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事情在心中又细细推敲了一遍，趁着皇后娘娘尚在沉吟中时，朗声道：“启禀皇后娘娘，看来左家小姐对臣女的误会很深，事到如今臣女有些话便不得不说了。当紫鸢告诉我她的身份时，臣女大为吃惊，但像先前所言考虑到事关重大，不便声张，只是私下里查了查。也是上天垂怜，倒真让臣女查到些线索。这紫鸢确是左家千金，生母叫作月香，只是她难产，很早就去世了。也是巧合，我们慕容家最近出了一桩喜事，让我无意中有了发现。我爹新纳的姨娘三日前生了一对双生姊妹，我爹很是欢喜，特地请了天下闻名的巧手李为她们打造一对长命锁。这巧手李无意中感叹，右相和左相俱是有福之人。原来他当年也曾为左相家的一对双生姐妹打造过一对长命锁，只不过孩子的母亲是个叫作月香的丫鬟，没有我姨娘的福气，当日就难产死了。他还说左夫人心慈仁厚本想将她们都带到她房中抚养，可她自己的大小姐尚年幼，只得让人抱了其中一个孩子过来。另一个就亲自指派了丫鬟女乃娘，交给月香的姐姐桂香抚养。我让人细问之下，发现这对双生姐妹的生辰和左家大小姐有出入倒也没有多想。可今天左家小姐亲口承认她不是真正的左明凤，那生辰自然和我所知的有出入。而刚才我看到左小姐伏地时脖子根部居然和紫鸢一样也有一块胭脂印记，才大胆猜想是否她俩就是当年的双生姐妹花？左夫人除了早逝的大小姐，身边只得一个二小姐再无生养。而左府除了这紫鸢便再无与左小姐年纪相仿的小姐了。双生姐妹，各取父母相貌，或有分别，也在情理之中。”
左明凤原本低头跪着，穿着她喜欢的低领罩裙，所有头发挽过脖子，搭在右肩，白皙的脖颈根部那点胭脂胎印更显得分外殷红。她显然也未想到我可以查到这里，惊慌得只一个劲掉眼泪，“我从未听家父提起过这等事！慕容小姐可不要胡说！”
我这一番话，显然狠狠地打击了她。毕竟道出她只是一丫鬟所生之女，就算被左夫人代为抚养甚至把她过继到自己房中成为名义上的嫡女，对于十分讲究血统出身的皇家也是美玉有瑕了。
“哦，紫鸢你低下头让哀家瞧瞧。”皇后也听得惊疑不定，但她知道这是我们慕容家的峰回路转，便很配合地吩咐。
那紫鸢听得我说，原本无甚表情的脸也禁不住泪流满面。她缓缓俯下了身子，挽过头发将脖颈露了出来。本是同胞双生姐妹，一个为主，一个却作仆；一个将步入云端成为高贵的皇妃，一个却要为成就她而牺牲自己的性命。如此云泥之别的境遇，偏偏又不能对人坦白直言，心中的委屈怨恨可见一斑。今日由我来做这个“恶人”，将真相挑明，也许她心里也会有几分赞成吧。
“果然一模一样，你们两人可还有话说？”皇后威严地问道。
“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女确是第一次知道此事。紫鸢，我待你和秋霜哪里差了，你可要为我说句良心话啊！”左明凤哭道。
紫鸢一怔，叹了口气，哭道：“紫鸢冒认左家大小姐已经是死罪，本不该再多言的。只是这事情我姐姐的确不知，还请皇后娘娘开恩，不要责罚她。她自小被夫人收入房中，夫人仁慈，吃穿用度无不和左家嫡出大小姐一样，并无半分偏袒。她自然以为自己是夫人亲生的。家父在娘亲过世时很伤心，也怕我们伤心，故而从不让府中之人提及此事。其实我也一直不知，只道桂香姨娘是我亲母，到她去世时方才告诉我实情。可偏偏大小姐病逝了，夫人只剩下姐姐一人。为了还夫人自小对我的恩情，我便断了认回姐姐的念头。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听你之言，我倒觉得你对她还是有几分姐妹之情的。为何今日又要挑起事端？如不是你大闹春波万里殿，你姐姐的身份并无人会怀疑。”
“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了，心想她即使不知我们是同胞姐妹，也知道我是左府的人，待我定会宽厚。前日秋霜打烂了我的玉璧，让我彻底无望回到左府，我一气之下用花瓶砸了她的头，一直伤重昏迷不醒。我心想闯下大祸便求她替我遮掩。谁想她却要公事公办，不讲一点姐妹情面。我知这秋霜难以醒转过来，既然难逃一死，便想今日索性闹她一闹，让她出出洋相。谁知被慕容小姐看出别情，将身世一一揭露出来。”
“秋霜打烂的玉璧可就是唯一能证明你身份的那半块玉璧？怪不得你方才拿不出来，只能推说给了慕容小姐。”见紫鸢点头认罪，皇后无奈道：“也难怪你会一时冲动伤人了。这都要怪你自己不分好歹非要进宫，可做了宫女又不认命。小姐身子丫鬟命，一切早有定数啊！传旨下去，将紫鸢即刻打入天牢，今日暂停身份甄别，一切等本宫禀明皇上再做定夺。”
“是。”两个太监便将紫鸢拖了出去。
“妹妹们，本想今日请你们来也见过我们天京城的名门闺秀，谁想出了这等事。不如到姐姐那里再坐坐，我可是有好东西要给你们品赏呢！”皇后一边走着一边对众妃嫔们笑道。
“姐姐客气了！姐姐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啊？今日这么一说倒让我们很想大开眼界，长长见识呢！淑妃，我看你回去也是看书，不如我们一同去皇后那里瞧瞧？”
“也好，大家今日难得一聚，不如一起到皇后那里耍一耍吧？”
“好啊，好啊！”
只见到香衣飘飘，笑语晏晏，众人便花团锦秀般簇拥着皇后走出了殿门。
“你们也散了吧。”梁嬷嬷道。说着就领着一干宫女走了。
众女便三三两两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我走时看到左明凤还跪在地上。
忽而觉得后背一阵灼热，我便转过头，刚好和她充满恨意的眼睛对上。
我用力一笑，转身便走，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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