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丽江回到家,连城年又过上了忙碌的生活,苏葵每天在家带带孩子画点画。马森夫人每天都要到苏葵家帮她照顾孩子,宋瑜退休后有大把时间,也经常过来看孙子孙女。这让苏葵有更多时间可以画画。
十一月,北京开始下起了大雪。两个孩子已经可以向前“冲”着跑几步,会跟周围的人女乃声女乃气的打招呼,会模仿其他小朋友做事,还长了好几科乳牙。
十二月的某个周三,马森夫人早早来到苏葵这边,手里提着织毛衣的篮子,里面放着五颜六色的毛线。苏葵开门,给她拍了身上的雪。
“外婆,下这么大的雪,还是上山的路,以后你别过来,我带着孩子每天下去。”苏葵心疼于马森夫人七十几岁的高龄还每天上山下山。
“没事儿。”马森夫人跟着苏葵进屋,“我老归老,身体好!上山下山锻炼身体。再说你这个叫什么山啊,山路全是公路不说,走路也就七八分钟的事儿。”
“可是下雪路滑,你踩在上面得多危险。”
“物管可不是白领钱的,公路上的雪一大早就被他们打扫完了。放心吧,安全。”
两个孩子听见熟悉的声音,从客厅的玩具堆里抬起头。
“祖母。”连汐欢快地扑向马森夫人,抱着她大腿。
“祖母。”连璟坐在原地,淡定地打了一声招呼后,继续玩玩具。
马森夫人脸都乐开花了,蹲下来抱起连汐:“我的乖曾孙。”
“外公呢?”苏葵没见到马森。
“又去找你爷爷和他院里那群老人玩儿去了。下这么大的雪,让他别乱跑他不听,这种天气根本不好打车,还好下楼遇见城年,他开车送他过去。”
“那就好。”苏葵放了心。
“我看你外公比你还像连家人,我都怀疑是他嫁过去了。”
苏葵笑:“他开心就好了,爷爷也很喜欢跟外公玩。”
“都是群糟老头。”马森夫人摇头。
苏葵哈哈大笑。
“苏葵,画展是几号开?”
“过年。”
“那没几个月了。”
“作品都准备好了吗?”
“还差几幅。”苏葵将热茶递给马森夫人。
“那你忙去,我来顾着孩子,打打毛衣。”
苏葵点点头,跟孩子们说了一声后进了画室。
这次的画展又是一次公益性画展,画展后将拍卖掉画展上所有的画,收入将全部捐赠给贫困山区的孩子,所以苏葵很重视,从丽江回来就一直在忙。因为想全部展出结婚后的新作,所以这几个月以来创造出了许多。
她正认真画着的时候,身后响起了连璟的声音,轻声细语一句“妈妈”。
苏葵手里正拿着调色盘和画笔,见到小连璟,嘴角不由泛起微笑,蹲来:“连璟有什么事吗?”
“妈妈,你又在画画吗?”
“嗯。”
“这是什么?”
“颜料。”苏葵回答,“等爸爸回来,让他教你认颜色。”
“颜色是什么?”
“颜色是大自然赋予每一个东西的漂亮衣服,不同的相同的东西有不同的颜色,不同的东西有相同的颜色。这个调色板上就有很多颜色,连璟应该看得出来吧。”
连璟歪着头,不明白,指着调色板说:“可是他们都是一样的啊。”
连璟女乃声女乃气的话让苏葵心里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放下调色盘和画笔,将他带到摆满油画颜料罐子的架子前。
“乖,告诉妈妈哪些颜色是相同的?”苏葵都没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连璟看了一会儿,指着架子上的颜料说:“这几个一样,这几个一样,这几个一样。”
“……没有别的了吗?”
小连璟摇头。
连城年回到家,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冲过来,扑进他的怀里叫“爸爸”,孩子们很喜欢他,就连平时又酷又拽的连璟都会扑进他怀里。
“妈妈呢?”
“在画室。”
“祖母在厨房。”连汐抢答。
跟孩子打完招呼,径直走到画室。刚一开门就觉得里面气氛不对,苏葵坐在画室的沙发上,头埋得很低,搓着手上的颜料。
连城年叫了她一声,她似乎没听见,头也不抬,继续搓着手。连城年来到她身边坐下,凑近她的脸,问她:“怎么了?”
苏葵这才有所反应,抬起头看着连城年,眼里全是泪水。
连城年给吓了一跳,急忙搂过她问:“到底怎么了?怎么都哭了?”
