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那天会遇见你,我一定不让自己那么狼狈。
九年前。
苏葵提着大包小包急匆匆往宿舍赶去。新学校的林荫大道里挤满了新生和来送新生的家长。路边有抓住商机,卖些台灯、棉被、洗漱用品等东西的学长学姐。苏葵没时间理会周遭的人,当务之急是怎么把这几袋东西弄上四楼,学校门口停着的租来的车里还有几箱书和几床被子,都让她不胜其烦。快点快点搬完,然后好好洗一个澡,再舒舒服服睡一觉。
一脚踹开即将住四年的宿舍大门,苏葵几乎都感觉到整栋大楼都震了一震。屋里一群人瞬间停住了动作,同时转过头,看着动作稍显粗暴的她。
苏葵没想到房间里会有人。房间里有人那把门关着干什么啊?这下脸丢大了。
白皙的脸瞬间转红。她不好意思的说了声抱歉,懊恼地拖着行李走进来。屋子里的几个大人和几个同龄人转回头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四个床位,有三个已经占了,只剩门后最阴暗的那一个。她毫不犹豫的把身上的大包小包丢在地上,又快速冲了出去。
反反复复几次,苏葵同志几乎把吃女乃的力气都用尽了,才终于搬完了所有的东西。拖着最后一箱书进宿舍时,房间里已经没有半个人了。她喘着粗气放下书,勉强立起小腰板,拿出手表看看,才知道已经晚上七点多钟了。晚饭的时间啊,肚子好饿,但看看面前的一对东西,苏葵把手表再次放进包包,腾出手,勒紧裤腰带。
同宿舍其他三个女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家长和朋友并没有同行,应该是已经回家了。苏葵此时也已经收拾完毕,洗完了澡和衣服最,后一个室友进来时,她也晾完最后一件衣服。
收拾完第二天军训要带的东西后,苏葵坐在床下的书桌旁抹着护肤品,一个喷嚏之后,她觉得头渐渐有痛了起来。可她已经累到饿到精疲力竭,只想快点躺下,也没管那点头痛,抹完护肤品就直接上床睡觉。苏葵是被憋醒的,醒了后才感觉到头已经痛到不行,鼻子也无法呼吸,全身都好热。她苦笑,真是怕啥来啥。明天就要军训啊,这个节骨眼上怎么闹这一出啊?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寝室里传来室友的梦话声。苏葵摇摇晃晃的下床,穿好衣服,拿着手电筒,带上门,往校医室飘去。
苏葵同学一直都不是个冲动的人,相反,在有些事情上她冷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做事之前,一定先查清情况再着手。然而这次苏葵办不到,因为大晚上的,她找不到人问校医室的位置,所以当她意识不清、头痛欲裂、呼吸困难地在围着一块不大的地方转了三圈还没找到校医室的时候,她悲哀地醒悟到是天要灭她!所幸苏葵同学还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当然你可以称这种品质为坚毅,或者是顽固,反正她决定转第四圈。
苏葵很少生病,这一场病离上一场隔了整整三年,她心里隐隐知道这一场病来势凶猛,摧枯拉朽,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别想好,而军训也就二十四天的事。好不容易才盼到军训的,这一场病若倒了,怕是再也没这个机会了。想到这里,苏葵蹲下的身子又站了起来,可还没立稳,就华丽丽的倒下,不省人事。
不喜欢医院,不喜欢苏打水的味道,不喜欢来来往往的病友的家属,不喜欢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所以大多数时候,即使发烧四十度,她也不会去医院。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捂着被子睡几天,总是会奇迹般的好起来。苏葵有时觉得,自己也许有“一键修复”的奇特能力。
苏葵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一大片的向日葵,阳光温热,岁月静好。醒来之后,只有苏打水的味道,她最讨厌的味道。好吵,头好痛,痛到想吐,眼睛好痛,鼻子无法呼吸,好冷好冷。她努力睁开眼,迷茫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外面有东西拖动的声音、脚步声夹杂着人的声。
“快点快点,军车都来了,再不来就迟到了,教官叫集合呢”
“哎呀,烦死了,我还没睡醒呢”
“我讨厌军训”。
军训?军训!
