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年
“谁的江山马蹄声慌乱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菊花灿烂地烧,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躺……”
“……阳光在身上流转,等所有业障被原谅。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
“手牵手跟我一起走,创造幸福的生活。昨天你来不及,明天就会可惜,今天嫁给我好吗?”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电台放着流行歌曲,在深夜的晚上,有些热唱的伤感,有些人唱得幸福,有些人唱得坚强。关掉收音机,车里总算得安静。手机响起,他腾出一只手接起电话。
“喂。”
“到没有啊?”电话那头是周严冉的声音,还有热闹的歌声。
“快了。”
“快点,再不来我们都散了。”
“好。”
挂了电话,加档踩油门。
推开包厢大门,还没进去就闻到里面传出的酒味。歌声、笑声掺杂着,让昏暗的包厢有些混乱。连城年扫视了一下,两个院子里他那一辈的人都到的差不多了。除了跟他感情很好的六个,还有跟他感情一般的七八个。
“阿年!你自己看看迟到了几小时,罚酒罚酒!”一个男人看见推门而入的连城年,拿起酒瓶站起身往他走去。众人也停下手里的动作,跟着起哄。
连城年接过男人递过来的一酒瓶,一饮而净。
“好!”众人拍手叫好。
一瓶啤酒下去,寒意全无。跟众人打了招呼坐下,旁边是继续K歌的齐浩源。一个略略发福的男人握着一瓶昂贵的洋酒向连城年走来。
“阿年,这么多年不见,你越长越俊了。”男人身体有些晃悠,显然已有些醉意。一坐到连城年旁边的沙发上,手有些不稳地倒了一杯递给连城年。
“来……干杯!”男人端起两杯酒,递给连城年。
连城年接过酒,对男人说:“新婚快乐!”
“快、快乐!”男人碰杯。
程浩在烟雾缭绕里远远看着两人,嘴角上扬。
“阿年,记得小时候你们还打过一架,转眼间,王珂都要结婚了。”
齐浩源放下话筒,随手端起一杯水喝下,润了润嗓子。
“咱们的市长大人今年也三十四了,早该结婚了。听说嫂子是个温柔娴淑的好女人,是男人们都梦寐以求的好媳妇。”
王珂自嘲一笑,又给自己斟满,一饮而尽。
“什么温柔娴淑,什么好媳妇,还不是家里人安排的,我总共见过那个女的两次,连长相都没看清,就被通知要结婚。”
“你不喜欢这门亲事?”齐浩源挑眉。
王珂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没所谓喜不喜欢,有个媳妇儿安了家里几个老人的心,这也是一件好事。她如果乖乖听话,别管得太多,我想还是可以相安无事地过一辈子。”
敲门声响起,经理模样的女人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打扮妖艳的美女。
“王少,您订的服务已经送到,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希望您满意。”敬礼恭敬地对王珂说。
王珂看了身后一排莺莺燕燕,满意地点点头。
经理退下,那一排女人热情主动地散座在男人之间。
连城年他们那一泼人没反应,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王珂和他们从来都不是一卦的,他跟院里其他几个玩得好,那群人跟连城年他们这群人人生观价值观基本没有相同的。他们才是真正爱好玩乐、游戏人间的公子哥。
一个男人站起身,端起酒大声说:“美女们,咱们的王少明天就要结婚了,俗话说得好,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咱们为王少祝贺的时候再一起默哀。”
“王少,新婚愉快。”
“王少,结了婚也不能忘记咱们啊。”
“就是,少爷们结了婚以后别因为有了美娇妻就忘了老相好。”
……
美女们的娇声细语,此起彼伏。
另一个男人拉过旁边美女的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哪儿的话,十个美娇妻,也抵不过一个老相好啊。”
王珂那边的朋友一阵附和。王珂对美女发话。
“美女们,能不能让我们记住你们,就得看你们今晚的本事了。可要把我的这些朋友们照顾好了,不要扫他们的兴。”
美女们一阵娇声附和。一时间,本来就很吵闹的包厢,又多了女人的娇笑声。
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女人,浓妆艳抹,满身刺鼻的香味,穿着暴露的礼服。纤纤细手搭在连城年的手臂上,娇声娇气地对连城年说:“少爷,我是云云。”
连城年本来低着头给杯子里倒酒,女人伸手握住他拿酒瓶的手。
“让云云来。”
连城年侧过头,看着女人,表情不是很高兴。女人这才看清身边男子过分好看的外貌,暗暗一阵窃喜。
“少爷,云云敬你一杯。”女人迅速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连城年。
连城年又看了女人一眼,慢慢接过酒。女人泯了一口,很是含蓄。连城年却只端着酒,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怎么不喝?”女人妩媚一笑,将自己的身子贴近连城年,某个地方有意无意地噌着他的手臂。
见连城年没反应,女人又靠近了连城年,嘴唇几乎贴近他的耳朵:“少爷不喝,难道是要云云喂?”