苏葵扑进连城年的怀里,小声地哭出声。
“连璟……他……。”
“连璟他怎么了?”
“他……也看不见颜色。”
连城年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个。
“乖,不要伤心,连璟不会因为看不见颜色人生就会有任何改变。”
苏葵从连城年的怀里抬起头看着,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
“他们一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当时教他们两颜色。”
“那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了怕你胡思乱想,想着能让瞒你多久是多久。”
苏葵又扑进他怀里:“这么大件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爸妈和爷爷都知道了。他们都觉得没什么。苏葵,你不要想多了,你也是全色盲,不也过得好好的吗?记得高更教授跟你讲过的话吗?看不见颜色不是惩罚,也许是赏赐,连璟一定会这么觉得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总之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替连璟操心,你要相信他。你看,不是有连汐陪着他嘛。”
庆幸的是,连汐一切正常。
给连城年这么一安慰,苏葵心里虽然还是放不下,但好受了许多。也许全色盲不是什么好事,可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是她自己一直心存芥蒂,才觉得对连璟亏欠什么。
“外公外婆也知道?”
“都知道了。”
全世界都知道,就她不知道。苏葵有时想,自己也许被保护得太好了一点,被一个叫连城年的人。
连城年安慰着苏葵,转头看见了她墙上快完成的画。又是巨型的画作,占了半面墙。画上的风景……连城年愣住了。
“苏葵,那是……”
苏葵抬头看着画:“马上就完成了,是这次画展的主题画,叫‘希望’。”
那是那次去丽江,他们开车到束河时在路上看见的玉龙雪山的日出。连城年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场景,不是因为画得有多像,刚好相反,苏葵完全把那个场景画成了另一番模样,几乎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但那时看到的那种震撼,却一模一样。
那是他看到的世界吗?
那是她看到的世界吗?
苏葵,原来这就是你眼里的世界,充满希望的,单纯的没有任何瑕疵的世界。如果说大自然是鬼斧神工,你就是神笔马良。
不知不觉,新年的钟声又敲响了。因为北京一直下暴雪,所以政府决定提前放假,连城年受益于此,早早放假回到家,陪老婆和孩子。苏葵的画展在大年初三,虽然一直由刘自流负责,但因为下大雪的关系,苏葵还是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人来看,毕竟关系到贫困山区的孩子。
大年三十,连汐一大早被鞭炮声吵醒,吓得哇哇大哭。连城年从梦中惊醒,急忙将她抱到大床上,再把连璟一起抱过来。
连汐捂住耳朵转进苏葵怀里:“妈妈,怕怕!”
苏葵被连汐的举动逗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连汐也有被吓哭的时候。抬头看见连璟一脸不屑地看着连汐,转过身面朝连城年继续睡。苏葵看了一眼连城年,两人同时笑出声。
真是奇怪的两兄妹。
“汐汐乖,只是放鞭炮,没什么好怕的。”
连汐花着一张笑脸从苏葵的怀里抬起头,一脸委屈地看着她:“妈妈,为什么要放鞭炮?”
“放鞭炮是为了吓跑坏人,所以你应该高兴。”
“真的吗?”连汐不确定。
“真的。”
连城年手撑着头,看着面前自己睡着自己的连璟,好像完全没有要安慰妹妹的迹象。
“连璟,你是哥哥,妹妹怕的话要保护妹妹。”
连璟睁开眼,回头看了一眼妹妹,又转回头:“之缓都不会被吓哭,汐汐自己胆子小。”
连汐听见连璟的话,气氛地回头,冲连璟大叫:“永灿哥哥比你好!”又回头哭丧着脸问苏葵:“妈妈,能不能让永灿哥哥当我亲哥哥?”
苏葵忍住笑:“汐汐喜欢永灿哥哥?”
连汐点着小脑袋:“永灿哥哥会保护我,哥哥都不会。”
连璟理都懒得理连汐。
苏葵扶额,无奈地看了一眼连城年:“你确定他们是龙凤胎?怎么感觉比较像仇人?”
