一样,不要时时刻刻赖着你妹妹,OK?”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说完,上官轩转身,就往外走。
“就走了?”
上官林眼里有着怒气。
很快收回视线,冲他笑一笑,“这样啊?那你忙,也不耽误你时间了。”那笑的背后带着讽刺,带着无奈,这个男人,一直是这么优秀,这次竟然变成这样。
“嗯,好。”
语毕,上官轩继续往前走,却又很快被上官林叫住:“允洛小轩!”
上官轩停下脚步,疑惑地转头看他。
“你知道,不能有过强的占有欲的,到头来烦心的还是你……”顿一顿,他希冀地看着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上官轩习惯性地抿了抿唇,笑了一下,随后朝他点了点头。
上官林看得有些走神,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兀自捏紧了拳头,朝反方向离开。
上官轩提着水果,走到了清婉的病房门口,一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却迟迟没有推门而入。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脚像生了铅一样,再不能前行一步。
终于,他转身,走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装水果的塑料盘放在膝盖上。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每天例行给清婉换药的护士推着放着一齐和药物的推车,到了病房外,见上官轩坐在那一动不动,护士好奇地朝他走过去。
“上官先生,你怎么坐这啊?不进去吗?”
住院期间,清婉会时不时得睡一会儿,有时很久。
此时,她睡得很好。上官轩站在窗边,看着外边。此时虽是正午,天空也有阳光,但光线却并不耀眼,今日的天气也已经没有几天前那么好,太阳下悬着一点灰色,虽然他现在身处室内,但完全可以感受到冰凉的空气里,有冷淡的尘埃味道。
子个个来。不自不觉冬天已经来临。
今年的冬天,没有他想象中的寒冷,虽然时不时大雾弥漫,风沙也挺会严重,但还是可以安抚人焦躁了一个夏天的心绪。尤其是现在,外头惨淡的天光和时而刮起事儿止歇的寒风,室内的暖气,这种极大的反差让人恍惚而迷恋。
对面的草地上,零零散散的一些人,或坐或站,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像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皮肤。
这就是冬天,即使寒冷,却也能给人一整片没有阴霾的晴空。
他想,冬天,不仅仅是一个季节,更是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再看了看睡得安稳的清婉,上官轩轻着脚步朝病房门走去,尽量不发出声音。
出了病房,他轻轻带上门。此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他去给她买晚餐,等她醒来就可以吃了。
…………
冬日的阳光下,一片幽冷。这个女人的一回首,一抬眸,一语,一笑,像是永恒的胶片,成为烙进席末心底、无法磨灭的影像。
一个女人,执着于世俗不容的爱情,竟是如此美丽。
上官轩像是被震慑住了魂魄,迟迟未动。
当他的爱情出现的时候,他始终没有勇气去争取什么。因为他并不相信爱情,因为爱情会让人疼痛。而疼痛,则让人想要去拒绝。
上官轩尽量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坚定,不容撼动。他挺直着背脊,一步一步往回走。Pxxf。
可走进住院部走廊拐角,他就没有力气了,全身力量被瞬间抽空一般,他才停下,倚靠着拐角的墙壁,慢慢坐到地上。
这是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医院,始终是个清冷的地方,又配着这么一个清冷的季节,有风,冷冷的吹过,上官轩一哆嗦,不经意地抬头望向此时空无一人的走廊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