连城年任由女人的挑逗,端着酒杯,不放也不喝。整个包厢成两种格局,连城年这边的都有些冷淡或是不耐烦,王珂那边的兴头正起。
不知是谁唱起了一首老歌:“心若倦了,泪也干了,这份深情,难舍难了。曾经拥有,天荒地老,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这一份情,永远难了,愿来生还能再度拥抱。爱一个人,如何厮守到老?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
太过矫揉造作的声音,却也不至于难以入耳。连城年听得有些入神。
烦闷空气,烦闷的人群,烦闷的一切。放下酒杯,挣开女人的手,站起身。
“我出去一会儿。”连城年对王珂说完,没等他反应过来,率先离开。
沿着楼梯下楼,走出了娱乐会所,空气瞬间清新了很多。连城年靠在车门上,看着远方的霓虹,掏出烟点燃,在放进嘴的一瞬间又停住,将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他要好好地,因为要等她。
热闹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多少男男女女擦肩而过,彼此错过了很多。
苏葵,爱你怎么能了?我们注定缘难了,情难了。
抬起头,有什么东西轻柔地落在他脸上。
街边有女生快乐地叫出声:“下雪了!下雪了!”
苏葵,下雪了,又是一年冬天了。
看着天空出神,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何祥伟他们也走了出来,六个人排成一排,有些壮观。
连城年微微一笑:“怎么都出来了?”
程浩笑:“咱们命贱,受不了这些温柔乡。”
“一起走走吧。”方宇提议。
连城年点头,向他们走去。
七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一起走在大街上,说说笑笑,回头率百分之百。
“记得曾经还是破小孩,现在就要结婚了。”林霄天想到王珂要结婚的事,有些感叹。
身边的何祥伟点头:“当年他欺负我的事我到现在还记得,我都找不到机会欺负回去。”
众人笑。
“你随时可以把他打一顿啊。”程浩笑。
何祥伟摇头:“算了吧,都三十几岁了还打架,丢面子。”
“转眼我们都是三十多的人了。”齐浩源感慨,“我们从穿就在一起,现在也三十多年了。”
“是啊。”何祥伟点头,“三十多年了。”
“到了该结婚生子的年龄了。”方宇说。
齐浩源左手搭上连城年的肩,又手搭上方宇的肩。
“说好了,结了婚生了孩子,也不能抛弃兄弟啊。”
连城年笑:“我这辈子还能摆月兑得了你们吗?你们就像502一样粘着我,拔下你们还得撕了我一层皮,得不偿失啊。”
众人笑。
结婚啊。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场已经准备好却从未实施过的婚礼,不知道新娘现在怎么样。苏葵走后,连城年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整个人有些消沉。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在连城年面前对“苏葵”这两个字绝口不提,怕提起时,看到他落寞的表情。
“阿年,听说你爸妈准你去非洲了?”周严冉想起这次回来他从父母那儿听来的消息。
“是批准了,不过要明年九月份。”连城年回答。
“你现在是两杠三星的上校,部队允许你这样的人才流失吗?再说为什么非得去非洲呢?哪里不能奉献?”
连城年看着远方,目光有些深远。
“还记得我高中时我跟家里吵过一次吗?”连城年问。
何祥伟点头:“记得,那次闹得有点厉害,你都离家出走了一个月。”
林霄天和方宇好奇。
“还有这事?”林霄天问。
“当时你和方宇出国念大学去了,所以不知道。”程浩回答。
“为什么闹?”方宇问。
“他们对我的人生干涉太多。”连城年回答,“那次离家出走,差点死在那儿,回来之后就决定自己以后要去非洲。”
众人有些了然。二
高更教授上完课从教学楼走出来,一边讲电话一边回应别人的招呼。看见不远处椅子上坐着的男人,停住脚步。高更挂了电话,向男人走去。
“你是……连先生?”