“他们平时还是很有爱的,偶尔吵吵架也怡情。”
“青青这回高兴了,她一直想撮合永灿跟连汐。”苏葵笑,“相反,晓洋就要失望了,因为连璟好像比较喜欢贺之缓。”
“那还不一定,小孩子都会比较见异思迁的。”
两人这个聊着孩子的事情,房间外面有脚步声。
“外公外婆好像起来了。”苏葵说。
因为下大雪,怕两个老人上山下山危险,所以苏葵让他们在大楼里住下。
“咱们也起床吧,今天要回大院。”
“回大院之前我要去见自流,商量画展的事情。”
“那让阿伟帮我们把外公外婆和两个孩子先带回去,我送你去见刘自流。”
“这样也好。”
将两个孩子和两位老人送上车,看着他们离开,连城年才载着苏葵去赴和刘自流的约。刘自流连城年虽然不熟,但还是通过苏葵见过几次面。他算是苏葵的经纪人,负责苏葵在国内一切商业和非商业的画展。至上次苏葵生孩子的时候见过以后,也有一年多没见了。
两人冒着大雪来到约定的咖啡连锁店,刘自流还没来,两人先坐下,点了两杯热咖啡暖暖身子。
喝着热饮,环视了一下这个贵的要死的咖啡店。咖啡的味道很不错,店面装修很不错,服务员长得也不错,就连里面消费的顾客也挺不错。苏葵看着邻桌的女生拿着本英文原著,手撑着头,动作无比优雅地读者,而前方桌子的男人,手里抱着最新一代平板电脑,一副忙着公事的样子。这些人……怎么说,大下雪天,一大早起来到这个咖啡店看书工作,真是……值得表扬。
连城年看出了苏葵的小心思,嘴角微微一弯,附在苏葵耳边小声问:“这些人是不是很装逼?”
苏葵是个文明人,不过还是感谢连城年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虽然心里感谢,嘴上还是文明着:“你可以称它为小资。”
“好吧。”连城年笑,“我们是文明人。”
刘自流冒着大雪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了低头浅笑的苏葵,还有她身边的男人。站在门口楞了一下,知道苏葵看见他,冲他招手,才回过神,拍了拍身上的雪,走过去。
“抱歉,迟到了。”刘自流边做边说。
苏葵摇头:“是我们来早了。”
“喝什么?”连城年问刘自流。
刘自流看了一眼苏葵的咖啡杯:“蓝山吧。”
连城年招来服务员,给刘自流点了蓝山。
刘自流拿出文件跟苏葵讨论起画展和拍卖的流程,确定最后的细节。连城年一边听着一边喝着咖啡,安安静静的,也不插话。
刘自流的工作室在国内很有名气,他本人也是大红人。不只是因为自己的工作室,还因为他独到的眼光,签下的画家现在在国内都是很红。准确说来是,苏葵并不算他旗下的签约画家,因为苏葵是自由之身,而刘自流虽然算是她的经纪人,但苏葵的活动并不多,她没法接别人指定的东西,只有真正的原创。她不接受记者采访,不开粉丝见面会,甚至连自己画展的不参加,也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所以身为苏葵的经纪人,确实是一个轻松活。但连城年不得不承认,虽然苏葵的活动很少,但每一次画展,刘自流都为苏葵办得很成功,有时效果好到超过他的预料。苏葵在国内的成功,刘自流功不可没。
连城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低头与苏葵商量的同时,不时抬起头看她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将目光放在文件上。他算是个好看的男人,完全看不出三十几岁,算是年轻有为。这样一个男人,其实不比自己差。
商量完了事情,刘自流关上文件夹,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连汐连璟呢?”