猛地坐起身,看看墙上的钟,已经七点四十了。而昨天收到的通知是八点钟出发。苏葵觉得冷汗都吓出来了。来不及多想,跳下床,穿起自己的拖鞋往宿舍跑去。
从楼道里不断涌下的人群无一不打量逆流而行的穿着有些可爱的睡裙、拖着拖鞋,头发蓬乱,面色苍白如鬼的苏葵。她哪管得了那么多,拼劲全力冲上四楼宿舍。室友早就走了,苏葵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硬是洗了个澡,洗了个头,然后拖着行李就往集合地点快步走去。
亏得她平生练就的神速,忙了一堆事情以后居然还赶上了最后一班。
周围有人对她说话,但她已经没那个精力应付。她试图把行李甩上已经站满了新生的军用卡车,可是她连走路都得用力气,更别说甩行李上车了。旁边的教官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抓过她的行李丢上去。她觉得应该跟他说声谢谢,但是也得上了此刻对她来说高到离谱的军用卡车后再说。踩了好几次都踩空了,眼睛迷迷糊糊,什么都看不清。眼睛一直流泪一直流泪,眼前有时一片漆黑,有时模模糊糊地有点影像。
“你在干什么?!上个车都上不了!平时都娇生惯养惯了是吧?动作快点,就等你一个人了!”帮她丢行李的教官失去了耐心,冲她吼了起来,苏葵顿时觉得耳朵一阵轰鸣,头更痛了,痛到她想吐。她甩甩头,清醒了一点,眼睛也再度看清楚了,再一次往车上爬。车上的人也在这时忍不住伸出手拉了她一把,终于上车了!
车里有很多人,乌烟瘴气的。还好苏葵坐在车后面,还能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这也让苏葵觉得好受了一点。
教官和大家都席地而坐,苏葵已经没有站的力气,也靠着车壁缓缓坐下来。
车上好吵好吵,大家七嘴八舌的和教官聊着天。苏葵把头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双手环抱着,闭上眼睛,想休息休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拍了她一下。感觉车已经停下来了,努力睁开眼睛,她扶着车壁缓缓起身,再抓着车沿爬下车。
所有人都下来了以后,开始发放行李。她隐隐约约听到她的名字,慢慢晃过去,擦了擦一直流不停的眼泪,眼睛有暂时的清明,低下头,确定确实在上面看到“英语系苏葵”字样,才慢慢弯下腰抱起它跟着别人走。
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知道跟着前面的人走。大多数时候,她的意识是不清醒的。
人生病的时候很容易想很多事情,很容易觉得委屈,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自己。但是苏葵不是这样的人。苏葵最不喜欢在生病的时候怨天尤人,她病得很理智,以前生病的时候,苏葵想的都是数学题、化学公式、唐诗宋词。所以苏葵这种人,也算得上异类。但是这次苏葵却想不起任何数学公式,因为头已经痛到她什么也不愿想,只想快点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苏葵越走越觉得周围很安静。一不留踢着一个不明物,于是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下去。苏葵那时想着:惨了,脸着地,这下要破相了。刚感叹完,她再一次华丽丽的不醒人事!
又是苏打水的味道,怎么总是苏打水的味道?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熟悉,很好听。
“查到她是哪个班的了吗?”
“还没有。”
“把A大所有的辅导员都叫来,看看认不认识她。”
头痛让她听不下更多的内容。
“痛……好痛……”苏葵不知道自己已经痛到叫出了声音。
隐隐约约听到那个声音急切的问她哪里痛。
“痛,头痛……头……头好痛……”苏葵双手捂着头,痛得在床上打滚。
“小心一点,你要摔在地上了。何祥伟!快过来!”
“好痛!好痛!头好痛!”苏葵头痛欲裂,直接滚到了床下。用头撞着冰凉的地板,另一种痛转移了那种痛,她顿时觉得好多了。
有人把她从地上抱起来,那种难以消受的痛再度袭来。
“放开我!放开我!痛!好痛!”苏葵在那个人怀里挣扎着,可是对方力气大得惊人,她怎么也逃月兑不了。她努力睁开眼,想要看看钳制自己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是眼睛一直流着着泪,怎么也看不清面前这个男人的样子。
“好了,不痛了,不痛了!乖,不痛不痛!”
那个男人用好听的声音再度安抚着她,但疼痛还是折磨得她无法消受。好像有什么压在自己身上,让她怎么翻也翻不动。
“好痛!放开我!好痛好痛啊!”
“好,不痛了,马上就不痛了,乖一点,躺好!”头上有什么东西凉凉的。男人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安抚着她。
再次昏迷前,苏葵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男人。她那时想的是: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此绝色。
后来的后来,苏葵想着,如果早知道那天会遇见他,她一定不让自己那么狼狈。
第三次醒来,苏葵睁开眼就看见了昏迷前看见的绝色美男。
“苏葵,你醒了。”美男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苏葵被对方的美色所迷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都忘了要回话。
“苏葵,你是不是烧傻了?”美男有些慌张,伸手拍了拍苏葵的脸颊。
“好痛。”苏葵忍不住叫出声。
美男舒了口气:“还好没傻。”
“您是医生吗?”有这么帅的医生简直是病人的福利。
“不是。”
“那你是谁?”
“你的救命恩人。”美男从椅子上站起来,“既然你醒了,我也该走了。”
她这才看到对方穿的是军装,肩膀上两杠二星,年纪轻轻就是中校。苏葵有些迷惑他的身份。
美男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转头对正在迷惑的苏葵说:“记住我叫连城年。价值连城的‘连城’,流年的‘年’。”
------题外话------
《非是未倾心》,未完待续。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