连城年转头看见高更教授,站起身跟他握手。两人在椅子上并排坐下。
“什么时候来的?”高更教授问连城年。
“早上到的。”
“苏葵去普罗旺斯了,她在那里租了房子,每个月会定期去几次。”
“一个人吗?”
“是,去写生,昨天走的。”
一阵沉默。
“她过得还好吗?”
“交到了好朋友,也画出了好作品,应该挺好的。”
“那就好。”
“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连城年从包包里拿出红包,递给高更教授。
“今年也麻烦你了,还是别让她知道是我给的,别说见过我。”
高更接过红包。
“谢谢。”连城年道谢,“您忙,我不打扰了。”
连城年起身,跟高更教授微微鞠躬敬礼。
高更看了看手里的红包,再看着连城年离去的背影。
“等一下!”
听见高更的声音,连城年停下转身,看见高更向他走过来。
“教授,还有什么事吗?”
高更递了一把钥匙给连城年。
“这是苏葵公寓的钥匙,她今晚不回来。”
连城年一愣,看了一眼教授,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钥匙,感激一笑。
教授对连城年一笑:“孩子,上帝会保佑你们的。”
“谢谢。”
推开苏葵房间的门,扑面而来她的气息,熟悉得他有点迈不开脚步。双手有些颤抖地关上门,走进屋里。
简单的装潢,也没花什么心思布置,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与自然。不算大的房间,除了床、一个小小的衣柜、一个书桌以及一个不大的书架以外,其余的地方都被画具沾满。有三面墙随意贴着许多黑白色的画,有素描有钢笔画,还有版画。冷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拍打在纸张上,发出沙沙地声音,很好听。另一面墙上挂着几幅完成的油画,墙角整齐放着没用的画框和画布,还有几箱颜料。作画的地方铺着布,沾满了各种颜色,已经看不出底色。
书桌对着窗户,旁边是书架。书架上满满地放满了书,中国的外国的。书桌上整齐地放着几本画册,一台座机,笔筒里插满了用过的画笔画刀和刻刀等作画工具。
床在书桌对面,书架旁边。走到床边,缓缓躺下。她的味道,全是她的味道,他魂牵梦绕的味道,曾经萦绕在他的怀里。有些疲倦的躺下,让香味按摩着他的神经,缓缓闭上眼,怕一不小心,这种熟悉会从身边溜走。
也许是这些年活得太累,也许是重新找回了安稳,连城年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梦里有人将他赶着往前,他握着苏葵的手奋力奔跑,停不住脚步。只是转眼间,他发现握着的手空空如也,而前方是苏葵远去的背影。
“苏葵!”他在对着她的背影大叫。
她回头,对他微微一笑。他伸手想抓住她,却只抓住一团空气。
他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她没听见,转身继续前行,直到消失不见。
从梦中惊醒,天已经黑了。窗外似乎下起了雪,冷风拍打着窗户,让他觉得有些冷。模模额头,全是冷汗。
苏葵,别走得太快,我怕我会赶不上。
起身去浴室洗漱了一番,才继续躺下。突然感觉枕头下有硬硬的东西,打开床头灯,拿出枕头下的东西。
一本厚厚的画册,准确说来是由几本画册装订在一起,B2大小的纸张。画册的封面有些破旧,显然是经常翻看的结果。连城年翻开第一页,楞了几秒,又多翻了几页,手有些忍不住有些颤抖。每一页的画纸上,主角全是他,或微笑,或蹙眉,或沉思,像相册一样记录着她印象中的他。每一张画都标注着日期,从离开他的那一天开始,到前两天。
原来,我想你的时候,你也正想着我。
里昂,法国第三大城市,位于法国南部,在索恩河同罗讷河汇合处。这座典型的法国东南部城市,让苏葵难以忘怀。沿着欧洲风情的街道走过,可以看见某位女郎斜靠在墙边吸烟,梧桐树像士兵一样笔直挺立,耳边是咖啡厅穿来的爵士乐,天然而成的佳作。
冬天的法国很冷,不过好在里昂位于法国南部,所以比巴黎好很多。苏葵背着画夹,提着画具,沿着里昂的街边行走。道路两边有很多可爱的商店,苏葵不时停下脚步转进去。她不太爱买纪念品,却乐于观看。有时心血来潮,看到一些特别的,也会买一些送给朋友、导师和教授。
在市中心一个路口停下,拿着教授画的地图看了几遍,再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位置。
“亲爱的教授啊,你画的是啥啊?”苏葵看着教授过于抽象的地图发愁。不远处看见一个法国警察。苏葵急忙跑去问路。
“请问这里是哪里?”苏葵一边用标准的法语问警察,一边递上写着地址的纸片。
高大英俊的法国警察,穿着帅气的制服,低下头看了看纸上写的地址。
“在那里。”他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栋建筑。
苏葵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是一栋很不起眼的建筑物。
跟警察道过谢,往马路对面走过去。
很特别的博物馆,是法国著名电影《香水》的拍摄地,展出的包括电影物品,微缩景观等一些东西。苏葵沿路参观,看见电影场景里的人物,Grenouille还在调制着令他着迷的香水。
离开博物馆,回到租房子的地方,美艳动人的中国女人开门,亲自迎接。
“苏葵,回来了?”