“回爷爷女乃女乃家了,大年三十要回家过年。”苏葵回答,你呢?不回去吗?“”接国外的活,老外不放假,所以我们也不能放假。“刘自流放下咖啡。”刘先生的工作室很有名气,真是年轻有为。“
刘自流浅浅一笑:”你过奖了,不过是挣钱糊口。“”你才过谦了。一直以来苏葵的事麻烦你了。“连城年郑重道谢。
刘自流不自然一笑:”说什么麻烦,是我的荣幸吧。“
寒暄了一阵,刘自流拿起东西冲冲忙忙地先告辞,说是还有工作。苏葵和连城年也跟着离开,与他在咖啡店门口分别。
连城年看着刘自流离去的背影,有些仓惶。这个场景好熟悉,突然想起苏葵生产时,刘自流来医院看苏葵,在他到来以后,也是这样匆匆离开,背影仓惶。
连城年对他唯一的认知:会跟他一样,送向日葵给苏葵的男人。
回程的路上,车里曾一度安静。连城年想着事情,苏葵也不打扰。”苏葵,你跟刘自流是怎么认识的?“连城年突然问苏葵。印象中听苏葵提起过,不过因为自己太忙,也没怎么记。”杨远航你认识吗?“”你师兄?“”嗯。自流是远航的朋友,远航跟青青在一起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认识的。“
连城年若有所思的点头。”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他……挺照顾你的。“”确实挺照顾我的。“苏葵也点头,”他是个难得的朋友。“
连城年回头,看着苏葵一脸坦率,和那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突然觉得,苏葵其实是知道的,知道那束向日葵背后所代表的意义。那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呢?从向日葵开始,或者更早以前。
有时候,连城年觉得自己并不那么了解苏葵。
似乎没过多久,连汐连璟就满两岁了。两岁大的小家伙,会一脚上一个台阶,会跟在苏葵身后学数数。天真可爱得人见人爱。孩子两岁生日。连城年和苏葵准备带着孩子和孩子的爷爷女乃女乃,曾祖父曾祖母一起去餐厅吃个饭就行了。一家人包了一个包厢,美美地吃了一餐后,给孩子们点了吹了蜡烛吃了蛋糕后回家。连城年抱着连汐,苏葵抱着连璟,身后跟着马森夫妇。连汐兴高采烈地唱着苏葵教她的儿歌,连璟还是一张酷脸,安静地环着苏葵的脖子,把头放在她肩上。
中国有句古话,冤家路窄。这句话用来形容苏葵和苏家人,虽然不恰当,却还有那么点味道。反正看到苏家祖母的时候,苏葵是高兴不起来的。”谁是连汐谁是连璟?“苏家祖母看了看连城年和苏葵手里的孩子,问苏葵。”我抱着的是连璟。“苏葵礼貌的回答。
苏家祖母点头,伸手要模连璟。苏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苏家祖母的手僵在半空。老人家皱眉,很不满意。很熟悉的场景,以前苏家祖母不满意她的行为,要惩罚她的时候,就是这种表情。苏葵不由得往连城年身边靠了靠。
苏元伟停好车走来,看见苏葵与苏家祖母的对峙的场景,急忙跑过来。”苏葵,是你们啊。“苏元伟急忙打破尴尬的场面。
苏葵点头:”您也在这里?“”亲戚生日。“苏元伟回答完苏葵,看了眼连城年怀里的连汐和苏葵抱着的连璟,目光不由得变温柔,”今天是两个孩子的生日吧?两周岁了。“”嗯。“
苏元伟对两个孩子说:”生日快乐。“
孩子们礼貌地回答:”谢谢叔叔。“
苏元伟意外孩子会叫她叔叔,是不是证明自己看起来挺年轻的?可是听着却高兴不起来。记得在外人面前自己是这么介绍自己和苏葵的关系的:”我是她叔叔。“
叔叔,一直这么介绍着,时间久了,有时连他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真的是她叔叔。眼前这个依旧清秀的女人,明明已经三十出头,已为人妻已为人母的女人,看起来却还是记忆中十几岁的模样。这个女人,明明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却被自己远远推开,以至于再也找不回来。是不是她真的只是他侄女,他也只是她叔叔。即使只是侄女与叔叔的关系也好,好过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
孩子叫错,苏葵也不纠正。苏元伟留意到苏葵和连城年身后的两位老人。”这两位是?“”我外公外婆。“”外公外婆?“苏元伟先是疑惑,随即惊讶,”他们是……?“
马森上前,与苏元伟握手:”你好,我是马森。“”马森……叔叔?“苏元伟震惊。
回头看老人身边的老太太,虽然停车场灯光昏暗,但他还是认出了是上次给他开门的女人。马森跟苏葵?他们是怎么认识的?难道……?”苏葵,你跟她……?“”抱歉,苏先生,孩子困了,我们先告辞了。“连城年即使打断苏元伟的话,也打破了尴尬。
跟苏元伟和脸色阴沉的苏家祖母告别后,四个大人两个孩子往车里走去。连汐继续唱歌,连璟还是安静地趴在苏葵的肩上,数着地板上的砖块。
开车回到家,洗了澡,哄完孩子睡觉,两人躺上床。连城年想起两年前的这一天,她经历过一场生死的考验,他等待过一个心惊胆战的结果。那是他这辈子最不愿回忆的一天,但是每到两个孩子的生日,他还是会不由得回忆起那天的场景,那个可怕的时刻。真想把这一天从记忆里踢走,就当生命中没有过这么一天。”苏葵。“”嗯?“”孩子今天两岁,我们也结婚六年了。“
苏葵想起来,五月不光是孩子的生日月,还是他们结婚纪念月。”是啊。“”六年了,怎么感觉你昨天才刚从法国回来。“”亲爱的夫君大人,你都是上将了,可见日子还是在过的。“
连城年楼过苏葵:”将军夫人,你可记得咱么结婚以来,有件很重要的事没做。“
苏葵想了半天没有头绪:”什么事?“”咱们没有度蜜月。“”哦。“苏葵才想起有蜜月这个东西,她一直以为结了婚就开始过日子,还不知道有蜜月这么一回事,以为只是电视里演的。”八月,你夫君大人我可以修一个月的假,咱们把蜜月补上吧!“
苏葵猛点头:”好啊好啊!“”想去哪里?“
苏葵认真想了一下:”去看继苏吧。“”可以。不过有一个月的时间,还可以多去点别的地方。“”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跟你去。“
苏葵就是这样,不会说情话,说的话却又比情话更直指人心。
记得结婚宣誓时的那句话:你往哪里去,我也往哪里去。你在哪里住宿,我也在哪里住宿。
所以天涯海角,只要在你身边,也没什么可遥远的。
苏葵以为,上一次与苏家人的巧遇,会如以前的每一次巧遇,遇一遇也就过了。她没想到这一次相遇会有连锁反应,而且反应还挺强烈,强烈到她上报刊杂志和电视。准确说来,苏葵不算公众人物,至少不是个合格的公众人物。她没上过电视,没接受过专访,甚至没对媒体放过什么话,然而总有人想把她往舆论浪尖推。贴子事件如此,现在这件事也如此。
杨远航很少打电话给苏葵,尤其是国际长途。但是苏葵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也不觉得奇怪,因为最近她熟悉的和不怎么熟悉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给她打电话。”苏葵,那个新闻是真的?“杨远航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你现在在哪个国家?“苏葵没回答,反问杨远航。”意大利。“”……连意大利人民都知道了?“”不是,我从中国网站看到的。“
苏葵点头:”我就说嘛,外国人应该不知道我。“”哎呀,别转移话题。‘伟华制造’的苏元伟真的是你亲生父亲?你真的是名门苏家之后?他不是你叔叔吗?怎么突然变成你爸爸了?你妈妈是谁?“”……你最近很闲吗?有兴趣关心我。“”我可是一直很关心你这个师妹的。“”谢谢师兄的关心。“”那快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师兄。“”嗯?“”十几年了,你什么都变了,唯独八卦的本性没变。那些新闻你看过就当看过了,媒体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可是是苏家亲口对媒体说的。“”苏家的话,你也听听就好。“”……。“杨远航懊恼,有一种八卦没听到,欲求不满的感觉。
苏葵岔开话题:”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看看老师和师母啊。“
提到马森夫妇,杨远航又激动了:”上回跟自流通电话,他说老师其实是你外公,师母是你外婆……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这个我可以明确回答你是真的。“”……你不打算解释解释。“”师兄,你能不能别这么八卦,这不符合你高大伟岸的形象。“”……好吧。“
挂了电话,转头瞟到茶几上报纸上耸动的新闻标题:名门苏家后继有人,私生女浮出水面。
近一周以来,最轰动的新闻,莫过于庞大的苏氏企业之主,名门之后苏元伟向媒体公开自己有一个已经成年的私生女,并同时宣布她为苏家庞大家业的继承人。
苏家的举动,苏葵从来没读懂过。曾几何时,苏家总是将她远远排除在外,害怕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和她与苏元伟那不可告人的关系。而如今,她们不惜牺牲看得比命都重要的声誉,承认她这个早已与他们月兑离关系的不孝子。
苏葵想,也许苏家人都疯了。
正想着事情,连璟走到苏葵身边,手放在她的腿上:”妈妈。“
苏葵回过神:”璟儿有什么事儿吗?“”你不高兴吗?“
苏葵有些惊讶,两岁大的孩子就能感受到大人的烦恼了吗?还是连城年将安在自己身上的感应器也传了连璟?”连璟乖,妈妈只是在想事情。“”想事情?“连璟不明白,”不笑笑的事情?“”嗯,不笑笑的事情。“苏葵点头。”妈妈,笑笑。“
连璟伸出小手,指示苏葵的嘴角。孩子贴心的举动让苏葵不由弯起了嘴角,抱起连璟坐在腿上,双手环住他小小的身躯。”璟儿,爸爸妈妈一定会让你和汐汐幸福的长大的。“
连璟安静地坐在苏葵的腿上,缓缓地点点头。
苏葵有时想,这个孩子的悟性会不会太好了点?似乎说什么话,他都能听懂。她有什么小心思,他也能及时感觉到。苏葵想,也许他是连城年派来的卧底?