“回来了。”
“今天去哪儿了?玩得愉快吗?”
“去了很多地方,玩得很愉快。”
“明天要去哪儿?”
“再去逛逛普罗旺斯其他地方。”
……
忘掉伤痛最好的方法是旅行,在旅行中遇见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人,这些东西都会开拓你眼界,分散你的注意力,然后也许某一天,你再回头看你的伤痛,也许就没你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三天两夜的普罗旺斯之旅,收获是一个画册的画。一到房间,放了行李,一头栽进床上,想休息片刻。刚躺下,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她日思夜想的味道,曾经有一度,只要一呼吸,就能闻到。
猛地起身扫视整个房间,检查所有边边角角,甚至跑出门跑下楼。没看到那个人的身影,有些失魂落魄的上楼。最近可能太累了,都产生了幻觉。重新倒进床里,想借助这种幻觉能安然入睡一次。失眠加上旅途的奔波,让头又隐隐痛起来。好怀念曾经有一双手轻轻为她按摩,直到她睡着。
电话答录机里有留言,她又躺了一会儿,才起身按了接听。
“苏葵,我是自流,我今天到法国,收到留言请回电,我们约时间见面。”
“苏葵,我是伊莲,几天没见你来学校,是不是又旅行去了?周四晚上有个派对,一起参加吧。”
“苏葵,我是高更,旅行回来后给我电话,有东西要给你。”
“小葵葵,是我啊。我好想你啊,听到留言回我电话。”
……
听完留言,拿起电话一通一通拨回去,最后到了程晓洋。
程晓洋接到苏葵的电话,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小葵葵,你终于回我电话了啊。”
苏葵笑:“抱歉,我刚刚才到。”
“没关系,我有重大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情?”
“我恋爱了!”程晓洋在地球那边,欢呼雀跃。
“真的?对方是男是女?”
“苏葵我好想踢你一脚,你看你跟青青都学坏了,她也问了我这个问题。我程晓洋已经变型成功,现在可是清新怡人的佳丽一枚,追我的都是男人!”
苏葵在电话这边笑出声:“恭喜啊!对方是谁?我认识吗?”
“你不光认识,还跟你很熟。”
苏葵疑惑:“自流?还是何大哥?”
“答错了,是方大哥。”
“啊?”苏葵震惊,“怎么会是他?”
“当然是他咯!我可是倒追了好久,使出浑身解数才追到的。”
“你倒追的?”大大的shock。
“记得我跟他第一次见面,是你带他来我们住的公寓。那个时候我就看上他了,后来我们去他那儿找你,让我更加确定他就是我要找的人。然后我发愤图强,考上了C科大的MBA,终于跟他一个学校。”
“……晓洋,你让我刮目相看。”
“哈哈!虽然他还没答应我,但是他也默许了我的骚扰。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守得云开见日出拉!哇哈哈哈哈~苏葵,我们结婚的时候记得要来参加婚礼啊,你可是我们的大媒人。”
“那是当然!”
跟程晓洋又聊了一会儿,挂了电话。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嘴角的微笑还没消散。程晓洋和方宇,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缘分总是这样,一不小心谁就和谁在一起了。一旦埋下感情的种子,它就会顽强的生长,直到开出绚烂的花。连城年,我们也是这么开始的,只是我们怎么这么结束了。你说你会等我,可是我要走到哪里才算到了目的地,才能回头找丢掉的你?我们是不是注定了这么仓促地开始,草草地结束?
程晓洋,方宇,祝福你们。
------题外话------
《非是未倾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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