又想起了自己在苏家的生活,身体某些地方似乎又痛了起来。苏元伟,不是不肯原谅你们,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原谅,因为你给我的记忆太深刻,给我的痛苦太多,让我相忘都忘不了,想逃都逃不了。以前我在求你的一个答案,现在我只求你给我一片安宁。
程晓洋带着方初云推门而入,一阵风似地吹到苏葵面前。”苏葵苏葵,你知道吗?记者群已经在小区外安营扎寨了,好像不采访到你誓不罢休。“程晓洋走到苏葵身边坐下,喝了一大口水后急急忙忙地说。
苏葵笑:”真的吗?“”真的!你猜我刚才回来经过小区外打门看见什么吗?“”什么?“”那群记者坐在长凳上斗地主!“”……这么悠闲?“”是啊!他们当他们在度假啊?“程晓洋很生气,”一点也不专业!“
苏葵放下连璟,让他跟方初云一起玩。”这次有没有人找你当明星?“”我开着车,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是我。“
苏葵点头,终于放下了心。看来这件事并没有对她的朋友造成不便。程晓洋摆成大字,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回头看了一眼苏葵,欲言又止。
苏葵知道她的犹豫,也躺在沙发上。”晓洋,抱歉,一直没告诉你些事。“
程晓洋摇摇头:”没关系,我是跟你交朋友,又不是跟你家里人,不要觉得对我抱歉。“
有人说人这一辈子,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朋友一定要有。这群人,会跟你匪夷所思的亲近,却又知道把握分寸,懂你的喜怒哀乐,知道你的小习惯,不会给你压力,不让你为难,就算跟你吵架了也不会老死不相往来。人这一辈子最不可缺的无非是三样,家人,挚友,和一个疼你爱你的恋人。十八岁之前的苏葵什么也没有,十八岁以后的苏葵有了挚友和恋人,而现在的苏葵,什么也不缺。这样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人生。可是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像现在的苏葵那样幸福,也许有人正与父母争吵,有人正遭朋友背叛,有人与恋人刚分手。不是所有的朋友都像欧阳青青和程晓洋,不是所有的恋人都是连城年。但爱情需要等待,真正的友情也是这样。浮华的世界把人磨得太浮躁,耐心全无,不愿等某个人,甚至是短短的片刻,这样的人又同时抱怨老天的不公平,给了别人许多,给自己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活得久了,就有点不知所措,为什么不回头看看,自己为自己做过些什么?
晓洋,青青,感谢我的生命里,有你们存在着。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们,保守到永久,就算是恋人,也无法明白透。有了你们的人生,完美得有些过分。连城年搭着周严冉的车回到大楼,看见花园里一片忙碌的场景。妈妈们带着孩子们拔草的拔草,浇水的浇水,修剪花枝的修剪花枝,胡明月和苏葵正帮马森夫人施肥。连汐连璟看见连城年,开心地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满手泥土。周劲尧也跟着他们冲进周严冉的怀里。”爸爸,欢迎回来。“三个孩子难得很默契的异口同声。
两个男人笑得乐开了花,抱着孩子走到花园里。花园真是花园,开满了各种鲜花,这些花儿有些被精心修剪过,有些却自然生长。长长的藤蔓绕着花园的外墙,高傲地开着美丽的花。
连城年放下孩子,让他们跟其他孩子玩,自己走到苏葵身边,苏葵擦了擦汗水和脸上的泥土:”跟外婆学到不少吧?“
苏葵回头,点点头:”外婆好厉害。“”外婆可是有名的园林工作者,经她栽种的花都开得特别漂亮。“”是啊。外婆不光园林工作做得好,插花也是一级棒!好崇拜外公外婆!“”你走狗屎运,摊上这样好的外公外婆。“”羡慕吧?“
马森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好了,你们两个人这是唱双簧啊,没见这么一唱一和夸人的!“
胡明月噗呲笑出声。”外婆,施肥吗?我帮你!“连城年捞起袖子。”得了,我自己来,你们这些男人,粗枝大叶的,弄坏了就糟了,还是我们这些女人来吧。“
连城年无奈,退到二线跟周严冉坐在花园的藤椅上看着女人们忙碌。苏葵蹲和胡明月继续施肥。”外婆,外公没帮你照顾过花花草草吗?“胡明月问马森夫人。苏葵叫外公外婆,她们也跟着这么叫。”他?“马森夫人提起马森就是一脸惊恐,”他太残忍了,年轻时帮过我一次,弄死一大片玫瑰,从此我禁止他靠近我的植物半步。“
苏葵笑:”外公看起来那么温柔。“”温柔归温柔,可是毕竟是个男人,大老粗。他是木雕师,看到木头就情有独钟。有一次我种了一株沉香,他看见这种树眼前一亮,因为沉香质地紧密坚韧,不易变形,适合木雕,于是他等着盼着它长大,每天趁我不注意给它施几次肥,接过沉香就这么冤死了,可怜它还只是一株小树苗啊!我为此还跟他闹过脾气,我觉得他太残忍,好好的树怎么能给他砍下来在上面乱刻乱画,他说树应该用自己的归途,而它们最好的归途就是给他雕成艺术品!“
苏葵和胡明月相视一笑,还真是恩爱的夫妻两。
三人正忙碌,贺南也回来,抱着孩子来到胡明月的身边。”要帮忙吗?“他问了连城年问过的问题。”算了,快去找你兄弟玩。“马森夫人三下两下将他打发走。
胡明月看贺南挫败的脸,抿嘴偷笑。贺南抱着孩子离开,去找自己的兄弟去了。男人们陆续回来,坐在院子的凳子上,女人们和孩子们开心地忙着,第一次知道除了生孩子以外,还有他们干不了的事情。
周严冉和连城年坐在藤椅做的秋千上,看着正蹲在地上忙着的苏葵。”外面那群媒体,打算怎么解决?“周严冉问连城年。”就让苏家闹一闹。“连城年回答。”要帮忙吗?“程浩问。”先看看再说。“
何祥伟回过头,面对连城年:”这件事对苏家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光彩的事,他们为什么愿意公开?而且时隔这么多年?“
连城年往身后的藤椅上一靠:”谁知到呢?“
其实他大概猜了出来。苏家后继无人,庞大的家业一直被外姓人盯着,苏家三代人辛苦创业下来的结果,当然不希望落入外人之手,所以即使不愿承认苏葵的身份,也只有把曾经藏得最深的秘密曝光在公众面前,想通过这种方法来压制那些相对苏家动手的人,也想借此唤回已经离开的苏葵,或者说是两个孩子中的一个。
忙完花园的事情,众人各回各家。苏葵和两个孩子身上有很多泥土,三人挤到楼上的浴缸去洗澡,马森夫人用下面的浴室,连城年捞起袖子做晚饭。
连城年做好饭,楼上洗澡时的欢声笑语还没没停止。连城年上楼,敲了敲浴室的门。”我进来咯?“连城年在门外叫。”不要!“苏葵大声拒绝。”不要不要!“连汐也大叫,”爸爸是男生,不能看女生洗澡。“
连城年委屈:”可是哥哥也是男生啊?“”哥哥也光溜溜。“连汐回答。”那爸爸也可以光溜溜。“”不要不要!“连汐拒绝,”羞羞羞!“”没关系啦,爸爸又不是没给你洗过澡。“”不要不要。“连汐边说边摇头,头发上的水珠全部撒到苏葵脸上。”爸爸光溜溜进来咯?“”不要!“这回换苏葵大叫,”你别进来,我们马上就出来!“
浴室里一阵手忙脚乱,穿衣服的穿衣服,尖叫的尖叫,好不热闹。
连城年在浴室外面,嘴角不自觉上扬,转身下了楼。
外面风雨再大,至少我们这个小世界还是安稳的,这样就够了。
享用完连城年亲手做的美味晚餐,两人陪孩子玩了一会儿游戏,便早早哄他们睡下。在连城年的强烈要求下,两个孩子早早和夫妻两分房睡了。两岁大的孩子,苏葵想会不会太早了?好在他们是两个,不会害怕。连璟对此没有任何意义,连汐也乖乖跟着哥哥走。
一切好像恢复到有孩子之前,专属他们的二人世界。只是半夜两人要起几次床看一看孩子们的状况,特别注意是不是尿了床。”苏葵。“连城年楼这苏葵,躺在床上。”嗯?“”苏家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会过去的。“”要我出面吗?“”不用,还没这么严重。“
其实完全可以动用连家的力量将这件事压下来,就连连奕也打电话问过他几次,但苏葵自己也不明白到底在等什么。”这样你完全不能出门了。“”没关系,我本来也不爱出门。我只是不明白,媒体怎么会有我的照片?“”不是苏家提供的?“”苏家应该没有我的照片吧。“
媒体拿到的苏葵的照片,看起来像是很久之前拍的。不过因为苏葵没怎么变,外加照片分辨率很高,所以只要苏葵一现身,媒体马上就能认出她。于是苏葵只能整天呆在家里,带带孩子画点画,不过这对苏葵来说,真的毫无影响,因为就算没有这件事,她的生活也是这样。”连城年。“”嗯?“”蜜月旅行要去的地方我想好了。“”想去哪里?“”想去日本泡温泉,去美国看尼亚加拉大瀑布,再去伦敦听继苏的演奏会。“”嗯,安排很合理,算一趟环球旅行。“”……也就去了三个国家而已。“”但绕了地球一圈啊。“”这样就算环球旅行?“”你可以这么理解。“
苏葵一直在等苏家那件新闻慢慢淡下去,没想到等了两周的结果是等来另一个更麻烦的消息。欧阳青青拿着平板电脑递给苏葵看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傻眼,读完新闻半天没反应。”到底是谁说的?“苏葵不理解。”不是苏家吗?“欧阳青青问。
苏葵把电脑还给欧阳青青:”也许吧。“
苏家现在的举动,她已经完全猜不透。”我老公回来时跟我说,咱们小区外的记者更多了,有些人甚至趁保安不注意,偷偷跑进来过,但在翻我们外面这道墙的时候被抓住了,交到了公安局。“
苏葵无语:”这群人以为在拍电视剧啊?还飞檐走壁的。“”这充分证明他们对新闻有多渴求,真是认真敬业的好记者。“
苏葵笑:”我是不是应该写信给他们的领导,好好表扬一下他们这种勇敢的精神?“”等他们从派出所出来了再说吧。“欧阳青青说完,低头继续查看有关这个消息的其他新闻,边看边跟苏葵报告,”亲爱的,你的粉丝热情很高涨,因为得到你的玉照而兴奋。“”你是说媒体公开的照片吗?“”是啊。当他们得知道这个苏葵就是那个有名的画家苏葵时,像中了**彩一样高兴。谁叫你平时这么神秘,看看人家信术,虽然也不喜欢搞粉丝见面会什么的,但人家好歹也在电视上露过几次脸,让她的粉丝知道她长得是圆是扁。“”……这是我的不对。“苏葵忏悔。
苏葵也想过有一天会月兑去这层神秘的面纱,好好的面对公众面对喜欢她的人,但她做梦也没想到会通过这种方式。新闻一层叠一层,她成了许多媒体争相采的人。苏葵想,成名其实很容易嘛,为什么还有人把自己折腾得不像样,才得到很高的点击量。大众传媒的世界太恐怖,苏葵有时也想回到原始部落。
连城年开完会,部署完任务,走到办公室,开始看文件。只是刚看到第一页,身边的电话就响了。
连城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爷爷。“”城年,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今天的新闻?还没来得及看,又是跟苏葵有关吗?“”嗯,孙媳妇儿是画家的事情被好心人爆料了,现在你新房大门外应该挤满了记者。“”是吗?“连城年边说边点开新闻网,认真看起了今天的新闻。”要不要我跟这几家媒体的长官交代一声?这些人我还是能说上话的。或者你们要是不方便出面,我和连奕找苏家主人谈一谈,让他们闭嘴。“”不用,还动用不到您老人家。“连城年边看新闻边说,”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坏事,苏葵的身份迟早会曝光。再说,消息未必是苏家给的。而且说到底苏家是苏葵的娘家,苏葵要是不说,我们这边不好动手。“
连老爷子那边安静了一下,又开口道:”你说得对,那再等等再说。对了,要不要让苏葵先回大院住一阵?“”算了,把记者群引到大院就不好了。“”那把两个孩子先送过来吧,苏葵不能出门,两个孩子得出门。“”好,我过两天送过来。“全文字更新